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李伴情的傷口處所中的毒的確是劇毒,但云七酒的血中的確好用,雖然沒能解掉全部,但他性命暫時無憂了,只是他刀傷嚴重,需靜養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恢復,而令云七酒覺得詫異的時,給李伴情治傷的葛青葛大夫,正是在巴東給她醫治箭傷的大夫,她雖易了容,可似乎手藝不太好,云七酒單從她的走路姿態與說話聲音中便認出了她,只是沒有說破而已。
斛律謙烈是怕她傷情嚴重,無法準時赴雞凰山之約嗎?所以才人來醫治她,這次救自己,理由應該差不多吧,只是,就算是互相利用的關系,他也不必專門擺出一幅“我和你不熟”的態度出來,他大可以像以前對自己,現在這種冷淡而避之不及的態度,怎么覺得都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女人心海底針,男人心江中鯉。想明白了這些,云七酒心中豁然開朗。
她不知道,男人別扭起來,一點也不比女人遜色。
今天這一天,上半天清靜閑適,下半天殺戮不斷。
更可恨的是白勝里居然跑了,聽綠袖手下的人說,他趁眾人不察時翻地而地,動作靈敏,身法輕逸,半點沒有重傷難起的姿態,她被騙了!
竹籃打水一場空,七日心血盡廢無。
云七酒提了壺烈酒坐在客棧的屋頂上,輕酌慢飲,她愛酒,無論愁時樂時都喜飲一兩杯,這月夜皎潔,弦月半拉,夜空中清亮空透,星星點點閃爍不止,像是一顆顆細細的碎鉆,亮卻不刺眼,幾朵灰色的夜云零零散散的點綴之中,靜若無止的美,這般月色中,若是不飲幾杯,她反覺得負了這光景。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就在她這一壺酒將要見底時,突然不知從哪里響起一陣笛樂之聲,宛轉悠揚,曲折飄蕩,在這寂而無人的夜中,顯得有些落寞孤瘳,云七酒哂然一笑,不明白這吹笛之人是何意,這時候,最孤寥的不該是自己才對嗎?
客棧房中,斛律謙烈一曲吹畢,心中的問題卻依舊沒找到答案,綠袖見他眉心皺的能夾死蒼蠅,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只好悄悄退出了房間。
喝了一壺酒,云七酒覺得混身已是舒暢淋漓,回房間看了眼依舊昏睡的李伴情,便回自己房間睡覺了。
或許是酒喝的有些多,半夜之時,云七酒只覺口渴難耐,雖然實在懶得起身,但口干舌燥的味道實在不太好受,她便摸著起到桌前喝了杯茶,之后便又重新倒回床上睡去了。
待她呼吸平穩,斛律謙烈的身影緩緩從房間的黑暗中踱出,他實在睡不著,在外面吹了半夜的冷風,依舊很想見她,于是,生平最為清雅不羈的斛律謙烈做了回下流徒子,偷偷溜進了她的房間。
云七酒的睡相一向很好,她喜歡仰睡,雙手在被子中放在自己的腹上,睡得不能再規整,紅月常取笑她睡覺像睡棺材一樣,但如果不這般睡,她便覺得混身不自在,很多時候,她即使睡時不是這樣,但身體似乎也會自己調節成這種姿勢。
斛律謙烈坐在床邊就這么看著她,覺得心中平靜而又溫暖,似乎是覺得與她的距離還不夠近,斛律謙烈干脆蹲下身子,趴在床沿上接著看她,月光如紗,淺淺的從斜窗中透進一二,落在她的面容之上,她的鼻翼隨著她的呼吸微微闔動,很可愛。
他從未這么近的看過一個姑娘,這么專注而用心,他從不關注這些,紅嬈經常纏他,可他只當她是妹妹和朋友,哪里對她有過別的想法。
翻了個身,云七酒側身朝外睡了睡,他頓時嚇了一跳,但見她只是向外挪了挪身子,并未醒來,心下松了口氣,但她這一向外挪,一股淡淡的酒暖香頓時傳入鼻中,斛律謙烈被那香熏的心中一陣漣漪,人不由的向她的唇湊了過去,待她的唇與他的相距不過掌寬時,他停住了向前湊的動作,似乎有些猶豫,但更多的是不安。
片刻,云七酒似是熱了,將手臂從被中伸了出來,又翻身重新睡到了仰面朝上的姿勢,她的肩臂上幾處刀傷皆是今日剛剛包扎好,她這一動,整個臂都露在了外面,白色的里衣上甚至還能看得到點點滲出的血跡,月光下,猶其刺眼。斛律謙烈深吸一口氣,慢慢的起身站了起來。
該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葛青幫云七酒換了藥,李伴情的傷要臥床靜養,他不知怎么,似乎心中有事,與云七酒說話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樣。
云七酒以為他因著身上的傷悶悶不樂,開導他道:“休養幾日便無事了,別想太多了。”
李伴情點了點頭,卻又抬頭問道:“師叔,我是不是很沒用?”
