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那小景怎么辦?不能近身,難道把她扔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嗎?還有我的阿塵,我的阿塵怎么辦?……”
程可堪說著說著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梁濤將她抱進懷中,輕輕安撫道:“會有辦法的,別著急,一定會沒事的。”
梁塵飛自始至終也沒說過一句話,目光呆呆的像是陷進了往事之中,失魂落魄,像是只余了一具空殼坐在那里。
“萬修谷的毒圣精通毒理之術,如果你們能找到她,或許段小姐還有一分希望?!?/p>
終究是有些婉惜,她不能將紅月說出來,只能另指了一條路給他們。
梁濤與程可堪聽她這話一說,自是大喜,可未等他們喜上心頭,云七酒便又道:“只是那老頭行蹤不定,怕是你們尋起來也不會容易,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了,這些金銀花粉中混著雪蓮根粉,每日取少許混在湯水中給段小姐服下,能暫時壓壓她身上的毒,你們也能不遠不近的與她說說話?!?/p>
話雖如此,可梁家手里定有些人手,想找萬老頭也并不會難到哪里去。
她知道,卻并不想說破。
低頭從袖中拿出一綠色小瓶遞給梁塵飛,他恍恍的接過來,起身對云七酒拱手行了個大禮道:“多謝姑娘?!?br>“不必,只是這些粉末也只能淺遮段小姐的毒性,梁王爺千萬不要因為憐惜心痛而過多接觸段小姐,更不可碰其眼淚血液甚至汗水,非不得已的碰觸,最好能隔著衣物,絕不可有肌膚相親之事。段姑娘所用所生之水,需以濃醋兌摻之后,倒在少人之處,萬萬不可害了他人?!?/p>
她語氣謹謹的再三交代著,梁塵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已然恢復的了穩重成熟的模樣,那一眼,他看的疑惑,卻也似乎在云七酒身上探查著什么。一名普通的江湖女子,怎么可能如此神通難測?云七酒沒理他那疑惑的目光,轉身向程可堪交代了些如何幫段韶景調理身子的方法,她現在神智未歸,識人不清只是暫時的,日后好好將養,自然會好。
至于段韶景是被誰害成這樣的?云七酒只告訴他們是一個隱匿的組織,以白竹為符,其他的,她也沒再多說什么。仇是要報,可眼下敵在暗,他們在明處,貿然行動不是上智,顯然,他們也清楚,先治好段韶景才是最重要的。
夜晚又一次降臨,云七酒讓曲姐收拾了行禮,她要馬上趕回毒情谷,云七水如果真的要醒,估計也就在這幾天了,想起這兩個月發生的事,她哀嘆一聲,萬事難料,活一天算一天吧!
紅月的身孕已經快七個月了,可云七酒因著尋九境丹也沒陪過她幾天,還讓她整日擔心不已,她深覺自己這個朋友當的不稱職,更愧對紅月肚子里那個將來叫自己姨姨的小侄。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卻聽頭頂突然起了一陣笛聲,抬頭一看,斛律謙烈一身白衣坐在亭子上,手持玉笛,印著皎潔明亮有月光正吹著一曲《送君行》。
“律公子消息真是靈通,我下午才說要走,你晚上就知道了?!?br>斛律謙烈眼尾一彎,卻沒答她的話,而是靜靜的坐在那里,吹完整整一曲方才應聲:“有沒有興趣與本公子喝一壇。”
他從身后提出兩小壇酒,泥封紅蓋,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好酒。
“律公子相邀,本姑娘自然奉陪。”
他聽著這回話,笑意不減,笛入腰間,雙手各提起一壇酒,轉身便躍入了茫茫夜色中。云七酒唇角一挽,提力而追。兩人直奔洛陽城外而去,云七酒未盡全力的追,斛律謙烈也未盡全力的跑,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的到了城外的洛水河。
見他還欲踏水而行,云七酒撥力而起,直擊他手中的酒壇而去。
“云姑娘著急了?!?br>斛律謙烈嘴里笑著,身子卻在踏上那河上欄橋時一轉而錯掉了她的伸過來的手,似是不甘心,云七酒眉里一動,身子在那欄上旋轉而落,兩指銅錢頓現,甩手便朝斛律謙的后心擊了過去。
隨著“鐺鐺”兩聲,那銅錢被斛律謙烈以手中的酒壇擋了去,他腳下一提力,從水中荷葉上一躍而落在了岸邊,提手看了看那灑壇上的兩個白色的痕印,他笑笑對站在橋上的云七酒道:“多謝云姑娘手下留情,不然這壇上好的醉紅霜可就沒了?!?/p>
云七酒眼中暗了暗,轉瞬便也從河上踏了過來,落在了他身旁。
“你受傷了?”
她一問,斛律謙烈開那酒壇的手頓是一住。
“眼力真好?!?/p>
“誰動的手?”
“姑娘這么關心我?”
云七酒沒理他的戲謔,蹲下按住了他勿自皆那酒壇的手,道:“不說嗎?”
能打傷他的人,她有必要問清楚,江湖之上還有如此厲害的人物,她真的很好奇。
“你不會遇到他們。”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斛律謙烈安慰她。
“為什么不會?你殺了他們?”
