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火的電影《我不是藥神》引發(fā)了一場面對生死的道德討論。影片中一共有三類人:1、神油店老板程勇。他開始是為了賺錢從印度走私治療白血病的藥物格列寧,談代理的時候他說“命就是錢”,把患者活下來的欲望當做賺錢的機會。后來看到真實的死亡后認識到人命的份量,寧愿冒犯法的風險、甚至自己貼錢為病友進藥。2、白血病患者。他們?yōu)榱松永m(xù)的更久一點,抓住一絲渺小的希望都不放棄、拼盡全力也想活下去,連信仰上帝的神父也覺得人命比合法更重要。3、正品藥物代理商,雖然這個角色在電影中雖然是被譴責的,但是我們都知道,現(xiàn)實中這家公司也是前期砸下數(shù)十億才研發(fā)出來這種靶向藥,如果不用藥價來補償,未來還會有人再去研發(fā)嗎?這三者誰是絕對正義的代表誰又是道德的被批判者呢?這個道德困境讓影片中的警察和屏幕前的我們都有話想說可又難以一吐為快。
電影的最后用格列寧入醫(yī)保似乎給了一個解決方案,但真的解決了嗎?入醫(yī)保前,正品藥物一個月需要兩萬元,絕大多數(shù)人承擔不起,走私藥一個月五千,可電影里的黃毛照樣買不起,所以他要搶。格列寧入醫(yī)保,也只是按比例報銷,需要自己支付的部分也并不是個小數(shù)字,考慮到這個病需要終身服藥,而服藥后的身體狀況未必能賺來養(yǎng)家糊口和買藥需要的錢。電影中老太太為了活下來已經(jīng)“吃掉一套房子”,即便入醫(yī)保,是不是也只是讓這套房子吃的更久一點?另外,其他類似問題能否參照這個解決方案?一旦超出醫(yī)保的承受能力,勢必出現(xiàn)藥品的確在醫(yī)保目錄里,但醫(yī)院就是不賣這個藥,只是鼓勵患者從外面購買。有的病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想不沉下去就得源源不斷地往里面扔錢,無論這錢是來自個人還是政府。
死亡原本是世間唯一公平的事,可隨著科技的發(fā)展出現(xiàn)了藥(包括其他醫(yī)療手段),疾病不再一視同仁的肆虐,因為藥或者能救命,或者能續(xù)命。給人希望的同時,我們也發(fā)現(xiàn)藥的背后長著兩排尖利的牙,牙的名字叫做——錢。就是這兩排牙,能夠細細啃碎患者的積蓄、家人的生活、然后是房子,沒準還會給健康的家人啃出一個要背很久的債務。
生命是凌駕于一切、是最寶貴的嗎?所有的生命都是相同并且無價的嗎?同樣死于交通肇事的兩個人,一個是鄉(xiāng)鎮(zhèn)居民,一個生活在大城市,賠付款一定不同。這說明生命并不平等。巴菲特一頓午餐的拍賣價和大學生賣卵子買蘋果手機,說明每個生命都可以被標出一個數(shù)字。
所以覺得電影里的呂受益演的真好。他在妻子懷孕期間查出來患了白血病,當時就是不想活了,可當看到兒子出生,他就想活著,想看到兒子長大。為了這個愿望他使勁去找走私藥的渠道,在其他病友抗議藥商的時候他多吃飯保持體力,面對程勇永遠是卑微和仰視的,即便這條發(fā)財?shù)穆芬菜闶撬峁┙o程勇的,即便他們有個階段相處得像哥們一樣。因為有程勇他就能活著,為了活著多下賤也不是問題。可當程勇規(guī)避風險不干了,呂受益幾次自殺,雖然電影里沒有表現(xiàn),但我想假如他有房子,他不會吃掉它。進入急變期,盡管醫(yī)生說唯一的治療方案換骨髓成功率極低,呂受益的妻子毫不猶豫地說做,但我們在熒幕上看到呂受益的最后一面是個夜晚,他沖著睡在地上的老婆孩子咧嘴一笑。呂受益不會做骨髓移植,他不會讓藥的那兩排牙齒啃掉妻兒最后一點生存資料。
生命珍貴,但不應該貴重。每個人的愿望都值得被尊重,但愿望如果脫離自己的實際太遠也是一種偏執(zhí)。想活著沒有錯,但活著不能僅僅是活著。每個人都會生病,大多數(shù)人都會面臨死亡前選擇搶救還是不搶救,這有關生的尊嚴、死的體面,不是簡單的是和否、對和錯就能劃清的。面對疾病,除了人類不懈的研究,其實每個人都應該想想如何接納疾病,如何接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