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讓你喜歡整個世界…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倦的時候有個人陪。呀呀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要你知道你最美。”
? 柔和的日光下,一個身著白裙的少女靜坐在梧桐樹下,星星點點的陽光悄悄地影射在她的身上,微風拂過少女的臉龐,她輕快地撥動著尤克里里,嘴里緩緩地吟唱著張懸的《寶貝》。小汐“咔擦”一聲按下快門,照下那透過樹蔭的陽光,照下淺淺吟唱的涼靜。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汐特別想定格住此刻的美好, 呼吸著自然清新的空氣,品味著明媚寧靜的夏日。
這是汐來到大理的第三天,涼靜是小汐所住民宿的老板。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她年輕漂亮,熱情好客,和男朋友東子在洱海旁共同經營著一家風景民宿。小汐今年只有19歲,兩年前她從高二輟學當起了背包客,開始獨自旅行。這一路她由北南下,一路打工,一路行走。與其說是旅行不如說是流浪,這兩年以來她看過哈爾濱的冰雪國度,看過火熱的夜市長沙,看過經輪轉動下的布達拉宮,看過秀麗神秘的九寨溝。這一次不知是被什么念頭所驅使,汐乘上了開往大理的火車,有人說喜歡旅行的人,都是在尋找身體里所缺少的那一部分,汐到底是想尋找什么呢,她自己也并不清楚。只是這一路,風景是她一個人看,故事是她一個人聽。
尤克里里的弦音突然中斷,涼靜的目光忽然移至梧桐樹上的一處枝丫。
“小汐你看”涼靜的伸出手指著那出枝丫。
“那是什么”
“那是枯葉蝶的蛹”
一個灰褐色的蛹正倒掛在那種枝丫上
“蝴蝶這種昆蟲是不是很神奇,幼蟲的時候既丑陋又弱小,化繭成蝶后卻又翩翩靈動。”
“那又怎樣,即使努力過,堅持過,化蝶后也不過被環境所同化,昆蟲就只是昆蟲而已,不會有人為它駐足的。”
“小汐你愿意熱愛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但卻始終無法真正的熱愛這個世界,蝴蝶之所以存在是為了給這個世界增添一份色彩,它們才不會在乎是否有人愿意為它們駐足。”
汐被涼靜的話堵的無話可說,“所以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那你呢,你想要的什么?你又誰而活?”
汐沒有回答涼靜的問題,但卻一直在問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又為什么而活?
兩天后,涼靜決定帶小汐去洱海邊寫生,涼靜是一個非常喜歡藝術的女青年,平常總喜歡看電影,聽歌,和外出寫生,在得知小汐曾是藝術生后,便決定帶著小汐去洱海邊寫生。
大理的蒼山洱海現如今已成為一個熾手可熱的旅游景點,一路走來都是游客。兩人騎著自行車將工具運到洱海邊一個草地上。身旁不少游客拿著面包喂海鷗,小汐和涼靜一邊擺弄這顏料和畫架,涼靜一邊訴說著洱海的由來和蒼山的美麗傳說。波光粼粼的海面宛如一面明鏡,,明鏡之上是蒼山十九峰,十八溪從十九峰上傾瀉而下,匯成了洱海。洱海真的很大,一望無際,一眼望上去只能看見遠方山上的云霧繚繞中的皚皚白雪,不時有漁夫泛舟湖上,用傳統的魚鷹捕魚。汐擺弄著畫筆,將這一切慢慢在畫紙勾勒出來。
“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生活在這里的人一點都無比的幸福。”
“是啊,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大理。他們勤勞樸實,無比的熱愛著眼前這片土地,盡自己所能的保護著這里,具有非常濃厚的鄉土情結。”聽了涼靜的話,小汐第一次有了想要留下來的沖動,只是對她來說何處為家。
“我在這里開客棧已經兩年了,期間見識了不少人。很多人來大理都是沒有理由的,但他們或多或少的都帶著自己的故事而來,來這么久了,你的故事呢”
小汐沉默了一會,“故事,什么故事?哪有這么多故事,我只是好奇這邊的風土人情,隨便來玩玩而已。”
“......其實很多時候,面對那些不想回首的過去,人們都會選擇逃避吧,害怕承認,害怕接受。可是一個人背負的越多,承受的越多,會很累的。為什么不嘗試地去相信別人,讓別人去傾聽你,去分享你自己呢?你學過畫畫你應該知道的,人生就像畫畫一樣,有陰暗的地方,也有明亮的地方,正是因為它們的存在一幅畫才會充實,才會完整。面對它真的沒有那么難,要學會向這個世界打開你的心。”涼靜一邊描繪著風景,一邊娓娓道來。
小汐手中的畫筆變得有些顫顫巍巍,筆法也變得有些斷斷續續。“呵,人生...你之所以能夠在這里自在的說這些,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經歷過這世界的殘酷,你就只會說說這些大道理而已。別那么自以為是,更何況你也沒有資格去定義我怎么生活。”小汐將筆狠狠摔下,留下涼靜揚長而去。涼靜并沒有去攔她,而是繼續畫著那副未完成的畫。
小汐一個人獨自走了許久,由于記不得回去的路,身上又只有一些零錢;一路邊走邊問,直到天黑的時候才會到客棧。小汐回到客房后,看見客房上擺著些飯菜,不過已經快涼了。涼靜聽見動靜推門進來,“你回來了,菜都快涼了,我拿回去熱熱。”說著又將飯菜端走了。小汐從行李箱里翻出那包從來到大理就沒有打開的柔和七星,坐在床腳一個人吞云吐霧起來。
“篤篤!”
