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對梨花情有獨鐘。
五月,母親的節日,在這個屬于母親的月份里,我很想寫寫我母親的母親,我親愛的外婆。
在外婆的院子里有一棵梨樹,每到春天,一樹梨花開似雪,那是花兒,更是我們幾個孩子的期待,從花開就盼著果實成熟的那一刻,每天都抬頭望望,直到果子成熟,而往往成熟的果子一夜之間就不翼而飛了,只留下長得不好的,有缺陷得被分到我們手中,那些大而好的早就被賣了,換成生活的必需品,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水果只是奢侈品,所以才有了那么漫長的等待,從花開到成熟,從春天到秋天。
既然沒撈著大快朵頤的盡情享受梨子的甘甜,為何還如此念念不忘?
那是梨樹,也是我們的童年。
兒時的家鄉物質很匱乏,物以稀為貴吧,就是那么一絲絲的甜蜜也會格外的刻骨銘心。
那棵梨樹不僅是我們的甜蜜期盼,在梨樹下更是有我的童年。常記得夏天在梨樹下乘涼,每次飯后泡一壺萊蕪老干烘,坐在梨樹下聽大人們拉家常,每次有茶梗在茶碗里立起,外婆就會說有客人要來了,哄得我再也坐不住了,總是跑到大門口張望,直到天黑也不見客人到來。
在梨樹下有一盤磨盤,小姨常常在磨盤上教我們表兄妹幾個讀詩寫字,我很早就開始接觸唐詩了,后來又讀宋詞,在我的同學還不知唐詩宋詞為何物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誦讀元曲了,我在小學五年級就讀完了《紅樓夢》,我說這些不是想證明我多么優秀,而是想說我多么幸運,在那么貧窮的年代,女孩是都不允許上學的,更別說家長花錢買這些閑書,而我們表兄妹幾個因為外婆的支持,有幸接觸到了別人無法觸及的詩詞歌賦,現在想想,那些錢定時外婆從牙縫里省出來的呀,在物質上外婆沒有給我們錦衣玉食,但是那些閑書無疑是她老人家給我們最高級的精神供養。
前段時間水稻之父袁隆平去世了,又勾起我無限的哀傷,我的外婆,一生連白米飯都未曾敞開了吃。我說在我來煙臺之前,我都很少見過白米飯不知道有沒有人相信,那是1996年,我在學校的食堂里見到了滿滿幾大盆白米飯,我的驚訝不亞于我見到圖書館里那一排一排的圖書,在我的記憶里,偶爾買到大米(在我們老家,谷子叫小米,稻子叫大米),母親也從來不舍得單獨做大米飯,都是摻和著小米一起熬粥,也僅僅是熬粥,純粹的大米飯想都沒想過,直到今日,我的母親還不舍得吃大米飯,盡管我告訴她大米飯已經很普通了,她完全吃得起,可母親總是不舍得,我被逼得沒法,就開車往家里拉大米,并告訴母親如果不吃找蟲就浪費了,母親就感慨,說你姥娘(我們把外婆叫姥娘)活著的時候也沒吃過這么多大米飯,然后她的神色就暗淡下去,我的心情又何嘗好受。如果可以,我真愿意拿自己半生的壽命換回外婆哪怕半年的時間,然子欲養親不待的無奈又豈是人力可改變可操控的。除了淚珠又能怎么辦呢。
外婆把她所能給予的最好的都給了我們,雖然我們都沒有多么的出類拔萃,但是那些被詩詞滋養的靈魂,永遠都純粹,干凈,澄澈,一如那一樹潔白的梨花,一如那一輪清冷的滿月。
青山依舊在,人如梨花飛。一溪梨花一溪月,是外婆留給我們最美的人生風景。
已是情難自禁,被迫止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021.5.29日書于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