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記


“青島,青島!”天浩在心中默念著:“祈求上蒼,天氣快些變冷吧!”1998年的初冬,冷空氣比往年來的更晚一些。行走在疾風狂掠殘葉的菜都東路上,天浩把在風中狂舞的信紙,小心的折疊好,裝進貼身的上衣口袋里。簡馨在信上說:“我已厭倦了在日企的生活,等天冷了,我就辭工回家去,到那時你可來接我啊。”前面就是壽光唯一的一架鐵路立交,一輛輛汽車沖出涵洞,裹挾著冷風。疾馳而過。天浩的那件棕白色的風衣,像一只蒼鷹,“呼的”張開翅膀,胸脯的那點僅有的熱量,被“倏地”帶走了。天浩裹緊風衣,一點也不覺得冷,疾步向立交南側的工廠走去。
四個月前,天浩騎著那輛新買的野馬摩托車,到朋友周國偉家去玩。這兩年去的勤,國偉的父母也都很熟悉了,周父說:“天浩,你也24歲了,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呢?我們村里有位好姑娘,29歲,雖然大了點,但是模樣周正,家景好,他父親說了,如果成婚的話,要賠送一輛小四輪呢。中午去相看一下,一定要表現的好一點!”周母也說:“咱村還有一個。叫芹,17歲,長得很好看,就是沒大上學,她只有個爹,在村里打土夯掙錢為生。”天浩答應下來。吃過午飯,國偉帶領天浩到那大齡姑娘家去,其父早已端坐在八仙桌右邊的木椅上,泡好了茶水。天浩在來時的路上破費了1元6角錢,買了一盒青州牌香煙,這時小心的撕開,恭恭敬敬的遞上去。落了座,看到進來一個女人,個子倒不矮,模樣卻怎么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一開口好像缺了顆牙齒。天浩喝了幾口茶,心里卻在想怎樣回復周父的問題。“你不要再沒有數了!”這句話好像已經飄到了他耳邊。寒暄少許,回到周家時,芹已經在周家院子里等候了。那個下午日頭昏昏,天氣并不熱,院子里種了兩架長長的豆角,兩架楞瓜,果實都綠油油的垂墜著。芹是個小巧的女孩,雖然常常陪著她爹到田里打夯,但并不黑,豆角架里傳出她“格格”的笑聲,單純而樸實,像《邊城》里的小翠。芹剛走,那位大齡女就帶著她妹妹來了,露出燦爛的笑容,天浩不知說什么好。周母把天浩叫到屋里,說:“芹的老爹說了,他不同意這門親事,嫌你父親走的早。這個年齡稍大的很愿意,她父親也很看好你,等你回話呢”
這時。一輛嶄新的華日牌摩托車駛了進來,是天浩的表弟仲原,他一路尋天浩到這里。國偉艷羨的看著兩輛嶄新的摩托車,慚愧自己還騎著半舊的變速自行車,總要蹭別人的車坐,唉!還不是因為囊中羞澀嗎。仲原說:“我有個朋友剛被派出所逮去了,他有輛摩托車,說是要賣,很便宜的!國偉聽了很興奮,說:“走,問問去!”
天浩還沒有回答周母的問題,就竄了出來,載上國偉,同仲原向那個朋友家駛去,一會兒就到了。仲原去拍門,一個老婦人走了出來,“新建在家嗎?”仲原問。“新建…建新…簡馨?天浩腦子里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哎。大姨!簡馨是這個村的嗎?”“對呀,她家就住在西北角,她姐姐好像在家呢!”
天浩的腦海里立時呈現出一幅畫面來:在興華冷藏廠天浩的集體宿舍里。簡馨的二姐簡芳帶她初次來見天浩:“她今天要來你們冷藏廠外圍的菜都大酒店干服務生,你可要多關照她奧!”那時簡馨齊耳短發,身條不錯,穿一件黑底白花的長裙,斜靠在天浩疊的方方正正的被子上,抬腳處,露出白而豐腴的腿。簡芳是他三年的高中同學,天浩爽快的答應下來,但后來交集并不多,一是因為她是老同學的親妹妹,二是那時天浩正忙著和章虹談戀愛。只記得有次簡馨要回家去,跟天浩借輛自行車,同時又要幾張紙方便一下,天浩從桌上拿起幾張白紙送給她,她面露難色。也沒說什么,就騎車走了,后來才知道,她當時是來了例假呢。最后一次就是一天中午,簡馨食堂里分了一些爬蟹。她中午拿著到后邊天浩工作的機房去送,天浩不在,就分給他的同事們吃了。天浩回來后,覺得這小姑娘挺懂事的。簡馨在那干了不到一年就隨二姐去了濰坊。從此就失去了消息。但那個下午簡馨斜靠在鐵床上的畫面,仍清晰的印記在他的腦海之中。
