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金瓶梅》第七十五回 潘金蓮努力誘惑失敗 龐春梅嬌嗔撒嬌成功
潘金蓮這次來了個制服變裝,小小的一場戲引出好多人的真實面目。
不說孟玉樓的善于觀察,冷眼看人,并且也總是在西門慶吳月娘面前刷存在感。
只來比較兩個男人的反應。
西門慶見了變裝的潘金蓮,仔細看了才發現是她。
書中說他在【燈影下睜眼觀看】,也會有人說大概是光線不好,所以才沒有認出來。
可在這之前,潘金蓮和李瓶兒往正房來的時候,在儀門前遇到陳敬濟,當時潘金蓮還蒙著紅頭巾,陳敬濟一眼就認出這個丫鬟是潘金蓮扮的,還笑道:【“這個正是五娘干的營生!”】
陳敬濟的意思很明顯——只有潘金蓮會這樣搞怪!
可這句話卻也透漏了陳敬濟對潘金蓮的了解——他是知道她的,他是了解她的!
若說西門慶因為光線昏暗沒有認出潘金蓮,那么在潘金蓮遇到陳敬濟的時候,同樣也有描寫:【那春梅打著燈籠在頭里走…】
外面早就黑了,只有一盞燈籠,明亮程度不會比室內更好。
從這個小小的比較里,就可以看出潘金蓮在這兩個男人心中的份量。
西門慶此時有很多很多個女人,除了美貌,不管哪個方面都有比潘金蓮更強的;
論溫柔她比不上李瓶兒、論體貼她比不上吳月娘、就連她一向最放得開的床上活動,現在也比不過西門慶的新寵王六兒了。
在西門慶心中,潘金蓮的重要程度已經跌到平均分以下,差不多也和本來就沒有受過寵的孟玉樓、李嬌兒一個水平了。
可此時的陳敬濟卻心中只有潘金蓮一人,他本來就對西門大姐沒有感情;多次到后宅來每次都是想見到潘金蓮。
我們可以想象他正是處在“輾轉反側、日思夜想”的階段。
那么潘金蓮此時對待這兩個男人又是什么樣的心境呢?
從陳敬濟前年五月來到西門府的這些日子里,潘金蓮對這個長相俊俏又會耍嘴的小后生心里也喜歡;
可她所有的行動更像是貓戲老鼠似的,只讓他心里癢癢的,卻并不對他真心,又不給他實惠。
她只是享受有人愛慕著的那種優越的感受。
潘金蓮來到西門府如今已經馬上就要到第四個年頭,這幾年里,西門慶讓她許多次傷心,一次比一次更傷心。
可就算一直在心碎,到目前為止潘金蓮的心還都在西門慶身上,她努力去討好她,想盡辦法引起他再次對她的喜愛。
可自從李瓶兒去年嫁進來后,潘金蓮在西門慶心中每況愈下,一直在走下坡路。
走下坡路時最大的問題就是越走越快、越來越剎不住!
越是掙扎滑落的越是恐怖、不掙扎也是無望。
這次制服誘惑的掙扎也是同樣的,似乎起了一定作用,但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其實于事無補。
這就是此時潘金蓮的處境。
一個明知道在跌落的人,她是恐懼的,她是要做什么的,可恐懼的心理往往讓她理智卻失去了,做出來的事情也往往讓人恐懼,讓人感覺她更加不可愛,更加該被冷落。
更快地讓人對她失去僅剩的那一絲美好的記憶。
潘金蓮后來的喪心病狂是漸進式的!每個人變壞或變好的過程都是漸進式的!
……
今天她是滿足的,可她不知道西門慶馬上又會讓她傷心。
西門慶留在了她的房中,她盡力的討好,用了許多羞人的手段。
西門慶在這一刻應該是滿足的,若是在這之前沒有王六兒這個人的出現,潘金蓮或許可能有機會再次得到他的喜愛。
可潘金蓮不知道,她雖然無比盡心盡力卻依舊不如王六兒放得開,依然不如王六兒更能滿足西門慶獵奇又變態的心理。
趁著西門慶高興,潘金蓮給西門慶敬酒,磕下頭去笑吟吟的道:“與你遞鐘酒兒,年年累你破費,你休抱怨。”
西門慶并不常見她這副乖巧的模樣,很滿意,將她攬過來坐在膝蓋上。
潘金蓮才說:“正月十二日,喬家請俺們都去。大姐姐她們都有衣裳穿,我就只是有數的那幾件子,沒有一件好看的。你把南邊買來的布料一家分些,找裁縫給俺們做了穿吧!就是咱們家擺酒請客,俺們也好見人,不惹人笑話。我往日常說,你把臉只是板著。”
西門慶笑道:“即是這樣,明日叫裁縫來給你們裁了吧。”
金蓮又道:“我早也對你說,好歹再多撿兩套好的給我,我又比不上她們都有,你就沒給我做什么像樣的衣裳。”
西門慶笑道:“賊小油嘴,到處掐個尖兒!”
