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第十三章? 生如驕陽

經歷了KTB地獄特訓，劉韶凱回到了大船陪伴她緩緩啟航。與此同時，東城的小伙伴們緊鑼密鼓分別開始了專業訓練，劉玉明的倔強無人能懂，小單和吳桐的密碼戀愛和午夜星圖更只有兩心相知，在講述了自己對死亡的理解后，他們的初吻如暗夜蘭花悄然綻放。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如同突然出現的父親和觸不可及的旅程，他的死亡也冰冷降臨，在黑白的森林前，兩代人完成了交接，而甜蜜的希望，也一并種下。

1.

“……因此，盡管拉丁語不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官方語言，有的學者甚至稱之為‘死語言’，但對世界上大多數語言的影響使得它的地位仍然非常重要，特別是它的詞根，比如alter、homo……”白指導邊講邊看見劉校長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外。

“同學們休息10分鐘。”白指導將黑卡撥回監控狀態，放到講臺的插槽里，快步走到門外。

“校長。”

“又出事了。”劉長淵眉頭緊皺，“今天早上一架EP-3在南海與我們的戰斗機相撞，飛行員跳傘下落不明，敵方偵察機受損，未經允許迫降南水機場。”

“又是A國？”白指導瞪大了眼睛。

“是。”劉長淵邊說邊朝電梯走，白指導轉身拿回黑卡，請賈老師幫忙帶課。

“欺人太甚！”白指導恨恨的說。

“現在沒時間生氣。”劉長淵一臉漠然，“接部里命令，大四實習的學生整體趕赴南州，一部分參與搜救，另外一部分由我帶隊，配合南州方面開展情報搜集。”

“校長，”白指導一臉激動，“上面東西多不多。”

“嗯，你也先跟我去一趟吧。”劉長淵答非所問，“大三的4C馬上開始，我們這個組讓小賈先帶著去海城，要上島的時候，南州估計也差不多了，我們再過去。”

“好！”白指導小跑兩步，慢慢又退回來。“那三校對抗？”

“現在看肯定是要推遲了，這是個難得的機遇。”劉長淵加快了腳步，“所有的力量會先朝南州傾斜，時間非常緊張，我們要在A國反應過來之前，拿到所有的能拿到的東西，這個機會不會再有了！”

南水機場晴空萬里，剛進4月，熱帶島嶼季風呼嘯而至，陽光和雨水像一對年輕的情侶，說好就好，說分就分。

劉長淵和金副部長并肩站在塔樓窗邊，不遠的跑道上，撞壞的大型偵察機旁圍滿了工程車和運輸車，數艘軍用飛機散落四周，幾架直升機懸停降落，各類人員進進出出一派繁忙。

“他們的人關起來了？”劉長淵問。

“故意找了幾個不懂英語的老兵守著，現在應該老實了。”金副部長推了推碩大的塑框眼鏡框，“記者太多了，我把周邊道路全數封鎖，任何車輛不能進入機場轄區。”

“飛行員怎么樣？”

“南水所有軍機，周邊海軍所有艦艇基本都派出去了，加上你的人，大概有近萬兵力在找他。”金部長咬了咬牙，“我機監視識別時，A偵察機突然大機動向我方轉向，機頭和左機翼撞到我戰斗機，左翼外側螺旋槳將我機垂直尾翼打成碎片，30秒后飛機失控墜毀。同行戰機發現空中飄有座椅穩定傘和救生傘各一具，駕機盤旋確認墜毀位置后返航。”

“目前軍方和救助打撈局正在不分晝夜的開展搜救，希望能找到。”

“二爺，”劉長淵打斷他，“把我的人全部調來，肯定不是為了搞搜救吧。”

“對，”金副部長眼神嚴肅，“他們制定了突襲機場的作戰計劃，準備炸毀EP-3。此外，在飛機上居然發現了我們的應答器。”

“航訊被突破了？”劉長淵大吃一驚。

“也不至于。”金部長走到窗邊，看著逐漸被拆散的大鳥，“我們內部得查，但他們也好不到哪里去。機組比較業余，來不及按標準程序毀壞計算機、電子媒體以及硬盤。另外飛機上沒有粉碎機，敏感材料和數據磁帶只能用手撕，關鍵設備用逃生斧砸了，但基本沒毀壞。”金副部長沉了一天的臉，少有的笑了笑。