“不行,我要打聽一下她的下落!”和新建媽交涉完之后,他仨就去到簡馨家,開門的是簡父,“我是彌河北邊的,簡芳的高中同學。”天浩自我介紹道。“你可不是天浩?”簡父問,“正是呢”,天浩有些詫異,自己可從來沒有來過呢。“簡芳在家嗎?”“在濰坊的那個工作不干了,回來好多天了,不巧今天恰好去了她二姑家。”“她妹呢?”“在青島的一家日本獨資企業上工呢,也是她二姐的同學幫忙介紹的,不過也沒有多大干頭了,女孩子年齡大了,總歸要回來找對象的。”天浩心中暗喜,說改天我再來找簡芳吧。
回去的路上,國偉聒噪起來:“簡馨還沒對象呢,事不宜遲啊!”不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天浩提了兩瓶齊民思酒,騎了那輛擦的錚亮的摩托車,到簡馨家去。簡芳正好在家,簡芳失業了,在家休整,想重新尋找工作,而且她也沒有對象。天浩雖然和簡芳是高中同學,但簡芳相貌平平,更重要的是,她雖然上學成績不算太好,但畢竟上了大學,這在當時就是個分水嶺啊。簡馨初中畢業就出來務工了,天浩和簡芳談了一會兒舊事。就問起簡馨近況來。簡芳笑了笑,就和他說了簡馨房東家的電話,并叮囑要晚上7點打才有人接。后來簡芳告訴天浩和簡馨,從在她家看到天浩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天浩是來找簡馨的。
那時天浩已辭去了興華冷藏廠的工作,在鐵路立交南側的東升蔬菜保鮮廠上班,廠里沒有可用的電話,有幾個汕頭的蔬菜老板在冷庫里雇傭了一大批人加工香菜,預冷后用飛機送往廣州,一斤就能賣到20元錢呢。到晚上7:00的時候,天浩走到年齡最小的四老板身邊,他腰里別著大哥大。“我用一下你的手機吧?”很快就接通了電話,不一會兒就找到了簡馨。長話短說,“……簡馨,你有對象了嗎?”“沒有啊,你有對象了嗎?”“也沒有啊”,“我中秋節放幾天假。回家一趟”,“我去找你吧!”
院子里人聲嘈雜,有二三十個婆娘,爭相從貨車上卸下香菜。在地上分堆,整理,裝框。天浩全然看不見,聽不到,望著那輪皎潔的圓月,心兒也像靜靜的升了上去。
終于到了約定的那一天,那個時間點,天浩把摩托車停在村北的十字路口上,遠遠望見簡馨從南邊款款走了過來,她穿了水磨石藍牛仔褲,果綠色的毛上衣,身子雖然也不瘦,但腰部卻像能夠輕輕一握。簡馨坐上摩托車,“咱們去倉圣公園玩吧!”倉圣公園那時建成只有10年,草疏樹稀,各種設施也不健全。雖然這樣,天浩已經和章虹來過好多次了。那天在小山包的松樹下,天浩牽了簡馨的手,還吻了她,談及未來,兩個人都很迷茫。簡馨說,她也不愿意舍棄青島的工作啊,畢竟那兒工資高,來壽光是找不到這樣的工作啊,可是要結婚就得回來。天浩不知說什么好,他想到自己沒有積蓄,在個體工廠打一份工,又沒有父母的資助,想到了與章虹的分手,他感到無助又無可奈何,但他心里仍然渴望與簡馨快點結婚,哪怕用欺騙的手段。天起了涼風,日影飛去,天浩送簡馨回家。簡馨說,以后有什么事,就給我寫信吧!

一陣機器的轟鳴聲響起,將天浩的思緒拉了回來,這是天浩收到簡馨的第四封信了。天浩走進機房,交接了班,脫下風衣掛在墻上,在桌前靜靜的坐下來,思緒翩翩。天浩想起了自己寫給簡馨的第1封信:“短短幾年,你就在幾個城市打工,累嗎?孤獨已久,漂流已久,在每個城市,你只能稍作停留,難道你不渴望一個心靈與肉體的歸宿嗎?”簡馨在讀到這里的時候,一句“累嗎?”就把她的心兒融化了,及讀到后邊的幾句,竟情不自禁的唱了起來。當然這幾句是套用的《忘情水》的歌詞,簡馨的鄰鋪也是劉德華的粉絲,她搶過去看了起來,對簡馨說:如果追求我的人也有這份才情,哪怕他再窮,我也會嫁給他的。在第二封信的時候,天浩說結婚的錢是有的,雖然不是很多,但總能占到一般水平,后來的事實證明,他離一般水平還相去甚遠。又言及:我對你的愛就像一盞燈,是默默的持久的照亮,而不是轟轟烈烈的燃起一盆大火,很快就熄滅了。又說我就像一口深井,日子相處的越久,你就越會發現我的甘甜,當你理解了大地的沉默,你也就理解了我。這些話都是簡馨愛聽的。第三封信的時候,天浩心情煩亂,潦草寫了幾句,收到回信時已明顯看出簡馨有些不愿意了。天浩誠惶誠恐的做了長篇大論,為自己的行為做了辯解,表明了自己對她深沉的愛意。這不剛收到她的第四封回信,簡馨在那邊已經待不下去了,已經在打算歸程的事了。
