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3 1章上
為何第二天離開之時,宋居寒仍在沉睡。
他急著前往唐市出差,下午還得趕回來,時間頗為緊張,而且也不想驚擾宋居寒,因而走得頗為匆忙,直至抵達高鐵站,才驚覺自己把手機落下了。
他置身于人來人往的售票大廳之中,簡直是惱羞成怒。他向來謹慎,極少犯下這般低級錯誤,他的購票信息、抵達唐市要接觸的人員,全都存于手機里,沒了手機今日恐怕難以成事。
他稍作猶豫,只得再次開車回去取,幸而宋居寒家離高鐵站不遠,趕回來搭乘下一趟車,午飯之前仍能抵達。
匆忙趕了回去,他有些急切地按著門鈴,良久,門被打開了,何故本以為會看到睡眼朦朧、一臉不悅的宋居寒,可出乎意料的是,宋居寒看上去異常清醒,只是目光冰冷得令人膽寒。
何故無暇多想,一步便跨了進去:“把你吵醒了吧?我手機落這兒了。”他進臥室尋找,未尋到,又回到客廳,卻見宋居寒抱胸倚墻,手中正捏著他的手機,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射出刺骨的寒芒,正惡狠狠地盯著他。
何故愣了愣,一時不明所以。找的是這個嗎?”宋居寒晃了晃手機,“你不是急著出差嗎?還特意回來拿,是擔心聯(lián)系不上莊捷予那個賤人嗎?”
何故腦子瞬間懵了,宋居寒查看他手機?
宋居寒咬著牙,周身彌漫著一股戾氣,仿佛能具象化出有形的刀刃,瞬間洞穿了何故的身軀,“你們何時勾搭上的?在我不知曉的時候,已然這般親密了?”他打開手機,“小猴子?何叔叔?操,真惡心!”他狠狠地將手機摔了出去,那脆弱的機器撞在墻面上,瞬間支離破碎!
“宋居寒!”何故怒喝,“我手機里有極為重要的東西,你能不能先聽人解釋!”
“解釋啊。”宋居寒危險地瞇起眼睛,死死地盯著何故,“上次我喝多了,沒給你解釋,是我的不對,如今我給你機會解釋,你們是如何相識的,怎樣聯(lián)系的,進展到何種程度了,這段時日你對我愈發(fā)冷淡是不是就因為這個賤人!”
“不是!”何故不甘示弱地喊道,“我們是偶然相遇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他喜歡跟我開開玩笑,僅此而已!”
“放屁!你當我傻嗎會信這種胡言亂語!開玩笑還是撩撥我會看不出來?莊捷予先引誘你的是不是?你對他也挺有興致的吧?你和他睡過了嗎?”
何故深吸一口氣,竭力壓制住自己澎湃的情緒,他沉聲道:“沒有,什么都沒有。”
“沒有?”宋居寒冷笑一聲,“你可知他是個零吧?” 為何對他的譏諷置若罔聞,他漠然注視著宋居寒,一番話語未經(jīng)思量便脫口而出:“居寒,首先,不管是馮崢,亦或是顧青裴,還是莊捷予,我和他們皆毫無瓜葛,我現(xiàn)今想問你,就從這件事的最本質(zhì)處問你,你憑何權(quán)力干涉我與誰交友,與誰同眠?!”話音落地仿若尖冰墜地,再剛強的身軀,再冷酷的偽裝,最終也難逃粉身碎骨的凄慘結(jié)局,何故只覺心臟劇痛,幾乎疼得直不起腰,他雙手顫抖,頭腦昏眩,視線都變得朦朧。
他講出來了,他確實講出來了,這句話在心中憋了無數(shù)次想要脫口,他都竭力忍住。他深知這不公平,可他不敢抗爭,只因一旦說出,他與宋居寒的關系恐怕就會終結(jié)。
然而他確實講出來了,或許講出的瞬間他便已懊悔,但他已無路可退。
宋居寒瞪大了雙眼:“你說啥?重說一遍?”