“一師陸戰旅已調配到位，加上你的人，想突襲？讓他們有來無回！”

“所以，我的任務還有破解？”劉長淵興奮起來。

“破解不急，你是行家，后面有的是時間。現在最緊要的是把關鍵設備識別、保護、拆裝，目前我們已經拿到了完整的通信安全措施箱，共計有16對密鑰，密碼本和處理信號情報的便攜式電腦。重點是信號收集裝置，他們雖然銷毀了顯示終端和控制系統，但無線電接收機和信號處理器都在，這才是最關鍵的部分。”

“同時，機內大量的秘語和數據設備，均未遭到物理破壞，反譯保密通信和數據傳輸也是你們的強項，可以分一部分人先開始”。

“長淵，”金副部長一臉嚴肅，“時間緊迫，辛苦你了！”他頓了頓，“何司令請我轉告你，務必完成任務！”

“結束了我們一起去看老首長。”劉長淵即刻下樓去召集隊伍，心里隱約有些不安。

“校長。”白指導一直等在樓下，身后方陣肅立、整齊沉靜。

劉長淵看著自己的隊伍，一批批的學員成長著，奔赴他們的遠方。這些面孔不斷幻變，但使命卻經年如故。

獨立不慚影，獨寢不愧衾。他默默念叨著。

“開始吧。”劉長淵看著他們，“越快越好，教你們的本事都拿出來，這里就是戰場！”

2.

小單和吳桐磨磨蹭蹭拖在隊伍最后，等大巴車的行李取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的走進大門。

“海城局也太破了吧，”小單指著前方一棟老舊的蘇式建筑對吳桐說，“我還想著4C任務能把咱們帶到個神秘的地方，沒想到在鬧市里。”

“你以為拍007呢，”吳桐笑他，“老師不是說了，只有普通人最安全。”

“可憐小聲聲啊，”小單四處張望，把吳桐的行李放到房間，跟她同室的張登云點了點頭，“他以后在這種環境里上班，買菜倒是挺方便。”

“各位抓緊！”賈老師在樓間催促，“東西放好了馬上到會議室集合。”

“走，”吳桐偏偏頭，“登云，快點啊。”

張登云憨厚的笑笑，圓圓的臉上梨渦一閃。

會議室里語言組和解碼組全數到齊，賈老師正在桌首與精瘦男子交談，吳桐見小單在偏僻后排躲著，作勢指了指他，拉開正桌中間的位置坐下。

“各位同學，這位是海城局教培處應處長。”賈老師指了指身邊男子，“他負責我們在海城期間有關事宜。”

“同學們好。”應處長清了清嗓子，“海城局今年第一次接手4C實習，條件有待改善，請大家諒解。我會在這4個月里與大家朝夕相處，有什么困難呢，可以直接找我，也可以跟賈老師反映。”

應處長普通話夾著濃濃的潮汕口音，聽得小單想笑。窗外不斷傳來摩托車轟鳴和叫賣聲，讓人懷疑是不是回到了老家。

“按照部里安排，本組4C任務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大家將在局培訓中心完成課程的深入學習和實踐實操，二階段我會帶大家上島，進行4C測試，到時候將分為若干小組，大家都會拿到同樣的題目，通過的標準只有一個，時間。”

“此外大家都看到了，培訓中心在老城區，周邊環境比較復雜，所以第一階段請大家全程著便裝，我們進出都要保持老百姓的樣子。當然，學習之余也可以出去逛逛，海城的夜市和小吃都是比較出名的，但務必注意紀律，嚴守作息時間。”

“這個，”賈老師忙不迭打斷，“大家還是學習為主，學習為主啊。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了。”

吳桐回頭看小單，見他正盯著空氣發呆，不知道又想什么去了。

“大家長途勞頓都辛苦了，今天就休息吧。食堂6點開餐，時間還早，大家可以在周邊逛逛。”應處長看不見賈老師的焦慮，不管不顧的繼續說著，“我們大門出去右轉三百米就有個小吃街，大家要是吃膩了食堂飯，也可以自行解決。”