“沒有,他們不理江湖事,我是上門去找打的。”
“呵~。”
云七酒一聲輕笑,松開按住他的手,道:“不說就算了,今夜好月好景,我們一醉方休?!?/p>
她拎起另外一只酒壇,將紅蓋泥封掀起,正欲舉壇而飲,斛律謙烈卻遞過來了一只陶碗,道:“好月好景,還是文雅些吧?!?/p>
“假正經……。”
她心里腹誹一句,卻還是接了他遞過來的碗。
隨后,兩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起來,這醉紅霜是陳酒,香醇卻也后勁十足,斛律謙烈想著這么一壇喝下去她怎么也會醉個幾分吧,可沒想到兩壇酒將近見底,云七酒也沒見半分醉意,一雙清眸反而越喝越亮,倒是他自己覺得頭有些昏沉。
“怎么不喝了?”
云七酒見他對著那碗酒發呆,上前問了一句,心里卻極為想笑,她八歲就開始偷喝她爹的酒,從竹葉青到狀元紅,再從千日春到曲香桂,她那時雖品不得滋味,可卻因著酒味香冽而大為入迷,云父對她嗜酒一事大為震驚,卻也沒像平常父母那般阻攔喝斥,偶爾,他居然還會拿些好酒來和她對飲品嘗,若想灌醉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p>
他端著那酒,望著那月,突然沒頭沒尾的吟了這么一首詩來。沒等云七酒回神,他又吟道: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p>
這兩首詩,風格迥異,一首豪放激昂,一首閑情佳意,可卻齊齊被他吟出了悲意,云七酒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卻也不想再問,人生再世,誰還沒有幾分愁懷和過去,管他干什么?仰頭又飲下一碗,她撿起一旁的樹枝旋地而起。
“竹梅輕起一枝花,雨落秋意三二家,蓮蜂蝶落四五行,冰破寒川六七八。”
花零劍法為一女子所創,這四句詩既為劍訣又是劍招,她邊吟邊舞,一根枯枝在她手中炫若寶劍,隨著她詩變劍疾,她的身影形態也似詩中所吟一般,或是如梅竹高潔神秀,或是如秋意蕭瑟寂寥,再像夏蓮般清雅,蝶蜂般翩然,最后,念及“冰破寒川”時,卻又是身形斗轉,手中劍招狂肅陰厲,摧枯拉朽,破川為河似乎只在這一瞬,而這兇狠的劍招只不一瞬,待到“六七八”時,卻又是劍勢一轉,如春破大地般緩緩而來。
斛律謙烈眼里笑意濃墨,飲進碗中酒水,劈掌而向云七酒而來。
“鳥啄峰山去,云卷皎月來。黃河歸故土,翁媼夢江南?!?/p>
同云七酒一樣,他掌隨詩走,卻是每掌每句都向云七酒攻去,兩人你一掌我一劍,相補相成,月光之下,衣飛衫揚,竟美的難也言表。
最后,兩人相視一笑,雙雙躺在那草坪之上直喘氣,酒香沖淡了枯草的消弭之氣,多了些愜意舒適的風涼爽氣。
斛律謙烈突然想起什么,側起身想與云七酒說來,卻在回頭的一瞬間心動如鼓,女子閉目而息躺在他身旁尺遠,唇紅膚白,許是因著酒意,頰上多了幾分淺薄的紅暈,不濃也不淡,緋若桃花,淡似脂玉,她的眉,似青山綠黛,雖不如尋常女子那般細柔,他卻覺得無比可愛,對,可愛,他不知為何會想起這兩個字,可再看下去,她的眼,她的鼻,她微彎的唇角,她的下巴,竟無一處不讓他覺得口干舌燥。
“你在看什么?”
云七酒突然出聲,斛律謙烈被嚇得瞳孔一散,清朗不羈的面容上略顯慌亂,但隨即見她只是出聲,并未睜眼,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氣,卻又在心頭泛出一陣愧意,自己在做什么?他暗暗罵了自己一句,隨即深吸一口氣,又恢復了平日中的清淡溫和。
“沒什么,該回去了?!?/p>
他并非不知情事的愣頭小子,可心中卻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十二歲那年,父母兄長一夜盡數亡故,大哥長年征戰在外,那句“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還”是大哥常說的話,而二哥喜詩愛棋,常約友人三兩,在棋盤邊研究棋理棋招,那句“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也是他的戲言。他大業未成,大仇未報,有些事,不是他現在該想的。
云七酒睜眼看去時,他已經走了極遠,一身藍衫在叢林中漸漸的成了一個黑點,她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草莖,心中大是不解,自己似乎也沒得罪他,怎么轉眼就翻臉而去了?不過,她也沒想太多,走就走了,她也不甚稀罕,運起輕功便回了城。
可剛進洛陽城,她便是一陣暈眩之感從頭而來,今天是十六,她的武功又要消退了。不過她覺得這次尚好,既不在皇宮之中,也不在哪門哪派里偷東西盜寶東西,更不在對敵當下,真是幸運!
可她還沒想完,模糊中就聽見了幾聲淫笑與吊兒郎當的說話聲傳來:
“喲,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大半夜的還在外面晃蕩?”
“李公子,這姑娘分明是喝醉了,你聞這一身的酒氣?!?br>
“秦公子的鼻子怕是不太好,我只聞見了美人體香,哪里有酒氣?”
“哈哈哈,說的好?!?/p>
云七酒在這說話間已經站也站不穩,隱約只見得幾個人影圍了上來卻半點也動不得,心里不由罵的句:去他娘的幸運……
上面后兩首詩是我自己寫的,大家看看就好,不要深究什么工整對照,合轍壓韻,詞意深遠之類的,我心慌……
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