這個時候,天浩的心中是甜蜜和擔憂的交替。甜蜜的是:他與簡馨的婚姻好像觸手可及了,他盼望著今冬的寒流快些到來,那樣簡馨就能決定歸期了。擔憂的是自己身無分文,沒有幫備,一切都在變數之中,章虹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他回憶起與章虹的初戀,那年他高中畢業,父親就早逝了,母親懦弱,不能撐起一片天。在姑媽的幫助下,于興華冷藏廠謀了一份干制冷的技術活,在這期間結識了章虹。她膚白大眼,唇紅齒白,長得像楊玉環,可就是身子太胖了。他們談了三年,也是甜蜜與痛苦的交替,只談情的時候是甜蜜的,一旦要落實到將來,就完全沒有著落了,天浩年少,又不懂得訂婚,結婚的瑣事。掙錢又少,都是當月就花光了,章母看不到希望,堅決反對,說還不如找一個開大車的司機掙錢多呢。在與現實的幾次碰撞之后,這段維系三年的戀情終于結束了,后來的一年中,天浩業余學了開車,想說服廠長同意,讓他開貨車,得不到答復,天浩憤然辭掉了工作,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他想到外面闖蕩,掙大錢去。可是僅憑一腔熱血根本解決不了什么問題,回到家愁悶了四個月后,天浩沒找到開車的活,也沒找到其他的門路,不得不重操舊業,毛遂自薦,來到了這家東升蔬菜保鮮廠。

“嘀!”一輛嶄新的摩托車停在了室外,是國偉帶著他的女朋友海媚來了。“你小子,請客,請客!要不是我和你去找新建,你能和簡馨掛上鉤嗎?還不是都因為我!”又拍了拍車座,“瞧!锃明瓦亮,闊氣不?”天浩一看是那年剛出的一種雜牌摩托車,外觀花哨,其實挺便宜的那種。海媚長得白而小巧,兩個白而尖的虎牙閃閃發光,像個瓷娃娃。
國偉是天浩在興華冷藏廠的伙伴,那時天浩已入廠一年,廠里招工,國偉是同學的弟弟,就介紹他去了。國偉比天浩還小兩歲,留著一個長長的中分頭,是當年流行的郭富城頭,下身穿著松垮的太子褲,上身穿寬松T恤,總是不能自控的擠眼睛,好像也從來沒有站直過,是那種妥妥的痞少。但他也是有才的,那就是歌唱的很好。人多的時候,他突然后退一步,兩腿岔開,前屈,臀部下沉,左手抓住一個東西模擬話筒,右手直伸出去。張開手掌。慢慢旋轉,好像在撫摸什么。“對你愛、愛、愛,不完……”這是當時最流行的郭富城的歌,大家被他的滑稽和到位的表演所折服,笑的前仰后合。“你們說,這個右手伸出去,干什么的?嗯?”無人答上來,“當然是摸女人的小妹妹的啦!你看看。”他又重復了那個慢動作,人們想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集體宿舍的門口不知誰懸了一個撿到的汽車反光鏡,權做鏡子,每天早晨起來,國偉總要站在鏡旁,掠一點水抹在頭發上,用心的分一下,拿一個白菜根,胡蘿卜什么的在手里,“啊,啊,”先清清嗓子,“啊,給我一杯忘情水”,他在刻意模仿劉德華的沙啞和顫音,嬉皮的性格給大家帶來了不少歡樂。
好景不長,國偉和一位工友發生了爭執,他從廠外找了幾個青年把那個工友揍了一頓,又讓他到飯店請客吃一頓,臨走又從柜上拿了兩條煙。記在工友賬上,廠長知道后大發雷霆,辭退了他,并扣下部分工資賠償那位工友。
天浩離開興華冷藏廠沒找到新工作的時候,就常和國偉玩在一起,他窮盡所有,買了這輛摩托車,想找樣事情干。那天下午他騎著摩托車,游蕩在縣城的中心大街上,原貿易大樓的北邊是一排沿街二層小樓,這時樓上飄來悠揚的樂曲,他聽國偉說過:二樓是一家錄像廳,他經常去看,每當播放到一半的時候,常會播放一些帶顏色的碟片,以此來招攬顧客,這時常會播放一些樂曲,來掩蓋那些不堪的聲音。天浩剛剛駐足,想停下歇一歇,卻發現國偉褲上破了一個洞,頭發散亂且有土,慌里慌張的跑過來。
“你干啥來?”
“唉,別說了,剛才在上面看錄像,派出所里去查了。”
“查到你了嗎?”
“沒,不過有人在門口看到有穿制服的,好像老板拿錢安點好了,然而消息一透漏,人們還是像瘋了一樣往外沖,成排的連椅都被擠倒了。”
“你怎么出來的?”
“我從二樓的窗口跳下來,跳到了石棉瓦搭的棚子上,石棉瓦破了,我就漏到地面上了”。
“上來吧,我帶你轉轉壓壓驚”。
天浩載著國偉漫無目的的轉到了西關,西關是壽光的繁華地段,那里建有水上樂園,還有一個銀光閃閃的大圓球,矗立在中心十字路口,算是當時的地標性建筑。人影一閃,天浩看到了表弟仲原,他到一家理發店去了,兩人跟了過去,原來開理發店的是仲原的老鄉,旁邊還坐著兩個年輕的姑娘。
“你們倆是干什么的呢?”國偉問。
“我們倆在二樓做按摩呢,一樓理發,我們仨是合租的呢”
“按摩多少錢?”
“一分鐘一元錢!”
“按摩哪里?”
“哪里也按摩!”
“我不信!”