何故著實沒有膽量再重復一遍,唯有緊緊抿住嘴唇,等候宋居寒的裁決。
“我沒權(quán)力管你?”宋居寒猶如一頭被逼入絕境的猛獸,猛然朝何故的方向邁了兩步,何故本能地戒備著后退兩步,他又止住腳步,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仿佛整個人即將炸裂,拳頭攥得咯咯直響,最終,他一把抓起椅子,朝著靠墻的一排博古架擲了過去!
嘩啦一陣巨響,上面的物件掉落滿地,場面瞬間一片混亂。“我沒權(quán)力管你?!”宋居寒指著何故怒喝道,“你染上病了算誰的?你曉得莊捷予與多少人有染?你怎就這般耐不住寂寞!”
“夠了!”何故雙眼泛紅,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那你又與多少人有過關系?!”
“我跟你一樣嗎!你見識過幾個人?隨便有人引誘你一下你就迫不及待上鉤!”
“宋居寒,你別太得寸進尺了!”
“我過分又如何?你竟敢來管我!”宋居寒著實被激怒了,怒不可遏。
“你能管我,我就不能管你!”何故怒聲說道。
“對!”宋居寒那張絕美非凡的面容此刻猙獰扭曲得令人膽寒,“對,正是如此,你若不滿就給我滾,老子對誰這般好過?這段時日處處遷就你容忍你還不知好歹!你那張臉連賣笑都不會我早就看厭了,我寵幸你這么多年也膩味了,你給我滾出去!”
為何渾身顫抖不止,雙腿綿軟得幾近無法站立,他竭力維系著自己最后的尊嚴,緩緩移步至墻邊,拾起那摔得破損不堪的手機,而后又一步步朝著門口走去。
當經(jīng)過宋居寒身旁時,宋居寒驟然目現(xiàn)兇光,猛地揪住他的衣領,用力將人按壓在墻上,冷聲說道:“記得告知你的‘小猴子’,他別想再有任何登臺演戲的機會,滾回原籍自謀生計去吧。”
何故緊緊抓住他的手,咬著牙說:“你別這樣。”
莊捷予一個 19 歲的少年孤身于偌大的京城打拼,其中的艱辛困苦不言而喻,宋居寒只需一句話,便能將他所有的出路徹底封死。
“你心疼了?”宋居寒怒不可遏,仿佛要將何故生吞,“我曾警告過他,不許碰你,他竟敢與我作對,就必須承擔后果。”言罷,狠狠推開了何故。
何故攥了攥拳頭,深知自身無能為力,他連自我保護都困難重重,只能趁著自己尚未破碎成渣之前,迅速沖出門去。
大門閉合的瞬間,何故聽聞屋內(nèi)傳來仿若拆房般的聲響,暴躁且充滿戾氣。何故手扶著墻,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結(jié)束了嗎?
真的結(jié)束了嗎?
他在心底不停自問,然而卻有個細微的聲音在駁斥。
不會的,六年多了,兩人的相處早已形成慣性,仿佛他們本就該這般,仿佛他們會永遠這般……所以,怎會一下子就結(jié)束呢?
不會的吧……
倘若他此刻進去賠罪呢?倘若他解釋明白呢?倘若……
何故抬起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走吧,何故,從此處離開,終結(jié)這一切。
可他的腳步卻難以移動,仿佛邁出這里,會要了他的命一般。
宋居寒,他要遠離宋居寒,他要離開的,是宋居寒啊!那個在他生命中占據(jù)最重要分量的人。
從今往后再也無法觸碰?再也不能擁抱他、親吻他、凝視他?人生里再也沒有宋居寒?
不……他能行嗎?他能過上沒有宋居寒的日子嗎?
何故心臟劇痛難忍,緩緩地順著墻滑落下來。
屋內(nèi)的響聲停歇了,何故把耳朵緊貼著墻,似乎這樣便能聽到宋居寒的呼吸,便能感知他的存在。
或許這是他此生與宋居寒距離最近的一回了,他沒有勇氣離開。
可他不得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