云七酒眉頭一蹙,回頭反問道:“怎么這么說?”
“如果我武功夠高,師叔便不會受傷,也不會……。”
他說到這兒,閉嘴沒再說下去。
“你怎么會這么想。”
云七酒有些詫異他的心思,搬了個小凳子坐到他床邊,接著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可能在從上面跳下來時就摔死了,你救了我一命,又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不離不棄,我很感動,也很感激,你武功雖然不如他們,但你對我的心,比他們更真,武功不是短日內能成就的,而是要靠一天一天的積累與努力得來的,你現在打不過他們,卻不代表以后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我相信你!”
她說到這里,自己也有些感觸,伸手安慰的拍了拍李伴情的手臂,她有些沒想到,這個小師侄居然如此敏感。
李伴情低著頭聽她說完這些,反手抓住了她欲收回的手,力道之大,讓云七酒詫異的一愣,但隨即他又慌慌張張的松了手,道:“師……師叔,我……我……我……。”
似乎也被自己的大膽嚇到了,他結巴了幾句始終沒能說清什么。
“沒事,你好好休息,我去街上給你買點好吃的。”
“多謝師叔。”
他恨不得把頭低到床底下去。
云七酒出了門之后,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再想起李伴情剛才的動作與反應,她暗道一聲不妙。
她不是個遲鈍的人,不但不遲鈍,她還是個極為聰明的人,李伴情眼底的那一瞬占有欲她看見了,這個小師侄弄不好真如林夭華說的那樣,對她有了別樣的感情!
這就太不妙了!
她匆匆的從李伴情房間出來,又是發呆又是搖頭的,斛律謙烈的眼眸瞟了眼那房間,隨即跟著她出了客棧。
云七酒出了客棧后也沒敢走太遠,她擔心白竹教的人沒走,出于惜命,她只敢在客棧的四周轉轉,買了些糕點與肉包子,她便開始往回走,路過一家簪飾攤時,她腳下一停,湊了過去。
這種步搖與花簪類的東西她往常是看也不看的,但今天,她一眼瞟過時就再也不能回頭,琳瑯滿目的飾口中,一支白色蘭花銀步搖像是一束光射進了她的心里。
“老板,這個步搖你從哪里得來的?”
小攤的老板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嬸,見她直勾勾的盯著那步搖臉上一喜,道:“姑娘真是有眼光,這步搖是我這攤上賣的最好的一種樣式,這支是最后一支了。”
“你有很多這種步搖嗎?”
那大嬸一聽她這么問,以為她要大量購買,一臉熱情的道:“多,多得很,姑娘你要多少?”
云七酒捏著那支步搖腦中回憶如海潮般涌來。
“七茶七酒快來,齊嬸送東西來了。”
齊嬸是首飾店的老板娘,每個月都會送些新品來供云母選用,云七茶與云七酒大了之后,云母也會挑些適合她們的留下,只是云七酒經常上樹跳墻,這些步搖簪花類的東西她覺得麻煩,一般頭上也就一根細簪挽住頭發便了事了。
但那天,云七茶硬是將她拉了過去,拿了支蘭花銀步搖給她看。
“二妹,你看這款可是我自己畫的樣式,請齊嬸打的,是不是漂亮?”
“漂亮漂亮。”
云七酒看了一眼后,隨便敷衍了一句便想走,偏偏云七茶又拉著將那些簪花頭釵步搖之類的給她試,云母與齊嬸見她不耐卻又忍著的樣子,相視一笑,又繼續說些家常生意之類的事了。
“姑娘,姑娘,你要不要?”
攤前,那大嬸將她手中的步搖奪了回來,略有些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云七酒瞬時回神,答道:“要,當然要,只是我問你一個問題,麻煩您說實話。”
她從錢袋中取出錠銀子放到那小攤的中間,那大嬸一看,眼睛頓是一亮,將那銀子立時抄回手中,仔細咬了咬發現是真的,又變回了一臉熱情的模樣,笑瞇瞇的問道:“姑娘,你要問什么?老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步搖的款式是誰給你畫的?”
“是一個姑娘。”
“姑娘?她在哪兒?”
云七酒心中突跳不止,探身上前急急問著,那大嬸接著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只是二個月前她昏倒在我家門口,我看她長得不錯就把她帶回了家里,本來我打算把她配給我那個大兒子當媳婦的,可那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樣子,性子可是真烈,鬧了半個月也不答應,我怕出事,就把她趕走……呃是請走了。”
她似乎說著說著也覺出了云七酒與那姑娘的關系不一般,嘴上越說越客氣了起來。
“那這步搖是怎么回事?”
“她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走之前畫了許多首飾的圖樣,我看著這些首飾款式都不錯,就在她走之后一個個打了出來賣。”
“那你可知道她往哪邊走了?”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云七酒眼眸瞇了瞇,問道:“你沒撒謊?”
“絕對沒撒謊,我要是有半句瞎話,天打雷劈。”
她的確不像撒謊的樣子。
云七酒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后,拿著那支步搖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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