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篦虛國唯一的皇子。
還是那種沒爹疼沒娘愛的瞎眼皇太子。
幼時記憶已缺失成一段一段,而碎片中唯一不曾丟失的,是同阿巫在一起的日子。
還記得初見這個侍衛,我就拿琉璃片割傷了他。
血流了一地,他驚訝,疼痛,卻沒有做任何反擊。
第二天。
居然還解開了囚禁我的枷鎖。
哼,是個愚蠢之人。
那時我的確是這么想的,在那個世道,只有強者才能活命。
倔強的我還沒安分兩天,就籌劃著逃跑。
毫無懸念,被他抓了回來。
那一晚,他抱著我倒在地板上,居然就那樣睡了一晚。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視我為不詳之人,從來沒人愿意抱我。
那晚,在那溫暖懷抱里,我居然生出些許渴求。
那時候,我十二,他十八。
太子殿里的相守,我仰望他,他守護我。
三只朏朏聒噪不休,他卻好脾氣。
那天,他讓我摸了他的臉。
他的唇齒,他的劍眉,還有笑起來,就凹陷下去的一對酒窩。
我的手描摹出他的樣子,把那輪廓深深刻在心底。
撿到那只快斷氣的小白鵺,我滿心歡喜,他卻心有戚戚。
我知道,他要對我下手了。
但是我仍然舍不得那些惡鬼傷他。
一次又一次跟著他,保護他。
直到,我看到他在我的茶里下毒。
其實我明白的,一切我都明白。
我們都是被命運大輪盤拖曳著碾壓的人。
身不由己,又無可逃遁。
父皇終是不忍親手弒子,一紙調令,將我發配邊疆佇守。
不管日子如何艱難,我總是要活著回來找他。
在每個日日夜夜,我都不停地強大自己。
卻沒想到,對他的思念也如藤蔓般肆意瘋長。
一次敵襲后,脆弱的瞬間,讓啻痕入侵身體。
那之后,我就套著惡魔的靈魂,那么不人不鬼地活著。
阿巫是支撐我唯一的信念。
一晃十年過去。
終于讓我有了回皇城的機會。
而且如今我的眼睛也恢復了明亮,我要好好看看阿巫的樣子。
那天后山上的偶遇,讓我有種異樣的感覺,我讓煒寰放了那個人。
雖然我不記得朏朏,聲音也不對,可是我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是認識我的。
再后來那個人又進了宮,而且一點也不安份。
夜里也偷跑進宮,撞到了我化為啻痕的惡面目。
他想干什么?他對窺探我有興趣嗎?
他是阿巫嗎?
我開始找各種理由將他留在我身邊。
不停地使喚他干活,還話里話外的套他的心里話。
他告訴我他叫“阿巫”。
不對,他在撒謊,他十八歲那年,告訴我他叫何云起。
他是怕我記恨?記恨他十年前對我投毒嗎?
不,一切我都知道,知道他的小心思。
我把他留在了寢殿,每天都折磨他,假裝生氣,打翻碗碟。
那夜,我忍不住吹了首他家鄉的曲子。
我看到他聽得癡呆了一般。
第二天我讓他幫我束發,貪萎的聞著他手上的藥香。
沒錯,就是這雙手,還有縈繞在手上淡淡的藥香,關于他的一切我都記得。
那一刻,自己的人生便有了光。
我終于找到了他,何云起——我的一生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