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一度被視為是“低成本、低質量、低俗化”三底產品的網絡大電影(俗稱“網大”),已經進入了大片時代。2014年間,十余萬拍部網大的“盛況”早已過去,如今的已然飆升至動輒千萬……
頗具標桿性的事件發生在9月末,一家名叫奇樹有魚的公司聯合愛奇藝發布了20余部超級網大IP片單,要把《四大名捕》系列、《盜墓筆記》系列、《法醫秦明》、《軒轅劍6》等大IP改編為網絡大電影。
“似乎一瞬間,我突然知道了曾經喧囂一時要改編影視劇的‘新華字典’們的下落。”某網民如是評價道。
蹭IP的原創,網大的爆發有套路
2014年3月,愛奇藝首次提出網絡大電影的概念,指向那些時長超過60分鐘,故事結構完整,通過互聯網渠道發行的電影。
2015年4月在愛奇藝上線的《道士上山》則是早期網絡大電影的代表,其實際拍攝8天、成本28萬、收益2400萬。更關鍵的是,比陳凱歌的《道士下山》早出道約90天。
這幾乎成了一段時間內網絡大電影的標配:小成本、低質量、蹭熱點,后來還有了一些軟色情。
“本質上,網大并沒有侵權,只是玩了把擦邊球,甚至于可以說是網絡影視劇原創的一個較為特別的類型片。”文創從業者劉實鋒認為:《美人魚前傳》、《人魚校花》、《捉妖濟》,以及據說版本多達20個的《潘金蓮》,都是不同時段蹭院線大片IP的一種形式。但除了名字相似外,在內容上卻沒有實質性的近似點。這種路數,在國外還能找到一個前輩。
劉實鋒口中的“前輩”,其實是一家位于好萊塢、名為The Asylum的美國電影公司,該公司先后出品過《環大西洋》、《變形機體》、《美國軍艦》、《2012 世界末日》、《霍比特人時代》、《史前一億年》等多部蹭IP的影片,而模式則很規律:口味主打暴力、情色、搞笑;成本保持在50 萬美元上下;拍攝周期約為半個月;比被蹭熱點的大片早幾天發行;從不走院線、只賣DVD。
而效果呢?這個實打實的“爛片之王”,據稱成為了好萊塢影業公司中一個從不賠本的異類。
但同樣的路數,在中國僅僅只維持了一年多時間。僅愛奇藝一家的數據統計,2015年網絡大電影全網上線為650部,而到2016年這一數據已升至2000多部。但同時,2016年網絡大電影賠錢的占比高達80%,自負盈虧的占15%,賺錢的僅有5%。
但一部分業內人士也認為,中國的網絡大電影市場將達到10億規模。同時,一部成功的網絡大電影的收益亦十分驚人,2016年的一部《溫柔的謊言》,投資不過2萬,點擊破千萬,收益達到了百萬級,盡管一年后的《溫柔的謊言2》,點擊卻縮水到了34萬。
高虧損率和高回報比的并行不悖,進一步刺激了互聯網文創領域的大佬們進入,網絡大電影精品化和高投入變成了一種必然的趨勢。
高投入、大制作只會讓網大走進死胡同
有網絡媒體對大佬入局做了個簡單梳理:今年4月,阿里宣布啟動“HAO計劃”,與優酷一起投入10億用于為網絡電影內容生產者提供服務;愛奇藝于6月制定了自己的網劇三大計劃(海豚計劃、幼虎計劃、天鵝計劃); 騰訊則在2016年推出了自己的“百部獨家網大”計劃,直接買斷優質內容……
紛至沓來的巨額投入,也讓過去網絡大電影從小成本和蹭IP,順利轉型為大制作、買IP乃至自造超級IP。前述提到的奇樹有魚,就是一例。
同時,傳統影視區也出現了松動。繼大量明星涌入網劇之后,向網絡大電影方向流動成為了一種常態。寧靜、袁姍姍加盟的《男模的秘密》,唐禹哲和辰亦儒主演的魔幻影片《尋龍契約》,快女劉忻、張曉鈺主演的《熱血少女》,陳浩民、林子聰加盟的《斗戰勝佛》等,正在逐步消解網絡大電影在演技上的缺位,同時也帶來了成本上的猛增。此外,和網劇不同,一些知名導演對于網絡大電影的青睞程度更高,如王晶就在2016年和愛奇藝聯手推出了《我的極品女神》一片,王家衛前不久亦爆出將在歡喜傳媒的牽線下,涉足網絡大電影。
