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無人機
一只只肥碩的大黃蜂從隱秘的蜂巢涌出，在黑暗中潛行，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自然界的大黃蜂早在末日之戰后滅絕了，那是狀似大黃蜂的單螺旋槳的無人機。無人機的機身被噴上黃黑相間的油漆，一對漆黑的眼珠子其實是具有夜視功能的探頭，影像實時傳輸回龍城公安局的情報中心。
單螺旋槳的無人機從四面八方涌向龍城市桃都路1號紫氣東來別墅。
幾乎是同一時間，龍劍乘坐的飛車騰空而起，急速飛向紫氣東來別墅。
偌大的龍城燈火闌珊，霓虹勾勒出孤獨的輪廓，零星的窗戶透出微弱的燈光，宛如未寫完的詩行被晚風揉碎在街角。
公路宛若棋盤，延伸到人跡罕至的郊外，有些路段塌陷掉了，露出巨大的裂縫，裂縫中寸草不生。
死掉的樹木沒有一片樹葉，枝楞著枝椏，光禿禿的，死氣沉沉的，直刺著青天。
垃圾壘成或高或低的小山，宛如踴躍的鐵的獸脊，延綿至看不到的盡頭。
“這座城市正在死亡！”他俯瞰夜色籠罩的龍城，低聲咒罵了一聲。
他回想起末日之戰前的龍城的夜晚，街頭巷尾燈火輝煌，川流不息的車流，汽車的尾燈拉出一道道絢爛的光線，璀璨如星海。
夜色撩人的龍城被戰火摧毀殆盡，早已不復存在，成為一首隨風而逝的挽歌。
夜風呼嘯，灌入飛車的艙室，吹散他的愁苦，把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飛車逼近紫氣東來別墅，開始降落。
第一顆子彈撕裂空氣，擊中飛車，在擋風玻璃上綻開蛛網般的裂痕。
緊接著暴雨般的金屬風暴傾瀉而來——引擎蓋被掀飛時，宛如被巨人猛擊的銅鑼，火星濺上駕駛座的瞬間，他聞到了焦糊的皮革味。
他來不及思索被誰襲擊了，撞開飛車的一扇車門，縱身從離地十余米的飛車上跳下。他在落地的瞬間，就地一滾，隨即站了起來，整個身體在鼓起來的軟體防彈衣包裹下毫發未傷。
幾乎于此同時，隨著一聲巨響，飛車墜落在地上，右前輪在第三輪掃射中突然癟下去，車身斜著撞向路邊的一處殘垣斷壁，防彈鋼板在持續沖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飛車開始燃燒，后視鏡最后映出不遠處閃爍的狙擊鏡反光，而他的指節早已因緊張時攥緊成拳頭而泛白。
他貓著腰，開始朝紫氣東來別墅跑去，軟體防彈衣不再鼓起，剛才被撐破的風衣碎裂在晚風中。
無人機的嗡鳴與子彈的尖嘯在空中交織，刺痛他的耳膜。
他在碎石路上彎腰小跑時，瞥見三只大黃蜂從燃燒的飛車殘骸中騰空而起。它們腹部的紅外瞄準器吐出子彈，如嗜血的蛇信，咻咻作響。
一顆子彈擦過他的耳際的剎那，他突然翻身滾進路邊坍塌的排水渠里，濺起黑乎乎的水花。腐水漫過他的脖頸的瞬間，似乎有某種黏滑的生物擦過他的手背。他身上的軟體防彈衣再次充能后膨脹開來，使得他浮在腐水上，不至于沉沒。
他的頭頂傳來金屬外殼碰撞的脆響，一駕無人機正懸停在渠口，螺旋槳卷起的氣流將他濕漉漉的劉海吹得上下翻飛。
他屏住呼吸，凝視著那對夜視探頭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像極了末日之戰時被核輻射變異的深海魚類。
他的后背貼著骯臟的渠壁，一只手摸向腰間，結果發現腰帶上空無一物。
他想起來了，自己在離開單位時并沒有領取配槍。就在他苦笑時，他的機械手臂在腐水中撈出一根麻花鋼筋。
當無人機的探照燈掃過渠口時，他猛地甩出機械臂。生銹的鋼筋發出嗚嗚的破空之聲，眨眼間擊中無人機。無人機的螺旋槳葉片瞬間絞成碎片，無人機隨即墜落。
他趁勢攀上渠沿，看見別墅二樓的落地窗后閃過一道模糊的人影。
他在奔跑中扯下破碎的風衣，露出另外一只手臂上猙獰的燒傷疤痕。這道殘留的疤痕乃是當年與龍城共存亡的印記，總會在暴雨突至時隱隱作痛。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第七波無人機群就會抵達這里。
他快撐不下去了。
而此刻，紫氣東來別墅的青銅大門正緩緩開啟，門縫里滲出的冷光，像極了末日之戰中母艦主炮充能時的征兆。
龍泉劍客
二O二五年三月二十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