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伸出手向上拉了拉被子,輕輕蓋住了張涵裸露在外的白胖的肚皮。又瞥見他流著口水微微張開的嘴巴,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這兩年張涵儼然胖了不少,雙下頜和小肚子都出來了,蘇薇倒還是那樣,生過孩子了也不見胖,還是瘦瘦的,怎么吃都胖不起來。
有時候蘇薇用手捏著張涵白胖的肚皮揉來揉去調侃到:“你再胖下去,我可就要拋棄你去找有八塊腹肌的猛男了!”
“猛男?你伺候不了,醒醒吧,別想了啊,你就適合我這樣小肚微凸,胖嘟嘟的帥哥。”張涵將計就計,眉飛色舞的說。
“讓你不鍛煉,大懶蛋。”蘇薇照他屁股踢了一腳,轉身就跑。
想當初蘇薇看到張涵當兵時的那張照片,一臉英氣,英姿颯爽,恨不得把他從照片里扣出來花癡一頓。
蘇薇在情竇初開的時候曾對兵哥哥有一種蠢萌的迷戀,只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結婚后的張涵簡直懶得成了精。
張涵哪都挺好,就是懶得出奇,其實結婚前她就看出來了,奈何她就愛這一款。
不過蘇薇偶爾見他那副懶得冒泡的德行也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但還是愛的時候偏多。
蘇薇記得還是單身時就看過一個暖心的笑話。
主持人問一個女人:“你老公有缺點嗎?”
“那是相當的有了,堪比天上的繁星啊。”女人逗趣的說。
“那他有沒有優點呢?”主持人又問。
“有啊,不過那是相當的少了,就像天上就一個太陽啊。”女人又故作無奈。
“那么多缺點,你是怎么忍受和他一起過的呢?”主持人疑惑地問。
“也沒什么,太陽一出來星星就不見了唄。”女人想了片刻狡黠地說。
結婚后的蘇薇有時候想起這個笑話,天下夫妻大抵都有厭煩彼此的時候,不過因為愛還在,所以才能在愛里相互妥協著包容彼此,將日子一天天有滋有味地過下去。
結婚后的蘇薇其實覺得婚姻并不是必需品,婚姻只是一種度過光陰的方式,就像單身游走四方也是一種過日子的方式而已。
每種方式都有冷暖,單身有灑脫和情懷,也有寒涼和孤寂。
婚姻有羈絆和涼薄,也有溫馨和陪伴。
只要心甘情愿就好,而蘇薇想她只不過在恰當的時候愛了一個人,并選擇相互陪伴的方式度過余生,目睹彼此生命中的那些雞毛蒜皮,也見證那些重要時刻。
歲月這把殺豬刀也終于把小伙變成了孩他爸,倒是從此張郎變成了枕邊人。
她還記得張涵第一次看見兒子時的神態,有驚奇,又有不解,他甚至不相信這個小生命是來自他的血肉,而她又何嘗不是?他來自于她的體內,但她總覺得恍惚。
這個時刻是一個女孩到母親的轉變,也是一個男孩到父親的轉變。
后來她慢慢變得嫻熟,而他也顫顫巍巍地把孩子抱在懷里喂奶粉,那一刻覺得生命里的美好這樣就是了吧。
蘇薇偶爾有打人的毛病,吵架氣極了或者鬧著玩有時候會動腳踢張涵。
“家庭暴力啊!”張涵總是揉著屁股追著蘇薇伺機報仇。
有時候蘇薇想兩個已經當爹當媽的人了,兒子都快四歲了,真不該這樣沒個正形,該相敬如賓點才對吧。
但一見到逗逼的張涵,本來一本正經的她卻怎么也嚴肅不起來,這也許就是愛情的一種吧。
這一天是月中,難得滿天繁星,月亮渾圓地掛在天際,已經是午夜了,但她不知為什么還是睡不著。
老公張涵習慣睡在她的右側,床邊,兒子習慣睡在她的左側,這一左一右,一個大男人,一個小男人睡姿都很奇葩,常常擠得蘇薇不得翻身。
這一夜,看著老公和兒子不知道為什么,蘇薇忽然想起很多事情,平實的她雖然敏感,但都是不動聲色的。
她本不是愿意操心的人,有時候倒寧愿選擇后知后覺,張涵常常說蘇薇蠢萌有趣,娶了個傻媳婦,當真他小子命好。
他們結婚的時候正趕上張涵的母親宮頸癌晚期,放療化療正是要用錢的時候,他沒車沒房也沒有彩禮,但她還是選擇嫁給了他。
她記得帶他回家的那一天她的心絞痛得厲害,因為她知道母親是個明白人,她的婚姻母親不會反對,只會在心理默默傷心,難過她要遠嫁。
而她從小到大不怕母親罵她,打她,但卻怕傷了母親的心。
這一次,她卻不得不傷她的心了,這是她婚姻里唯一的遺憾。
后來母親見他們倆感情挺好,雖然日子苦點,但起碼在感情上不必受她曾受過的苦,也是放心的了。
母親常說人的福報是有數的,得到了這樣,那樣就不容易得到了,就像她得到了生病時父親的悉心照顧,卻得不到清醒時他的語言安慰。
蘇薇有時候看見父母之間的深情厚意在溝通這一環節反復觸礁,終于接受了一個事實:人的性格很難改變,就算是兩個好人也難免互相傷害,婚姻里改變一個人太難,接受更容易一些。
父母都那么倔強執拗,改變不了彼此,也遷就不了彼此。
記得她和張涵剛開始好的時候,也常常因為小事吵架,一吵架她就忍不住哭,而她一哭,他就又發懵又生氣,不知道該怎么樣對她。
這個愛哭的毛病,蘇薇從小就有,以前在母親身邊是這樣,現在在他面前也是這樣。