到第二日,西門慶果然叫了十個裁縫來為妻妾縫制衣裳,每人一套遍地錦、一件妝花通袖袍、一套妝花衣服。
吳月娘卻多了一件【朝麒麟補子緞袍】自然是官夫人的穿戴;孫雪娥沒有袍子,只有兩件衣裳。
其余四名妾室都是一件袍子、兩套衣裳。
潘金蓮昨日白白費了口舌,并不比李瓶兒、孟玉樓和李嬌兒多一件。
……
驍騎屢次提起過潘金蓮經濟上的窘迫。
她不能比有錢的吳月娘、李瓶兒和孟玉樓,也不能比帶著私房錢進來的原妓女李嬌兒,甚至都不能比丫鬟出身的孫雪娥。
孫雪娥掌管著廚房,雖然負責采買的是小廝來興,可他們之間不可能沒有灰色收入。
否則來興兒當初就不會因為搶這個采買的活,不惜將來旺害死。
都是利益在作祟。
來興既然有利可圖,他就不可能怠慢了負責廚房的孫雪娥。
既然孫雪娥沒有灰色收入,也少不了得他許多的好處。
也就是說:孫雪娥也比潘金蓮有錢。
七房妻妾里,潘金蓮美貌正數第一,經濟狀況倒數第一。
愛美是美女相同的愛好,愛美就需要金錢。
別人的金錢自己就可以拿出來,潘金蓮只能找各種機會問西門慶要。
可整本書里,潘金蓮沒有一次問西門慶要過銀子,都是首飾和衣裳。
這一次溫存之后要的還是衣裳,她本想借著為大家都做衣裳的機會,要西門慶為她多做出來兩件,可是還是不能夠!
也是讓人嘆息了。
轉天到了正月十二日,家中妻妾組團去喬大戶家赴宴。
因為是喬大戶娘子相邀,只請女眷,倒是空了西門慶一人在家。
西門慶是個不甘寂寞的人,潘金蓮不在家,他倒是很高興,趁機到金蓮房里去找龐春梅。
西門慶先是對她說:“到十四日咱們家請客,你們四個大丫頭也隨你娘們出去敬酒,大年下的,也有好處。”
春梅斜倚著桌兒哼道:“你讓她們三個去,我是不出去的。”
西門慶見她這樣自然要問,春梅道:“你給這些娘都做了新衣裳,俺們一個個的像燒糊的卷子一般,出去也惹人笑話。”
西門慶笑道:“我知道你這小油嘴見你娘們都做了衣裳就心里不痛快。不要緊,我再叫裁縫來,給你們四個和大姐都做三件衣裳。”
春梅卻仍舊不滿意道:“我不比她們。我還要一件白綾襖。”
西門慶答應了,春梅方才歡喜起來,陪西門慶在屋里玩耍了一日……
第二日果然春梅和西門大姐比其他三個丫鬟多了白綾襖,衣服的料子也比三個丫鬟更是色澤艷麗、貴重不少!
……
《金瓶梅》最常用的寫作手法是對比,蘭陵笑笑生總是在做著各種各樣的對比,大部分都是暗比,有的在同一回里,有的相隔好幾回,更多的是并不直接說出來。
就像這一回西門慶和陳敬濟見到潘金蓮的反應;
就像這一回潘金蓮要新衣裳和相隔了一回的龐春梅要新衣裳,很明顯又是對比的手法,可他卻又并不直接說潘金蓮其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也不講龐春梅不但得到了她想要的,還超出了她自己的預期。
他只是將所有人得到的新衣裳細細的列舉出來,讓讀者去對比;于是大多數人都很容易的就將這個描寫忽略過去了。
以至于大家都覺得西門慶答應了潘金蓮、也答應了龐春梅,她們都達成了愿望,都心滿意足了。
又并不再描寫潘金蓮是不是又因此生氣了,作者連一句這樣的交代都沒有。
只是讓讀者自己去想,去認真的讀,自己去尋找相同之中的不同點,就像是尋寶一樣。
潘金蓮費了好大的氣力最終還是和別人一樣,也可以說她花了心思進行的角色扮演并沒有得到任何實際的好處——做與不做并沒有不同。
龐春梅也像她一樣伺候了西門慶一天,結果她超額得到了西門慶的回饋。
這樣的對比又一次讓人為潘金蓮感到心酸——她在西門慶心里的確是不再重要了!
這一次的對比自然不止是表現了潘金蓮,也同時表現了龐春梅的受喜愛程度。
她的新衣裳不管是料子還是數量,都是和西門慶的親女兒西門大姐一模一樣的,比其他丫鬟要高出很多。
雖然她只是個下人,可不知不覺中,在西門慶心中的地位卻一直都在不斷的攀升。
到目前為止,已經到了——西門慶會滿足她的要求,卻不去滿足潘金蓮要求的地步。
細細看了潘金蓮一路走來的辛酸經歷,到了她借獅子貓害死官哥兒、間接害死李瓶兒時,大約很多讀者都不可能只有滿腔憤恨的痛罵潘金蓮了。
才能真正理解了為什么張竹坡看到她被武松殘忍的分尸后,【不忍生悲,不敢稱快】。
......
這一天的故事還沒完,下一回西門慶要和喬大戶結親了,西門慶做了官,看不上喬大戶這樣戴著小帽的普通百姓。
可喬大戶根本不是西門慶想象中的普通百姓,他的后臺曾經硬的出奇,我們下回再講。
請點擊關注驍騎讀書,需要您的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