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開學季都忙得焦頭爛額,會多,事兒多,注意事項多,教學計劃、班級管理,事無巨細,疏而不漏。
等千頭萬緒理順了,能坐下喘喘氣了,一周的美好時光已悄然離去,唏噓感嘆“逝者如逝夫,不舍晝夜”。
“誰是李老師?”處理完班級事務,剛坐下喝口熱茶,一聲怯怯的詢問,引起我的注意,循聲望去,見一位中年女子站在門口,試探張望。
“哪個李老師?”我下意思地詢問,畢竟姓李的不止我一個。
“我找九四班班主任”中年女子換個問法。
“我就是,你有事嗎?”。
“我兒子今天剛入學,入班條是你班。”
上周學生已入班并穩(wěn)定,不來報到的已摸排清楚,都與家長聯(lián)系過,除一名學生請長期病假外,80名學生全部就位。
我們學校進個學生不太容易,除非上級有領導,學校迫于壓力接收,或者內部領導,打政策擦邊球,偷偷塞進幾個,其他基本沒可能。
“你家學生是從外地轉來的嗎?”我不禁好奇心驟起。
“不是,我孩子八年級上期休學了。”
“八年級下期沒來上學是嗎?那為啥不從八年級重新上呢?”
“……”女子突然面有難色,看了看面前的孩子,沉默不語。
“八年級很關鍵,如果基礎打不好,九年級很可能趕不上,何況你家孩子八年級下期沒上過,那就更難了,上課聽不懂,孩子沒自信……”改不掉的職業(yè)習慣促使我又忙不迭地幫家長分析利弊起來。
“我也知道,我也是教師,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我家孩子……唉……”女子欲言又止。
我不禁仔細打量起面前的母子,母親四十幾歲,穿著樸素,可能生活不順心或是無暇及顧個人保養(yǎng),比起同齡人應該面部顯老,肌肉松弛,皺紋較多。
兒子白白凈凈,眉清目秀,個頭較高,超媽媽一頭,見生人有點兒羞澀,我和媽媽交談時,他偶爾抬眼看看我,馬上又羞澀地低下頭,穿白色體恤,藍色運動褲,白色運動鞋,干凈整潔,一看就知道媽媽照顧得很好。
“我還是建議你家孩子從八年級重新上最好,這樣孩子上課能聽懂,越學越自信。”從學習的角度,我替這位男孩擔憂。
“那好吧李老師,我和孩子再商量商量。”孩子母親領著孩子下樓,然后在辦公室下邊的花壇邊坐了下來,至于他們交談些什么,我全然不知道。
也許我的做法的確很固執(zhí),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一個孩子上課聽不懂,作業(yè)不會做,考試一塌糊涂,最后喪失自信……
第二節(jié)快下課時,媽媽領著兒子再次上樓來到我的辦公室,“李老師,我和兒子商量好了,我們還上九年級。”媽媽語氣堅定,孩子神色平靜。
“那好吧……”所有的思想工作徒勞,我不禁陡生失望,又增加了一個幾門考試不超過一百分的孩子。
教室里課桌椅共八排,一排坐十人,八十人剛好坐滿。新來的男孩兒只能自己獨自一桌,獨自一排,各任課老師上課時都會不由自主關注他。
“最后一排那個新來的孩子怎么天天睡覺?字寫得不錯,就是作業(yè)全是抄的……”
“能抄就不錯了,八年級休學了,非要從九年級上,咋會聽懂?”
于是搖頭,無可奈何地嘆息。
終于有一天,英語老師忍無可忍,“天天上課睡覺嗎?畢業(yè)班了,天天睡,能考上高中嗎?站著聽課!”
“最后一排那個男孩兒,他咋回事兒,上課不是說話,就是睡覺,與其在這兒混日子,不如回家。”各科任課教師一波又一波地轟炸。
幾天后,孩子請假肚子疼,然后頭疼,然后一周沒有來。
最后媽媽給我發(fā)信息“李老師好!孩子在你班請多關照,孩子內心脆弱,在八年級精神受了刺激,得了焦慮癥,已經半年不想上學了,其實孩子挺喜歡你的,請你多鼓勵。”
我終于明白了,那位母親欲言又止的真正原因。
不獨有偶,班里另外一個孩子,開學一天沒來過,家長說得了邪病,在家整天躺床上,不想上學,不想見人。說是在學校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面對問題孩子,家長擔憂,老師無奈,他們被加上脆弱的標簽。
其實脆弱的何止學生,也有家長,甚至還有老師。班里有幾個脆弱的學生,老師真的能被整神經,提心吊膽生怕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