“要不上去試試?”
兩個女孩站起來,拖住了國偉和天浩,鬼使神差,兩個人就稀里糊涂的跟著上去了。“躺下”,天浩看到那個姑娘把一個小表放在了桌頭,從腳部開始,逐漸往上走,一會兒那女孩的鼻尖上就掛滿了汗珠。太舒服了!天浩聽到那邊隔著屏風的國偉,想伸手摸那女孩的臀部,那女孩好像受過訓練,一個擒拿把他反手制住,但并不惱,笑嘻嘻的,“你可要老實一點哦”,國偉只得乖乖的。“好,時間到了!”一個女孩跳起來,“每人60元錢”。天浩和國偉還沒有緩過神來,就像愛因斯坦解釋的相對論:“和美女坐在一起,三小時如三分鐘,坐在燒熱的鐵鏊子上,三分鐘如三年。”
“可我們倆沒帶錢啊”
“沒帶錢你倆就來做按摩?”
他們下到一樓,仲原已理完發。“你們倆!丟人現眼,我可沒錢,我走了!”兩人沒法,就在一樓坐下來想辦法,始終不能離開兩個小姑娘的視線。一會兒,一個女孩站起來,“我騎一下你的摩托車吧?去買點東西。”天浩也不傻,“那我帶你去吧”,“不用!”又過一會兒,另一個女孩讓天浩帶她出去一下,天浩跨上摩托車,插上鑰匙,等那女孩上去。可那女孩不著急上車,眼睛卻不時的偷瞟著車鑰匙,天浩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圖,拔下車鑰匙裝在口袋里。四個人就這樣在門口邊的公路上玩了半個下午。夕陽西下,街上已有了若有若無的夜色,燈火也次第亮了起來,這條馬路是條夜市,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天浩央求道;“光這樣也不是辦法,把國偉留在這兒,他哥在附近不遠的仙霞服裝廠上班,我去找他借錢。”倆女孩也沒辦法,只好同意。國偉緊盯著天浩發動車子,想在起步的一剎那跳上去,但最終沒敢,怕自己沒有那個速度被揪下來。
夜色越來越濃了,那個理發的女子做好了飯,招呼他仨進去吃飯,國偉吃了人家兩個饅頭,一大盤菜,坐在連椅上居然打起盹來。兩個女孩說要到夜市東邊去,要買編風鈴的線兒和珠珠,讓理發的女子幫忙看住國偉。
兩個女孩走后,理發女子看了一眼國偉,起身上樓。
國偉挺警覺的,機會來了,他“蹭”的一下竄出門外,閃躲著稀疏的人流,向西跑去,一會兒停下來,覺得無人追趕,平息一下“怦怦”的心跳。突然,他聽到一聲摩托車急剎的尖銳聲響,他像袋鼠一樣向前竄出,卻沒有看見夜色掩蓋下電線桿的一根斜拉鋼絲繩,正好撞在肚臍眼上,國偉打了好幾個翻轉,掉在地上,卡禿嚕了皮。

天浩想起這些事來就哈哈大笑,這也算是他們倆的荒唐少年行。當然這些事海媚是不知道的。那件事不久,壽光大廈開業了,這是第一家向個體戶出租柜臺,零售商品的地方。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國偉的哥哥在這租了兩節柜臺,賣小商品。海媚就在幾米外對面的柜臺給別人賣貨,國偉就天天去幫哥哥守柜臺,賴著不走。到后來不知怎么就守到海媚那邊去了,海媚的鄰柜是個高大的女孩,天浩那時沒有女朋友,也常常去,那女孩對他也有所喜歡。可是有一天,那女孩翻出一張照片,對天浩說:“這是我的男朋友,這是他的豪華摩托車。”天浩就有了畏難情緒,從那就不再去了。然而后來她卻對國偉說:“你那哥們兒好久不來了,不知啥原因?”若有所失的樣子,唉!女人哪,真是難猜!
