翌日清晨,文君早早地起了床,一方面是常年的警員生活讓他養(yǎng)成了早起的習(xí)慣,另一方面,即使是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個最近一直縈繞的噩夢依舊糾纏著他,使得他無法安穩(wěn)入睡。
文君看了看在對鋪兀自熟睡的凌鏡,伸了一個懶腰,穿上衣服,配上手槍,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走到院落當(dāng)中,就看見一個身影正在那里打拳,原來是那不正經(jīng)的老道士長街。想來凌鏡的金瘡藥甚是有效,他似已經(jīng)痊愈了。
文君雖然與長街盤桓時間不久,但是耳朵里已經(jīng)灌滿了凌鏡向他述說的這個老道的種種惡行,加上隋云每次看到長街時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鄙夷和嫌棄的神色,所以文君下意識地認(rèn)為這個形貌猥瑣的道士就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且懶惰成性的家伙,沒想到今天這么早就看到他在這邊習(xí)武,倒是有點(diǎn)顛覆了他在文君心中的形象。
只見那道士龍形虎步,舉手抬足俱見章法,舞長劍如回風(fēng)拂柳,擺拂塵似雨打殘荷。文君除了警校學(xué)習(xí)的擒拿格斗之術(shù)之外,并沒有學(xué)過其他武術(shù),也不認(rèn)識長街施展的拳腳,不過卻多少能看出其中的門道,忍不住喝彩道:“道長好功夫。”
長街聞聽文君的聲音,倏地收住了招式,斂起了方才鄭重的神情,又換了平日里常見的嬉皮笑臉,回答道:“文君小兄弟起得好早啊。”
文君笑道:“再早也及不上道長你啊,道長什么時候起的?”
長街捻了捻亂糟糟的胡須,比出一根食指說道:“你和大神之間就差了一個時辰。”
文君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怎么接下茬,便走到一個涼亭中坐了下來。長街也跟了過來,坐在他旁邊,見文君并沒有理睬他,便又往文君身旁湊了湊,把一只胳膊搭到文君的肩膀上,作出一副親昵的樣子,笑嘻嘻地對文君說道:“嘿嘿,文君小兄弟,你昨日降伏小刀的那樣暗器實在是厲害,能讓老哥哥我看看嗎?”
文君嫌棄地把長街的手甩脫了,白了他一眼,卻見對方一臉摯誠的樣子,也不好意思駁了他的興致,便從腰間把手槍拿了出來。
長街盯著手槍左瞧瞧右看看,口中嘖嘖稱贊。他趁著文君一不留神的功夫,突然一把搶過手槍,學(xué)著文君的樣子,握住槍柄,食指搭在了扳機(jī)上,槍口對準(zhǔn)了文君的胸口,神情嚴(yán)肅又帶了些猙獰。
文君被駭了一跳,下意識地弓身躍起,一邊徐徐地往后方退去,一邊死死地盯著長街的手,額頭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布滿了細(xì)汗。
長街見狀恢復(fù)了戲謔的表情,放下手中槍,往文君剛才坐著的地方一放,捧著肚子哈哈大笑道:“我逗你玩呢。君子不奪人所好,道爺我雖不是正人君子,卻也不齒這種強(qiáng)取豪奪的行徑。”
文君恨恨地瞪了長街一眼,心里面算是明白了這個老道如此聲名狼藉的原因了。長街倒似完全沒有感受到文君的怒氣,待到笑完了以后,拍了拍身邊的凳子,示意文君坐下。
文君把手槍插回槍匣,有些氣鼓鼓地重新坐了下來,卻隔著長街兩個人的距離。長街也不以為意,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文君幾眼,文君被他看得有些渾身發(fā)毛,不滿地問道:“老道,你看什么,沒見過男人嗎?”
長街瞇眼一笑道:“男人是見過不少,但是這種穿著打扮的男人我還真沒見過。小兄弟,我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絕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什么來歷?”
文君猶豫著不知是否應(yīng)該如實回答。長街把身子往座椅的靠背上一靠,慢悠悠地說道:“此去妙想峰,行程艱險,前途未卜。既然大家同舟共濟(jì),是不是應(yīng)該開誠布公些好呢?若是我們幾個心存芥蒂,只怕還沒有見到冰魔,就要先窩里斗上一番了。”
“文君,你就直說無妨吧。這個老道雖然不地道,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徒。”凌鏡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
文君懷疑地看了看凌鏡,想了想,還是將他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經(jīng)歷和盤托出。凌鏡似乎對于這一切了然于心,但長街卻是聽得目瞪口呆。等到文君說完了過往的經(jīng)歷,他過了半晌,才一拍大腿道:“妙哉妙哉。佛家有言一芥子即一世界,誠不欺我。”臉上浮現(xiàn)出向往的神情,卻又突然目光一凜,瞥向凌鏡。凌鏡則假裝沒有看見,飄然離去。
用罷早飯后,長街把眾人都聚攏在一個大廳里,他灌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們四人有緣相聚于此,也是不易。既然大家現(xiàn)在在一條船上,不如坐下來探討一下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隋云哼了一聲說:“誰和你是一條船上的人。”
長街褻笑著說:“呵呵,若不是一條船上,難不成是在一張床上?”