“名導演、名演員、大制作、大IP,這些元素正在匯聚在網絡大電影中,變成了一種業界公認的趨勢。但這一定就能破解網大當前的困局嗎?”文創從業者劉實鋒和筆者分析道:這個破題路徑其實是從網劇中變化而來,即網劇制作水準達到或超越傳統電視劇集,并且通過網臺聯動的方式形成無邊界融合。但這有個前提,即本身網劇播放的屏幕就早已實現PC、手機和電視屏幕的三屏融合,且這本也是一個趨勢。但網大不同,網絡和院線間、屏幕和銀幕的距離還很遙遠。
某種程度上,網大的生態,更接近于過去電影發行中的錄像帶形態,即影片拍成后不上院線或上不了院線,以錄像帶的形式發行。
“在拍攝制作上,網大更像電視電影,但盈利模式上則更接近錄像帶發行,單純的說精品化而強調類似網劇一樣網臺聯動的模式,進行網絡和影院的聯動,并不現實。”電影從業人員豐彥認為:屏幕和銀幕的體驗差異,也讓幾十元一張的電影片變成了一件“正經娛樂”和大餐,而“6分鐘5元錢生意”(一部網大的點播價格是5元。觀眾收看超過6分鐘,后臺就視為一次有效點擊,制作方就可以分成)則顯然只能扮演零食。
豐彥特別指出,網劇的網臺聯動之所以能夠成功,價格是一個關鍵因素,視頻網站的VIP月費本質上和傳統電視收視費并無太多差別,尤其是價格上。
你真的知道“小鎮青年”要什么嗎?
原創、版權等影視文創領域的頑疾沒有成為網絡大電影的絆腳石,但到底拍什么卻成為了真正的發展困擾項。
困擾的關鍵原因在于受眾基礎。網大的受眾類型十分特別,在大多數業界觀點中,其形象描述是用“小鎮青年”4個字概括,即75%的網大用戶是18歲到24歲之間的男性用戶。
“用戶特征和早期網大的成功,讓人們把小鎮青年的喜好,定位在了三俗之上。”劉實鋒說:2016年重新崛起的微博,其粉絲基礎也是小鎮青年,反而出現了更多深度垂直的領域細分。加上之前在豆瓣拿下7分、拿到龍標的《哀樂女子天團》的異軍突起,也讓人們對小鎮青年的認知發生了變化。
在豐彥看來,小鎮青年的定位其實是值得二三線城市里的白領,他們相對一線城市的白領來說,工作節奏慢一些,生活壓力小一些,業余文化需求也相對豐富一些。但同時,除了院線電影和一線城市無異外,其他線下的演藝活動、文化娛樂項目則出現相對缺乏,“這和80年代北京青少年宮里孩子玩電腦,我們在小城市青少年宮里玩電動木馬是一個狀態。因此,網大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個空白,至少在通過互聯網共享程度上。”
為何不能效法微博的垂直細分模式,去開拓網劇和院線電影所忽略的盲區呢?“紀錄電影、獨立電影乃至小劇場戲劇之類的影片,很難在院線上收獲,卻可以通過網絡的長尾來實現收益,而且這部分小鎮青年會樂意付出電影票價在網上觀看。”豐彥就認為:許多新銳電影人完全可以將網絡大電影變成他們的票房保證。網大形態+低成本小眾精品+國際大獎,未必不是一個更好的組合。如此一來,則網絡大電影則將從蹭IP、買IP,進階到第三階段,即造IP。
此外,筆者和網絡文創領域的部分從業者進行交流中發現,對一些優質IP,進行比網劇更精彩,但系列化的電視電影拍攝,并在網大體系下發行,也成為了一種業界方向。而更多的從業者亦表示,通過網大來鍛煉新導演的功力,進而轉戰院線電影,也是當下不少傳統影視公司進軍網絡大電影的一個潛在目標。“更重視編劇的力量,更注重腦洞的打開程度,同時沒有傳統院線電影那么嚴格的審查,可以讓不少新導演在較低壓力下盡情創作。”劉實鋒如是說。
或許,填補小鎮青年由于地域限制,而在傳統文化娛樂活動與項目中的固有缺失,將成為網絡大電影進一步獲得新票房藍海的根本保障,而各種關鍵就在于如何發現和創造出新的網大內容生態,而非簡單的三俗或簡單的精品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