海媚和國偉好上之后,就不在大廈干了,到大廈南鄰的倉圣賓館干服務員。有天國偉在外邊跑夠了,很晚了就到海媚的宿舍去。可宿舍還有海媚的一位同伴啊,唉,將就著吧。夜里同伴睡在左邊的那張小床上,國偉和海媚躺在右邊的那張小床上,天氣悶熱,同伴睡不著。海媚的腳頭上好像放著鞋盒、方便袋等物品,總是發出“刷啦、刷啦”的聲響,令人煩躁,突然,海媚發出“哼!”的一聲,又難受又壓抑,同伴再也無法入睡,到外邊涼快去了。
不久之后海媚和同事發生矛盾不干了,她家是昌樂的,住在大山溝里,她不想回家,就到國偉家住下來慢慢找工作。那段時間國偉也不出去了,天天扛著鋤頭和海媚到蔬菜大棚里幫父母干活。
那是一個秋日的下午,天氣涼爽,國偉他倆到一個黃瓜大棚里除草。海媚那天昏昏的,總也打不起精神來,時間尚早,國偉關了溫室門子,海媚就坐在國偉懷里打盹兒。國偉垂首看著海媚翕動的鼻翼和顫微的眼睫毛,愛意泛濫。他把小巧的海媚抱了起來,抵在水泥檁條做的柱子上,就用這個姿勢,狂轟亂炸了一遍又一遍。海媚狂呼亂叫,凌亂的像一片揉爛了的黃瓜葉子。那天下午實在沒干多少活。國偉在一架茂盛的黃瓜架底下鋪了一條蛇皮袋子,把海媚抱在上面,找一個大葉子蓋在臉上,呼呼睡了一下午,自己歇過來也就鏟了四五壟。
今天國偉和海媚來找天浩,一是讓他看新買的摩托車,二是約他一塊到昌樂賓館去,海媚要去那兒當服務員。海媚的一個閨蜜娟子,已經去干上了。娟子天浩見過,有一對豐滿的大乳,是個東北女孩。海媚本想介紹給天浩,誰知被國偉東鄰的堂哥先下手為強,一來二去就搞到手了。某天一個炎熱的中午,國偉去找堂哥有事,碰巧見到娟子,舉著個米尺說“太小了,還是個小包頭!你說女人找男人圖個啥?”原來她剛剛丈量了堂哥的小弟弟。
國偉伏在天浩耳朵上,臉上露出詭異的笑:“那兒有好多漂亮的服務員,5元一次呢,娟子說的!”天浩不愿意同去,一是他剛剛有了簡馨,還有一點,他羞于人言;他還是個處男呢,有時緊張和女人打交道,怕別人知曉,恥笑了去。

春之信連同那年第一股寒流終于來了,簡馨在信中都做好了交代,她已辭工,交接好了所有工作,待在宿舍單等天浩去接他了。到青島去!天浩提前一天請好了假,冒了刺骨的寒風,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就到了信上所說的“西南渠”村的路口。她說進了青島地界,你先注意到流亭飛機場,因為有飛機的起落,你很容易看到的,然后你就小心的注意著,過了“仙家寨”,就是我們住的“西南渠”村了,你在那個路口等我就行。“仙家寨”,多么有詩意的名字啊,天浩心里默念著。向南是一段上坡的公路,遠遠望見簡馨從高處走了過來,她穿著棗紅色的皮夾克,藍黑色的牛仔褲,腰肢纖細,胸脯高聳。雖是個鄉下妹子,可受了青島山水的熏染,已然變得洋氣起來。走近了一看,光腳穿著皮鞋,露出白白的腳面。
“咱們到我哥那去住下吧”,天浩說。哥哥只比他大兩歲,在青島5號碼頭當兵,是一個小小的海軍招待所的所長。簡馨帶領天浩乘上一輛開往那里的公交車,大約行程有70多華里。車子一路向西南方向駛去。一路上柳絲婆娑,斜陽夕照,天浩感覺幸福來的好像那么不真實,他牽著簡馨的手,心想本來并不算多么熟悉的兩個人,現在就要考慮婚姻大事嗎?
到了哥哥那里,這里戒備森嚴,是北海艦隊的一處常規潛艇停泊碼頭。哥哥帶領他們進去,吃過晚飯,把他們安排在一個房間里。
出去轉一轉,看一看,哥哥陪他倆走在沿海的公路上,從外觀上看,這兒的地形就好比是山東半島和遼寧半島的縮小版,5號碼頭是軍用碼頭,停泊潛艇。像山東半島。3號碼頭是商用碼頭,停泊商船,像遼寧半島,兩下合圍一片海域。環島皆是公路,路沿直上直下,下面就是拍擊的海浪。在半島外圍那個拐脖處,有一條用石頭壘成的像蝦須一樣的大堤,它直直的伸向大海里,頂端有一座不停閃滅的信號塔。島上的松柏建筑好像都有些年頭了,有一種厚重的歷史感。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倆就不知怎么滾到了一個被窩里。天浩從家走的時候,想方設法買到了幾只安全套,那時他相信了“生米煮成熟飯”之論,要不章虹怎么會不跟自己了呢?他悄悄的佩戴好,可是怎么也不能成功,急得他從窗口扔了出去,多方努力仍然不行,天浩又焦躁又自卑。
