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他醒了!
云七酒心下一暗,突然生出一股猛力將那石頭推開了個大縫,強(qiáng)烈的白色光線伴著冬日的冷風(fēng)灌了進(jìn)來,她看也沒看那下面是什么地方,閉眼直接從那條大縫中跳了出去。厚厚的積雪使她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只是長時間未見光亮的眼睛突然被強(qiáng)光刺激,她試了幾次也沒能看清自己身在何處。
身后陰風(fēng)一吹,她不看也知道李伴情下來了。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云七酒后退兩步,拿手中的簪子抵在了自己的頸上,拿自己的性命威脅別人簡直是最無能的做法,她往日最討厭這種人,但眼下,她沒有別的選擇了。
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下午了,林子中依舊白茫茫的一片,這片山地處在北面的背陰之處,既使一整天的大太陽也不見這雪化落半點,林風(fēng)一吹,冷的刺骨刮膚,云七酒的眼睛終于適應(yīng)了這光線,手中的發(fā)簪依舊緊緊的抵在頸間,她討厭這種感覺。
“師叔,你跑不掉的。”
他又重復(fù)了一遍這話,云七酒不答,她知道她跑不掉,可如果束手就擒,就這么屈服了,她也做不到!
她問:“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與你見面還說了什么嗎?”
“我當(dāng)然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口中答著,抬腳欲上前而來。
云七酒見狀,手中發(fā)簪立時向白晳的頸下又刺了幾分,殷紅的鮮血如珠般滑了下來,李伴情見此,將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
““李伴情”是我給你取的名字,當(dāng)時我告訴過你,希望你伴情而生,伴情一生,做個有情有義的大好男兒,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
“那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妄圖染指師叔?你就是這么“有情有義”的?”
“我……我……。”
他被問的一滯,不知該如何回答,云七酒趁機(jī)又道:“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
她本想再多說兩句勸一勸他,但又怕說多了讓事情更糟,現(xiàn)在李伴情的心緒她摸不準(zhǔn),許多話說不好反而會讓他更加瘋狂。
李伴情低頭想了片刻,道:“師叔,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
“只要你想回,我會全力助你。”
她扶著身后的槐樹承諾,眼前一陣陣黑意直涌上頭,擔(dān)心自己現(xiàn)在昏過去,她用那根簪子在自己的鎖骨處狠狠的扎了下去。李伴情依舊低著頭,似乎在考慮她的話,眼中閃過幾絲黯然與無奈。
“你……如果……想離開也可以,我會讓他們把出山的……繩子架好,你想走……就走吧。”
云七酒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完這些,突然想起那簪子上有迷魂水,她還未來得及懊悔自己的愚蠢,便一頭栽倒在雪地中昏死了過去,失去意識前,她突然覺得對不起顧修嚴(yán)。李伴情抬頭見她躺在雪堆中,整個右手盡是鮮血,那根握在手中的簪子更是被鮮血浸的如同水洗,左邊的鎖骨下,被扎傷的地方還在流血。
雪堆中,她如同一只被折斷了翅膀的白蝴蝶,脆弱無助。
李伴情將她從雪地中抱起,見她身上血跡斑斑,胸口處的舊傷和鎖骨上的新傷皆是血流不止,他眉間微蹙了幾分,就在此時,三枚細(xì)細(xì)的繡花針突然破空而來,他眼眸一緊,側(cè)身避過,那三枚尖針便擦著他的青衫過去了。
“放下她!”
豐姨落在地上,肅聲氣沉。
李伴情見她這么快便找了過來,冷冷一笑,將云七酒放到了地上。
“來得真快!正好拿你練練我新學(xué)的武功。”
他只答了一句,眉角頓利,翻掌便向豐姨攻了過來,速度之快直令人眼花繚亂,豐姨側(cè)臂一退,兩人隨即戰(zhàn)成了一團(tuán)。
論輕功,豐姨絕對是這山里最厲害的,但李伴情似乎并不怕她,招式間不但沒有怯意,反而處處為攻,招式陰險怪異之極,豐姨內(nèi)力雖然深厚輕功絕佳,但對敵間更多的是招式內(nèi)力的比拼,短時間內(nèi)她尚能以速度僵持,但時間一長,便將這缺點暴露了出來,二十多年來,她一直與園叔互補(bǔ)并戰(zhàn),這次園叔不在,她沒想到李伴情居然武功已經(jīng)高到了這種地步!
