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們與過去漸行漸遠,
可記憶里的味道卻越來越清晰。
[1]
我的童年是跟著姥姥姥爺長大的。
那是一個小山村,村后就是青山,滿山的樹郁郁蔥蔥的,山下就是莊稼地,春播秋收,早起晚睡,日復一日,莊稼人過著莊稼人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記憶有些模糊。因為,童年太短暫。
記得是八十年代初的一個六月,麥子熟了。
細碎鳥叫聲中,太陽很旺。風吹過麥浪,金黃色的麥穗,沙沙的響。
姥姥和姥爺,在麥地里,彎著腰,一鐮一鐮地收割著。身后每隔一段就是扎的結結實實的麥捆。
太姥姥領著我,拿一個小柳條筐,在收割完的麥地里,撿遺留在地里的麥穗,太陽很毒,一會兒我就受不了了,躲到田邊的大柳樹下,睡著了。
等醒了,天已經黑了,我看不到姥姥,只聽見麥地里鐮刀割斷麥桿的聲響。我感到了絲絲恐懼,就沖著黑夜大喊:姥姥,我餓了!
聲音傳的很遠。
抹黑回家,可吃的還是玉米窩頭地瓜煎餅,我不干了,姥姥對我說,乖,等麥子曬干磨面,給你做手搟面。
我破涕為笑,吃著姥姥搓好的用我撿的麥穗煮的青麥仁,睡了。
孩子的愿望就這么簡單。我就天天盼著。
[2]
盼著盼著,在打谷場,看著姥爺用石碌碌一遍遍碾過曬干的麥穗,把麥仁和麥皮碾開,再等風來,姥爺用木锨一遍遍揚過,麥皮灑滿了我全身,癢癢的。等到麥仁曬干,姥姥捧著一捧,拿出幾顆,咬了咬,說,嗯,今年是個好收成。
麥子拉回家,在家里那傳了幾輩子的老石磨上,姥姥一圈圈的推著磨桿,飽滿的麥子就慢慢碾成了面粉,我也跟著姥姥一圈圈的轉著推磨,夠不太著磨桿,就推著姥姥的背,姥姥就笑的樂開了花。
姥姥用一個陶盆,盛上面粉,加水和成面團,在案板上,搟面杖滾來滾去,面團就被搟成一個大大圓圓的面皮子,面皮子再折成幾折,用刀切成細細的面條。
這時候姥爺在用黃泥和麥麩做成的三腳爐子里,早就用麥桿生好了火,姥姥在鍋里下點平時不太舍得吃的煉好的豬油,幾粒蔥花略略熗鍋,加水,水開了下切好的面條,不一會兒,一捧面粉在姥姥手下像變魔術一樣,就成了一碗手搟面。
雖然缺油少鹽,可我依舊吃的很香甜,姥姥在一旁給我扇著扇子,看我吃的滿頭大汗,笑的很甜。等我吃完了,才想起,沒給姥姥,剩一點……
麥子剛收割的那段時間,是我童年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在那個貧瘠的年頭和貧瘠的山村,吃上白面面條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除了清湯手搟面,姥姥還用茄子辣椒黃瓜做鹵子,做茄椒打鹵手搟面,這也是我一輩子忘不了的味道。但每次,姥姥都是舍不得多做,等我吃飽才去吃剩下的面……
[3]
童年很快就過去了,我要回到城里父母那里上學去了,我記得離開姥姥姥爺的時候,他們一直把我送到了村口,我哭了,說以后好好孝敬他們,姥姥姥爺,也哭了。
后來的后來,我慢慢的長大了,其實也很少回去看望他們了,再后來的后來,姥姥姥爺老了,再后來的后來,姥姥姥爺就走了。
后來,在城市也很少能吃到手搟的面,沒有人再愿意下這么大氣力來做這么費力的吃食。而且因為生活的壓力和時間的忙碌,我們更多的選擇了掛面或者方便面。
有一天,我到長春出差,看到有家賣手搟面的。不知怎地就突然心頭一動。
要了一碗,吃了一口,突然想起了姥姥,一口面在嘴中,竟有些嗚咽,淚突然就流下來,劃過臉頰流到嘴里。
很咸。
[4]
我們與過去漸行漸遠,可記憶里的味道卻越來越清晰。姥姥,現在我的生活只剩下了掛面和方便面,可我卻永遠想念你做的那碗手搟面。
真的,姥姥,我想你了。
堅持原創美食文章,央視《味道運河》《吃貨傳奇》美食顧問,搜狐吃貨自媒體聯盟執行秘書長,美食紀錄片《搜鮮記》總策劃王老虎與你共同搜尋舌尖上的“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