第二天兩人就窩在哥哥的辦公室里。用餐時有新兵送飯上來。飯后哥哥上班去了,兩人就在室內談話。晚飯過后哥哥說要帶他倆到潛水艇上參觀一下,潛艇是不讓外人上去的,哥哥借了兩身軍裝,兩人穿戴好,緊隨哥哥身后,向一艘潛艇走去,有好幾艘潛艇停在岸邊。有巨大的鐵鏈連著。海面上浮光耀金,有巨大的商船拖著長長的汽笛聲,駛進了三號碼頭。這艘潛艇上有哥的老鄉在,沿著一條窄窄的鐵梯從岸上小心的走到潛艇中間的那個小小平臺上,再從中間的那個僅容一人的小小倉口,沿梯子下到里面去,里面從圓形的倉口看下去,又有好多層。左右的艙門,也是一個個圓形的小口,僅容一人躬身通過,里面密密麻麻的排滿了各種閥門管道,人走在里邊像在鐵梯上,有的地方僅能側身通過,走不遠就是一個圓形帶蓋的艙門。老鄉殷勤的帶路,指著間隙處一個個可折疊的雙層沙發說:這就是艇員睡覺的床鋪,艇長也是睡這么大的地方,還是兩個人輪流睡呢!又指著兩三臺機器說,這個你應該懂得,和你們使用的是一樣的。天浩定睛一看,是制冷機。心想:這么粗重的鐵疙瘩,怎么會出現在這么促狹又寶貴的空間呢?整個空間有種喘不上氣的壓抑感,這在戰時遇到危險時,需要多強的心理素質啊。
到了晚上天浩和簡馨一起努力,找了個枕頭放在臀部底下,經過一陣難以言說的疼痛,終于完成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魚水之歡,那塊枕巾上也留下了淡粉色的痕跡,天浩的心才真正的放松下來。
第三天下起了毛毛細雨,兩人決定在島上走一走,由島東岸從北向南,起初是停放的一艘艘潛艇,有三三兩兩的水兵散坐在岸邊,露出水面的潛艇艇首和艇尾都光溜溜的。哥就說有個新兵喝了點酒在上面走,掉到水里淹死了,好多的長官都受到了處分呢。再往南去就看到載著集裝箱的大型商船出入三號碼頭了。繼續向西南走去,就到了伸向海里的那段堤壩,他倆一直走到大堤的盡頭,信號塔底下。陰雨霏霏,他倆十指交叉。天浩感到無比的甜蜜,在冷冷的風中忘情的親吻。這個小小的島上什么都有,商店、銀行、理發店,居然還有鐵路。腳下海水邊的石頭縫里,有一堆堆數不清的海虹,當地人不屑吃這個,那天晚上哥帶他倆到一處老鄉那兒吃飯,那個軍嫂花半天時間挖的海蠣子剝了殼,只有淺淺的半碗,用它做的湯,卻是極鮮美的。
第四天的時候哥哥派了輛車。送他倆去“西南渠”村,從那里收拾簡馨的東西,啟程回壽光。
行李簡馨早已收拾好,不用的物件都送給了舍友。房東大姨熱情的對天浩說:“你找了個好媳婦呢,簡馨是個好姑娘,天天下工就幫我的女兒補習功課呢!”簡馨和天浩帶著行李到一家鞋鋪,去取一雙皮鞋,她說這家鞋鋪的老板是臨沂人,他做鞋的手藝很好,生意也很好。他有個弟弟想介紹給簡馨,簡馨猶豫了很久,終是不肯答應,天浩見到了那個青年,白而靦腆。簡馨取了鞋子。和他們每個人都道了再見,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出現在這里了。
車過城陽,從一架高架鐵路橋下通過,底下公路顛簸而泥濘。天浩旁落無人的擁抱著簡馨,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簡馨說:“我覺得咱們最甜蜜輕松的時刻到此就結束了”,“為什么?”簡馨笑著沒有回答。
終于回到了簡家,在大門口迎頭碰上了簡父。簡父面有慍色:“四天之前說好了回家,怎么現在才來?我以為讓誆子誆去了呢!”天浩低頭囁嚅道:“誆子來了”,簡父并不深究,“來了就好!”那晚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飯。
簡馨辭去了工作,就天天待在家里等天浩來談結婚的事。天浩也深知這一點,可是手里沒錢啊。他記起在東城開飯店的一個朋友,經常晚上來借他的摩托車。一天酒后,他亮出一張兩萬元的存折,對天浩說:“剛存的,有事你說話!”天浩就到那朋友店里去,朋友管吃管喝,就是不提借給錢的事。天浩找了幾位朋友無果,想起在青島時和哥哥存了一萬元錢的事。哥哥說,活到這么大,第一次攢夠了一萬元錢。天浩立馬就動身返回青島,向哥哥借錢。哥哥說:“我還沒有結婚呢,總得給自己留點。這樣吧,我給你4000,不用你還了。”
簡父在家炸肉丸子,給簡馨解饞。簡馨上去幫忙,卻不小心被濺出的熱油燙了手。簡芳在一旁說道:“罷,罷,罷,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是快去找你的天浩吧!”簡馨先去了天浩家,家中沒人,又去了天浩的廠里,才知道天浩又去青島借錢了。后來天浩信中“結婚的錢是有的”這句話被簡馨提了無數遍。