蘇薇明白自己的性格,她看過關于親密關系的心理學,她的這種感情模式只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啟動,不相關的人她只會云淡風輕。
有一次他們吵架吵得很兇,她嗚嗚地哭,憤怒之際她看見張涵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然后他抱著被子揚言要去睡橋洞子,她看著抓狂的他突然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那一次爭吵之后,他們很久沒再吵架。張涵是那種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的男人,無論誰對誰錯,他從不會讓蘇薇生隔夜的氣,蘇薇后來想,也許正是因為張涵的這一點才放心嫁給他。
記憶里,母親和父親的冷戰貫穿了蘇薇的整個童年。父親的沉默最終把母親逼出了抑郁癥。
蘇薇在很小的時候就在心里告訴自己絕不能找一個擅長冷戰的男人,無論他多么優秀。
她的情路雖然不復雜卻并不順暢,談過兩次戀愛也都無疾而終了,多半是因為在相處的模式里,蘇薇感覺自己又陷入了母親和父親的冷戰模式里,這讓她果斷放棄。
家庭對人的影響太大了,一個人可能終其一生都在尋找或者逃避父母的感情模式,蘇薇也一樣。
她希望她的婚姻可以吵架,可以沖突,但不能有冷戰,那是對一個女人致命的摧殘。
不久后,蘇薇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
那時候,她和張涵剛在一起不到半年,她畢業之后就隨他來到這座三線小城,并開始在一家企業管理公司上班。
蘇薇考慮了很久決定生下這個孩子,她并不是嚴格的佛教徒,喝酒不多,吃肉不勤,但并沒有嚴格戒掉。
但她信奉因果,一個人偷偷去醫院做B超,聽見胎心砰砰跳動,她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她的孕吐很明顯,懷孕四個月之前都吃不下東西,膽汁都吐出來了,晚上也睡不踏實。
夜里張涵抱著她,撫摸她的肚子,輕聲說,它會長成什么樣呢?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觀音菩薩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笑意盈盈地向她飛來,醒來后,她一直記得這個夢,很真切。
婚禮上,蘇薇的小肚子已經有些微微鼓起來了,他和她莊重地站在那里,聽著主持人煽情的祝詞。
張涵緊緊攥著她的手,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哭的稀里嘩啦,她想也許他是看到了臺下癌癥晚期的母親頭上的假發,也許他是為這么草率的結婚心有不甘。
其實,那時候他們對彼此的愛并不那么深,她選擇嫁給他,但并不是非他不可,也不是心有勉強,只不過覺得水到渠成而已。
而他也并不是非她不娶,只不過在他想結婚的時候遇到了她,也是自然的事。
后來蘇薇生了一個男孩,孩子的相貌很端正,比他們倆都好看,臉蛋上一邊一個酒窩,張涵只有左邊臉頰有一個酒窩,孩子笑起來時隱約能看見張涵的影子。
時間一晃,孩子已經快四歲了,回首時才發覺兩個人已經結婚四年了,這四年里雖然磕磕絆絆難免,但愛卻是越來越深了。
那天早晨起來上班,她輕輕吻了一下兒子。轉身看著張涵睡成一個奇葩的“大”字,不覺好笑,忍不住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晚上下班,張涵屁顛屁顛的過來說:“媳婦,你早晨是不是偷偷摸摸親我一下,我感覺到了。”
“你在做夢!”蘇薇佯裝不知,一臉淡定。
“跟我裝蒜,哎呀,結婚四年了,這是唯一一次我明確感覺到你是愛我的,你就不能滿足我一下?”張涵委屈的說。
蘇薇笑了笑說:“是又怎么樣?我親我老公又不犯法。”
蘇薇終于滿足了張涵的愿望。
蘇薇向來是內斂的人,心意輕易不會說出口,有首歌叫愛在心頭口難開,講的就是她了。
張涵總抱怨蘇薇不夠愛他,不說情話,有時候蘇薇想起安妮微博里有一句矯情的話:我對你的深情你永遠不懂得。
有時候她想對張涵說這句情話,但看見他那沒正形的樣子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但她能寫啊,那一日,她在日記本里寫下這個題目:“我對你不是乍見之歡,而是經久不厭。”
寫完后拿給張涵看,他看完后但笑不語,眼里隱隱有淚,半響又恢復了逗逼本色。
“看在這句情話的面上,容你可以踢我十次屁股,絕不還手。”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