"你!"隋云揮起粉拳作勢要打,想了想還是強(qiáng)壓住了怒火。
長街見狀更加是得意洋洋,搖頭晃腦地繼續(xù)說道:“如今小刀峰這關(guān)算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接下來就是要去那妙想峰了。大家助貧道一臂之力,好讓貧道早日救出拓桑姑娘,到時候喜酒少不了各位的。”
“咦?拓桑?”文君有些訝然的問道。
隋云打量了一下文君,“怎么,你不是去救拓桑的?”
文君茫然地?fù)u了搖頭:“是啊,我根本不認(rèn)識這個姑娘,只是她一直出現(xiàn)在我的夢魘中罷了。我只想回家,是這個人說只要去了妙想峰就有辦法回去的。”說完,他拿手一指凌鏡。
凌鏡尷尬地笑了笑,忙打圓場道:“對啊,我沒有騙你啊。道爺和隋姑娘要去妙想峰救人,你要去妙想峰找回去的方法,只是大家碰巧在這里碰上了,巧合,巧合罷了。”
長街瞇著眼睛,把雙手往后一枕,徐徐說道:“嗯,貧道是為了救拓桑姑娘,這小丫頭滿腦子是她的阿板哥哥,文君小兄弟是為了回家,我們?nèi)穗m謀不同卻是道同。不過尊駕此去妙想峰又所為何故呢?”
凌鏡撓了撓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fā),嘿嘿一笑道:“我就是去看看,給各位加油鼓勁。”
“噢。”長街也是微微一笑,朝著凌鏡拱了拱手,“恕不遠(yuǎn)送。閣下本領(lǐng)不高,我們帶著你也是個累贅。”
隋云起初也是一臉狐疑,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忙幫忙打圓場道:“臭老道,多一個人又不妨事,讓他跟著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長街絲毫不搭理隋云,只是微笑地看著文君。文君在腦海里把這些天的經(jīng)歷串了一遍,也對凌鏡的身份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懷疑。畢竟他穿越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凌鏡,而這個看起來沒有什么本事的男子,一直在攛掇著他和長街隋云結(jié)伴前往妙想峰,他到底打的是怎樣的算盤呢。
見到文君也向自己投來懷疑的目光,凌鏡想了想,也坐直了身體,有些嚴(yán)肅地說:“好吧,我說實話。我其實也是為了拓桑姑娘來的,當(dāng)然了,我對她毫無非分之想,只因為她曾經(jīng)對我有恩,所以我想要報答罷了。我雖然不會什么高明的法術(shù),也沒有過人的膽識,但是我能感知到許多你們無法察覺的事情,這一點(diǎn)你們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清楚了。不敢說我一定能幫上什么忙,如果我真的拖了后腿,你們不用管我就是了。文君兄弟,我沒有騙你,等到此事了結(jié),你自然能夠回到你所生活的世界。至于我的真實身份,恕我暫不能說。”
文君皺了皺眉,一是覺得自己之前被凌鏡忽悠了有些不爽,二是郁悶自己沒來由地被卷入了一場廝殺仍有些莫名,三是感到這凌鏡依舊遮遮掩掩不肯說實話而有些不忿。但是長街倒顯得毫不在意:“好吧,你都這么說了,再不帶著你可就是道爺我小雞肚腸了。至于你的身份嘛,哈哈,你連人都不是,我又何必多問。”
文君聞言臉上疑惑之色更重,剛想要發(fā)問,長街說了一句:“文君兄弟,船到橋頭自然直嘛。”文君略一思忖,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隋云插話說:“好了,既然大家達(dá)成一致了,那么接下來說說怎么打入妙想峰吧。”
長街捻著胡子:“不過兩種方法而已,一是明闖,二是暗渡。”
凌鏡連連擺手說:“明闖是斷斷不行的,就我們四個人,連半山腰都到不了。我們只有悄悄地潛入,暗地里打探到拓桑他們的所在,突襲救人,救完就撤,這才是上策。”
文君問道:“可是我們怎么偷偷潛入呢?我們連山上的地圖都沒有。”
凌鏡有點(diǎn)報復(fù)似的朝長街一努嘴,“這個得問他,他可是妙想峰上的老熟人了。”
長街眼望向遠(yuǎn)方的妙想峰,眼中一抹哀傷之色瞬息而逝,他干咳了一聲:“妙想峰我的確去過,不過那是許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如果要問那上山的路徑,”他往傷重的小刀所躺的屋子一指,“全落在此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