百招過后,李伴情漸漸占了上風(fēng)。
豐姨見情況不妙,翻掌退身間從袖中將那只信號彈扔了出去。
“嘭!”的一聲,五彩的絢光從空中綻開,而豐姨這一個分神,李伴情的一掌便已到了眼前,并沒有如她所以為的那般,沒有心脈被沖擊的痛感,反而是一種渾身血液被抽走的虛弱感!
李伴情一掌按在她的肩頭上,五指微微用力,純正深厚的內(nèi)力源源不斷的從豐姨的身上流出來,他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力量越來越強(qiáng),唇角邪氣一笑,眉峰眼尾處陰意更甚,豐姨只覺身體中的內(nèi)力流如散沙,驚懼間反手便想回?fù)簦蔁o論她怎么努力,身體卻始終如同被凍僵了一般。
老頭子,阿年……
顧修嚴(yán)趕到的時候,豐姨的身體還是熱的。
他木然上前抱起那個熟悉的人,那個他視如母親般的親人,或許是太過悲慟,他反而沒了痛苦的表情,就這么抱著豐姨在雪地里坐著,坐著。
孟赫與司玉滄幾人先后趕來,看到這種情形,也都退到了一旁。
顧修嚴(yán)在林子里抱著豐姨坐到了半夜的時候,園叔來了,不過這一天時間,他滿頭的銀發(fā)似乎更寂寥了些 。
“少爺,交給我吧。”
他半跪在顧修嚴(yán)面前,從他手中將豐姨的尸體抱到了懷中。
“老婆子,我們回家了。”
豐姨是母妃的陪嫁,園叔是父皇的侍衛(wèi)。
相守二十多年,他們一如初見。
那年,她仗著自己輕功非凡,不聽小姐的話非要挑釁那個木訥訥的侍衛(wèi),結(jié)果她從墻頭掉下來崴了腳,那個一直冷著臉的侍衛(wèi)居然笑了。
她又氣又羞,卻沒想到那個侍衛(wèi)笑完上前對她伸出了手:“別動,我背你回去。”
后來,小姐嫁給了當(dāng)今皇上,她也成他的娘子。
顧修卓篡位,他們同時失去了能依靠在身的人,一夜之間,他們皆是青絲變白發(fā)。白頭到老,白頭到老,他們?nèi)宋蠢希^先白。后來,他們帶著顧修嚴(yán)來到了這山里,一住便是這么多年過去了。
“老婆子,你總說要走在我前面,這下,你可如愿了。”
園叔抱著豐姨緩緩的走遠(yuǎn),顧修嚴(yán)坐在地上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漸漸隱入林中,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他們。
竹屋中。
紅月將睡著的孩子放入搖籃中,司玉滄見她眉頭緊鎖不展,上前扶她到桌邊坐下。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園叔抱著豐姨的尸體從山上跳了下去,聽孟赫說,顧修嚴(yán)沒攔。”
“他們感情深厚,一損俱損,攔又有什么用。”
“都怪我, 如果今天不是我擔(dān)心你們留在這兒不安全,園叔就會和豐姨一起去找人,也許,就不會出事了。”
司玉滄一拳砸在桌上,臉上的悔恨難以言平。
紅月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別這樣,我好難受。”
“對不起,對不起月兒,是我太無能了。”
紅月伏在他的胸前,眼角淚意不減,這一天之間事情千變?nèi)f化,云七酒那根落在雪地中的簪子被孟赫拿了回來,上面的血跡讓紅月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這根簪子是她打給云七酒的,她從未拿這東西傷過人,說是沾了血就不能帶在頭上了,不吉利!
可這次……。
“老滄,如果七酒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辦?”
“不會的,酒姑娘一定沒事。”
司玉滄安慰著她,心里卻和她一樣忐忑。
突然,屋外細(xì)細(xì)的聲音一閃而逝,司玉滄回頭急問了句:“誰在外面?”
無人回答。
他起身匆匆的交代了一句:“看好孩子,別出來。”
人便奔了出去。
站在屋頂上,月光如影皎潔,雪地白如盤凈,什么人也沒有。
“怎么樣?追到人了嗎?”
“沒有。”
司玉滄搖了搖頭,眼神中略顯疑惑,難道李伴情的武功真的如此高嗎?如果真是他,那他來這兒干什么?紅月的眼神掃過屋里的東西,突然落到了木柜的架子上。
“我知道他來干什么了?”
“什么?”
“他來拿藥。七酒的藥一直放在這個架子的最上面,還有止血的藥粉和干凈的止血帶,都沒了,還少了……”
司玉滄眼中一暗,問道:“還少了什么?”
“兩根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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