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喜歡吃餃子,我也不例外。一吃起香噴噴的餃子,我就會想起當年學包餃子時那稚拙的樣子來。
小時候,一到逢年過節或者家里來親戚,奶奶和母親就張羅包餃子,擇菜、和面、切餡,有條不紊,什么都不會的我跟在她們身后瞎摻和,跟到這又跟到那,把母親跟煩了,就給我一個餃子劑兒,任由我在面板的一角擺弄。沒想到我無師自通,幾次三番,竟然學會了搟面皮兒,而且還搟得有模有樣。從此,每次家里包餃子,我都負責搟面皮。面皮搟熟了,也就搟煩了,我又想學包餃子,并且是像搟面皮那樣自學成材。
于是,每當面皮供大于求的時候,我就仔細盯著奶奶或母親的手,從她們拿起面皮到她們把餃子放下,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看多了,手就開始癢癢。
機會來了,一次,奶奶、母親和我又圍著面板包餃子,她倆包,我搟面皮。我賣力地搟,面皮很快摞了好幾層,我便趁機問奶奶,“我學著包一個吧?”奶奶說:“愿意學就學吧,你大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都會蒸饅頭了。”得到允許,我可高興了,趕緊拿過面皮,挖餡,填餡……咦?在心里練了好多遍的動作,到了手上怎么這么生疏?薄薄的一層面皮提起來怎么這么重?面皮到底是怎么捏的來?——從兩邊捏向中間?兩手卻不敢挪動,好像離了手心,餃子就會掉在地上;從一邊捏到另一邊?不等這邊捏好那邊就露餡了,只得拆開了重新來。面皮被我折騰了幾次就變得滑不溜湫,拿在手里,直讓人心里發怵。干脆就把它攤在面板上吧。既然怎么捏都不成,不如把面皮從四周抓起來,再一收?一邊想著一邊干,收完口,一只小怪物出現了,只見它頭頂一團面疙瘩,肚子干干癟癟,既不像包子也不似餃子,頭大身子小,倒像是那個饑餓的小蘿卜頭兒。
深吸一口氣,我決定吸取教訓再包一個,這次要讓它的肚子鼓起來。我挖了一大勺餡,幾乎要把餃子皮給占滿了,捏皮的時候,還是像剛才那樣抓起面皮,往中間湊,可是餡子太多了,面皮有點短,我在手上用著勁,好讓面皮長長點,眼看就要收口了,面皮兩面卻都破了洞,餡子和水往外冒出來,哎——我只得把餡子摳出一點兒,收不上,再摳出一半,才收上口,可餃子怎么能有洞呢?對,用面粉糊上!可糊了一層又一層,餃子還是滲水,我的兩只手也變得黏黏糊糊。母親早已把一切看在眼里,“拿過來吧”她用一個大面皮,把我的餃子當作餡兒,包了個鼓囊囊的大餃子。
看著這個餃子,我心里泄了氣,看她們一會兒一個,一會兒一個,包得那么容易,我怎么就包不出來呢?是不是少了哪幾步?正想著,奶奶說道:“面皮不夠啦!”我快速地搟一陣子,看著面皮夠用了,就開始磨磨蹭蹭,猶豫著還要不要繼續包。搟面皮這么容易,包餃子咋就那么難啊?難道我要一直搟面皮嗎?不行,再包一個!我硬著頭皮又拿起一個面皮,想著這次嚴格模仿她們的做法來。可是奶奶包得太快了,不等我放好餡,她就已經包完了。我再跟母親學,可她一捏,餃子也成型了,我卻還在研究捏面皮時拇指和食指在哪里用力。好希望她們都放慢動作啊!可我又不好意思開口,只能等著她們再包下一個。
餃子包完了,滿滿的一蓋墊兒。奶奶和母親的餃子,花邊兒俏,肚兒圓,一個個那么神氣,那么高傲!而我那七八個夾雜其中的小可憐,紛紛耷拉著腦袋,好像要鉆進蓋墊兒縫里去。
餃子出鍋后,吃餃子皮的滋味更是一言難盡。
在以后學包餃子的過程中,我又出版了“長腳”“扶不起的阿斗”“合不攏嘴的哈哈兒”等系列,最終有了今天的“小白鴿”。當年奶奶、母親和我“各執一面”的情形也隨之遠去。奶奶已經去世,母親常常在外奔波,想吃餃子的時候,只有我自己張羅,一手拿面皮兒,一手填餡,兩手捏緊,餃子一個又一個放下,蓋墊兒上,又一圈一圈圓起來……
蘭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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