“進來。”
涼靜推門而入,將熱好的飯菜放到桌上,坐到涼靜的旁邊。“對不起”小汐撣了撣煙灰,從嘴里淡淡地吐出這三個字。
“沒事,你的話我并沒有放在心上。”
小汐微微地蹙了下眉深深地吸了口煙,緩緩地吐出。“在我四歲那年父母就離婚了,原因是我爸吸毒。離婚以后我媽扔下我就走了,這么多年以來他們就沒管過我;要不是奶奶辛辛苦苦撫養我長大,我早就死在某條大街上了,可是兩年前她去世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沒回過家,一個人走走停停,四處游玩,不知道去哪。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值得我去依靠了,況且我也從沒想過去依靠誰。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一個人吃,一個人住。不用擔心租房,不用買房,也不用交什么水電。想去哪,我就去哪。所以你不用那種憐憫的方式跟我說話,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可憐。”
“過得很好...那你怎么解釋你手臂上的那些傷口。”即使小汐一直穿著長袖,涼靜還是看見了她手臂上的那些傷疤,那些疤有新有舊,一條條一道道地從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臂。小汐刻意拉低了袖口,躲避涼靜看向自己的眼神。
“我的事不用你管。”小汐抱著雙臂冷冷地說出。
“介意把你的七星分我一支嗎?”涼靜盯著小汐手里的香煙,小汐的眼里透過一絲驚訝。
“自己抽”小汐不耐煩的回答,涼靜打開那包七星,從中抽出一支煙,嫻熟地抽了起來。
“這玩意自從跟東子在一起后,我就沒碰過,今天算是破個例。”“咳咳!”涼靜咳嗽了幾聲“七星的味道也太烈了,我還是喜歡圣羅蘭。”說著又將煙給掐滅了,目楞似的看著地上的煙灰。“好了,你的故事說完了,作為交換我給你講講我這個文身的故事。”說著給涼靜展示了左手手腕上的英文字母“JH,KL,DC”小汐瞟了一眼,一臉疑惑。
‘“其實我是四川人,08年的我那時候只有16歲,那場地震讓我的父母,妹妹全都葬身于廢墟下。可偏偏就我活了下來。后來靠著親戚朋友的救助才勉強上完了高中,畢業之后我一個人在深圳打工。沒學歷,沒背景,只能當個廠工。為了省錢明天只讓自己吃饅頭咸菜,在那個時候艱苦的幾乎快撐不下去。有一天我上街買東西的時候,路過一個文身店,不知道為什么我就走了進去。老板問我要文什么?我楞了好一會兒,后來我讓他把這幾個字母文在我的手腕上。這幾個字母其實是我家人的名字,我的母親,父親和妹妹。那個時候,真的非常想念他們,但他們已經永遠的離開我了,不會再回來了,于是我便用這種方式懷念他們。我用它來提醒自己是誰,來自哪里,不管怎樣都要堅強地,好好地活下去。之后我攢夠了錢我就到大理開了這家客棧,再然后就遇到了東子。小汐你知道嗎?我看見你,當年的我一樣,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勇敢的活下去。我不想看你再繼續吃苦了。你還那么年輕,還有那么多時間可以去把握,我希望你可以去好好地珍惜那些愛你的人,學會愛與被愛。我和東子決定了今年年底就結婚。等你以后有了自己喜歡深愛的人,你就會發現你所有受的苦,走的路都是為了遇見他。”
涼靜說起這些的時候表情十分平靜,甚至有一些祥和。小汐則有些詫異,她以為涼靜一直都是這樣的,一直那么開朗,那么聰慧,那么嫻靜。看來是她錯了命運似乎從來就沒有公平過,有些人生來就享受著別人費盡心力都想獲得的平淡,對于那些別人唾手可得的幸福,他們永遠都只能望塵莫及。
桌上的麻婆豆腐和水煮肉片的熱氣又開始慢慢消失了,最后直至冰冷。
次日小汐吃完早飯后,一個人出去晨跑。在路過一片草地的時候,她看見了一只枯葉蝶正緩緩向她靠近,她停下了自己的腳步。那只枯葉蝶竟然落在了小汐的肩膀上,它緩緩地扇動著自己的翅膀,小汐被此刻的景象鎮住了,像個木頭一般不敢妄動。可就在頃刻之間它就飛走了,小汐遠遠地望著它離去,直到從視線里徹底消失...
“怎么不多留幾天,是不是嫌棄我照顧不周啊?”涼靜看著整裝待發提著行李箱的小汐,涼靜的心里開始有些不舍,但她知道此時此刻已經留不住她了。
“沒有,只不過是我想我或許找到了答案。”小汐看著涼靜莞爾一笑,握緊里手里的手提箱。
“這一次要去哪兒,有目標嗎,以后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看心情吧,但你和東子的婚禮只要通知我,我就一定會出現的。”這時小汐忽然張開了雙臂,緊緊地抱住涼靜。用一種從未用過的溫柔語氣在涼靜的耳邊說了句“再見!”涼靜也緊緊地擁抱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雙眼已經變得有些泛紅。
“再見!好好保重。” 然后揮手道別。
小汐乘坐的那趟火車上放起了韋禮安的《一個人》
路 只有一個盡頭
夢 有千百種可作
誰 擁有那一雙手
我 也沒有把握
一個人旅行 一個人代替
一個人陪伴 一個人孤寂
一個人擁有
只有一個人擁有的秘密
一個人相信 一個人的原因
不是因為有太多的猶豫
一個人的秘密是尋找一個特別的你
我不相信
那 種命運
抵達盡頭前
我不放棄
而此刻遠在百里之外的涼靜,發現小汐放在上衣口袋里的一張照片,是陽光下的涼靜彈尤克里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