天浩帶回4000元錢,拿出2000給簡馨媽做被子,留2000辦家具。收拾家里。簡父通情達理,什么也不要。天浩晚上上班。白天就買了油漆涂料在家粉刷墻壁,簡馨也來這里一塊干,舊床上上了油漆,兩人晚上就睡在地上。他倆在鎮上看好了兩個沙發,一套低組合柜,一共1400元。借了家具廠的腳蹬三輪車,簡馨蹬著三輪,天浩用摩托車拴繩子拖拽著,兩人就這樣把家具拉回家。“還沒有電視機呢”,簡馨說,“我堂姐到時要來填柜子,不好看的!”可是錢已經不夠了,天浩想到鄰村的同學志洋他剛結婚,電視機的包裝應該還有,過幾天包裝起來,擺在這兒應付一時。
結婚的日子一天一天來到了。天浩找來了叔伯大爺主事。這兒的規矩是:結婚前的前三天叫客,把所有的親戚朋友通知到,結婚的當天,請到廚長、幫工,大操大辦。
婚前第五天,那個冬天最強烈的冷空氣才真正來臨。大爺做了規劃:第一天叫城南的客,第二天叫城北的客,第三天處理家中雜事,。第一天叫客的時候,早上天空灰蒙蒙的,還飄著鵝毛大雪,天浩騎摩托車走在前面,堂哥騎摩托車走在后頭,由近及遠挨個送請帖,最遠的是青州那邊的一位爺爺,在經過中途一個村莊的時候,由于大雪掩蓋了村路中間的一條溝,天浩速度較快,巨大的顛簸,使天浩一下子飛了出去,在雪地里滑行了十幾米,好在只是屁股蛋疼,并沒有受傷。
第二天早晨陽光燦爛,空氣干冷徹骨,路上的積雪已壓成冰面,還是天浩打頭,向北進發。最遠的是姐姐家,寇家塢村,有七八十里路。天浩在送達返回的時候,已然夜幕降臨了。天浩著急返回,行駛在新沙公路上,摩托車的速度不知不覺快了起來,來往的車燈,稀疏的劃開夜空。天浩注意到正前方有一輛大貨車停在路邊,他不敢減速,這時速度有70碼,路上是冰面,這時剎車很可能就側滑出去,天浩只能小心的向路中間靠攏。突然,一束強烈的光束照射過來,對面一輛貨車急駛而來,天浩已到路中央,什么也看不見,又不能剎車,只能聽天由命了,他眼睛一閉,只感到自己像一片樹葉,一陣疾風刮過,飄忽了幾下,又處在一片黑暗中了。天浩兩腿戰栗,心怦怦跳的厲害。他是不信神的,可是過后他好想重新回到那個地點,擺上貢品,燒香磕頭,感謝上蒼。
天浩廠里還欠著四個月的工資:2000多塊錢,一般是很難討要的,大姑和他的老板熟識,跟老板打了招呼,通知天浩去領錢,正好把這個錢領來買塊電視機。第三天上午天浩領上錢,剛要出發時,多年不見的朋友春波,從北京回來探親,找到他,中午就陪他在外邊喝了兩杯。下午天氣寒冷,天浩把錢裝在皮夾克的內口袋里,拉上拉鏈,套一件帶拉鎖的棉襖,最外邊又是一件銅排扣的黃大衣。天浩把自己裹得嚴嚴的。騎上摩托車先到西關去,在那兒接上一個朋友再一塊去買電視,車到九巷村東邊的晨明路上,一輛貨車駛過,迎面過來一輛踏板木蘭,兩車正面相撞,天浩一腔孤勇的熱血,終于拋灑在九巷村東邊,這一塊冰冷的路面上。
天浩家院子里熱火朝天,大爺正在帶領同族的大娘嬸子們,拂去一些家什上厚厚的積雪,掃開一大塊地面,擇菜的擇菜,擦洗的擦洗。突然大姑家表哥急匆匆的從外邊進來,伏在大爺耳邊說了些什么。大爺臉色沉了下來,大伙子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大姑先得到的消息,已派表哥把天浩送往醫院,仍在昏迷中。明天起早就得迎娶新娘了,這可怎么做決定呢?大爺想先封鎖消息,把簡馨先迎娶過來再說,又考慮不妥,得和有同樣決策權的大姑商量。大姑說這樣做不妥,派表哥借了輛車,接上簡馨到醫院里,看看天浩,讓她自己做決定吧。簡馨匆匆到醫院里看望了仍在昏迷中的天浩,說婚禮照常舉行。
第二天天氣照舊寒冷,厚厚的積雪冰鎮著大地,太陽倒也燦爛,卻在冰雪怪獸面前削減了它的氣焰。婚禮上冷冷清清,只有幾個老人送去湯飯。鄉里相親,稀稀落落,去看看新娘子的容顏,沒有人去鬧場。屋里沒有生爐子,朝向院子的木門封閉不嚴,咧著一條大縫。簡馨一個人坐在剛剛漆新的舊木床上,挨到了黑天,沒有人陪伴新娘子過夜,想找二爺家的堂妹過來睡覺,可她嫌室內太冷不來。大爺去縛了一只公雞,放在屋角,權做丈夫。新婚之夜,簡馨就和一只公雞,慢慢的熬到天明,床頭前的洗手盆里,水也凍成了實心。

半月之后天浩出院,雖然當時車禍現場嚇人,流了很多血,但那是紅傷。并沒有傷及大腦,內臟,也沒有留下后遺癥,這也算是上天對簡馨的獎賞吧。可是買電視的錢卻在混亂中不翼而飛,哥哥用鄉親們湊的份子錢,給他們倆買了一塊21寸的海信電視機。回到家正好是新年了,親戚們都來看望這對患過難的新人,也都在為他們的將來擔憂,天浩上班臨時還能掙幾個錢,可簡馨干什么呢?他們的將來怎么生活呢?姐姐讓她到她所在的賓館干服務員,舅家大表哥讓她到工地上蒸饅頭,二姑父叫天浩辭了工作,借錢買個小拖拉機,兩口子到草料廠拉麥浪。簡馨猶豫不決,在家拖延了一段時日。
二月的一天,簡芳突然來家說要在壽光開一家小書店,她已經考察好了。敞開簡馨的匣子,拿去結婚份子錢結余的2600元,去城南中醫院沿街租了一間小屋。連續幾天,天浩在那間18平米的小屋里敲敲打打,又是斧頭又是鋸子,自己動手制作書架,整修墻皮,安置桌椅,北邊三分之一處,拉一簾子間隔開來,里面安放一張床,碗柜鍋子也都放在床下。簾子前立著焊制的鐵書架,擺放武俠言情小說,也可充當墻壁做隔斷,兩邊墻壁上斜靠著天浩釘制的木書架,用來擺放雜志期刊,門口淘換來的舊鋁合金柜臺里,擺放小布頭的卡通類書籍。屋子雖小,但是營業,吃喝拉撒全在里面。簡芳上貨,天浩下班就去幫忙,簡馨天天盯在那里營業。建設銀行,中醫院的美女帥哥都去訂閱雜志,每天中午一放學,實驗中學的初中生,高中生在門口擠做一團,自行車排出一大溜,中午這陣,兩個人根本看不過來。簡芳又從家里叫來了母親。在這樣一間小屋里,雖然擁擠不堪,但一家人卻忙碌、充實,也很掙錢。一年后在這間小屋里,簡馨臨產了,就到隔壁中醫院,順利的生下了大女兒。

國偉那年正月初二到昌樂海媚家去,海媚的父親鄭重其事,做了好多菜,請了叔叔大伯來作陪,款待這位來自壽光的準女婿。國偉狂妄自大,自吹自擂。席間叔叔大伯們談到:他們這兒地處山區,以種植西瓜為主,西瓜口感是極好的,就是難以向外銷售。國偉胸脯一拍:“這事包在我身上!我在壽光縣城有好幾個朋友,都是做瓜果批發生意的,到時候保證能全部拉出去,賣個好價錢!”叔叔伯伯們頻頻敬酒,更加高興。
夏天,國偉騎摩托車送海媚回家。吃中飯時,海媚父親焦灼的說:現在地里的西瓜已經有人開始賣了,產量很足,問國偉收購商聯系的怎么樣了。國偉早已忘記了這件事,含糊其辭,回答不上來。海媚父親大怒,終于看清國偉是個言過其實,不堪托付的人。他把國偉大罵一頓,轟了出去,永遠不準再交往。

天浩家有一處老房子,在村子的中心大街上。是藍磚土坯房,早已塌陷了。簡馨說在這個地方開個小賣部應該不錯。兩人商定好了翻建房屋,先蓋三間小的,開起小鋪來再說。有一段時間,天浩天天在那里叮叮當當,刨磚,鋸樹,推土,又借了一萬元,找二姑父請了個小建筑隊,在老屋地基上翻建了五米寬的三間小屋。決定了開小鋪,簡馨就從姐姐那回來了,沒錢上貨就先一小點一小點的上,什么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鉛筆本子啦,簡馨一開始都記著賬:一根棒棒糖進貨7分錢,賣一角,掙三分錢,如此這般。生意一點一點忙起來,建新設了個筆記本,只要顧客來買沒有的貨,第二天就叫天浩想方設法進來,貨物多了起來,進貨的錢也充裕了,又增加了熟食,炒菜的項目,漸漸的忙不過來了,簡馨的母親也過來常住幫忙了,她一邊照看著簡馨的女兒,一邊空里擇菜,理貨。家里也寬裕起來,以前舍不得吃,現在家里賣肉。很多的熟食肉骨頭,堆放著。白天忙,吃飯都沒有時間吃頓完整的,晚上關了門。一家人不緊不慢地啃肉骨頭,那時年輕,肚子好,睡覺也沒覺得難受。
簡馨例假不正常,一年都不來一次,皮膚也有些黯淡。白天雖忙,但晚上兩個人的恩愛卻從來沒有少過。簡馨每次在高潮的時候,臉蛋總是突然變得通紅,溫度也熱得燙人,簡馨說,這是“噴火”,之后幾年,簡馨例假也正常了,臉蛋卻越來越水靈了,也沒有皺紋。鄰里百家都說:你看她比結婚的時候越來越好看了,臉蛋那么細嫩,生了孩子,腰還那么細!

海媚在國偉家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因為這點,國偉再找受到了影響。過了兩三年,鄰村的一位姑娘冬梅,她個子挺高,也白,就是有個小毛病:聽力不太好。因為這點,她放低了自己的要求,相中了國偉,還陪嫁了拖拉機,摩托車等值錢的物件。后來小兩口在家開上了農資店,生意也越做越好。
零五年的時候,簡馨的第二個女兒又要臨產了,那時村子里已經有人建起了樓房,當初建的那三間小屋已經盛不開了,制約了買賣的發展,簡馨說:咱們也蓋樓吧。那年停業一年,簡馨生孩子,天浩忙著蓋樓,一年之后重新開業。店里也賣上了服裝,雇上了廚師,生意好的不得了。
歲月啊!有人說時間是把殺豬刀,它匕殺了一切。回首自己的荒唐少年行,雖然許多事令人啼笑皆非,后悔莫及,但國偉滿足自己現在的生活。天浩覺得時間是一劑良藥,它治愈苦難,撫平一切憂傷。我們蕓蕓眾生,勞苦大眾,雖然每個人的起點不一樣,但大都殊途同歸,最終都過上了還算幸福的生活。不是嗎?總歸要感恩生活,感恩那個時代。


2023.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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