小單很少見到吳桐穿便裝的樣子，南方天氣悶熱，她只穿了件小吊帶、配著天藍色的熱褲蹦了出來，少女的青春氣息呼嘯而至。

吳桐看小單異樣的表情，心里暗自發笑。他一身黑色短打，套著人字拖，瘦高的身材襯上利落的短發，顯得格外精神，兩人剛剛走進人群，手就迫不及待拉在一起。

“鼎邊趖是什么東西？”吳桐指著路邊的招牌。

“好像是粉。”小單伸長脖子，口水都要流出來。“走走，管他是什么，哥哥請客。”

兩人邊走邊吃，說說笑笑，與普通小情侶沒有任何區別，學校的緊張感早已煙消云散。吳桐看到路邊小攤在賣銅制的銘牌，居然還翻出來個“桐”字，不由分說非要買，小單要，她也不給。

接下來的日子忙碌又快樂，大家都像放飛的鳥兒，認真學習之余，抓緊一切時間享受人間煙火，賈老師強調了幾次，看雖放松倒也嚴守紀律，最終也就不了了之。反倒是應處長與這幫家伙極為投緣，短短幾周打得火熱，聽說還悄悄去夜市喝了酒。

“我現在有點羨慕小聲聲了。”小單邊從大盤里卷膠卷，邊對旁邊檢查相機的吳桐說。“他這個工作環境簡直就是天堂啊。”

“你這個享受派，”吳桐笑了笑，拿起手里的理光相機，“不過海城局的確是闊，看看人家用的設備，比學校那個破海鷗好太多了，光圈和快門都是自動的。”

“那是你笨，”小單咧嘴笑，翻出顯影液往盆里倒，“搞計算背單詞你可以，玩機械搞設備這種粗活還得我們男生。”

“開燈。”小單點點頭，示意吳桐把暗房的門關好。咔嗒一聲，屋內立即轉化為紅黑世界。

小單把膠卷拉出來，吳桐一旁分剪，沉入定型液中。接著轉身把看片機上的相紙固定好，調整燈泡的位置，插入晾好的膠卷，同時把相紙放到顯影液里。

影像由淺入深緩緩浮現，像一朵快進的血紅之花在他們的指尖無聲綻放。吳桐喜歡看小單低頭認真的樣子，悄悄享受著這個美麗又奇妙而的過程。

等待定影的時間里，小單習慣性的從身后環住吳桐，下巴放在她的耳邊。她略略側偏，臉頰與他的鼻尖相碰，小單把她轉過來，慢慢吻她，暗房狹小的空間里四處都是荷爾蒙的味道，吳桐心跳加速，閉上眼，整個世界都是曖昧的血紅。小單的手開始不老實，吳桐掙脫開，立在一旁大口呼吸。

定型液盤里照片微微蕩漾著。小單默不作聲，自顧自的開始清洗相紙，用夾子將照片掛成一排，后退幾步欣賞他們的作品，好似什么都沒發生。

吳桐湊過去，照片里自己拍攝的大多是散亂的街景人物，而小單所有的照片上都只有一個人。

她在石板路的盡頭，她蹲著看小攤，她開心的吃著蛤蜊煎，她舉手看夕陽，她迎著海風微笑，她背著月光沉默。她的一顰一笑全部被他記錄了下來，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吳桐禁不住拉著小單的手，她沒想到小單能把專業學成浪漫的習作，那一刻她心里默默認定了這個人，就算未來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相紙干了，小單用臺式裁紙刀細細剪切，選了一張最滿意的照片藏了起來。很快就要上島了，緊湊而愜意的日子轉瞬即逝，真正的考驗即將來臨。

他們互相看著，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3.

“嘿喲，和尚隊你們好！林大和尚怎么又是你啊。”

“師兄，”林教官站得筆直，“又來麻煩您了。”

“滾，”來人迎面給了林教官肩膀一拳，“大家都不要拘謹，在我這沒這么多規矩，別聽這小子的。”

“這位是邰教官，負責我們本次4C任務。”林教官挨了一拳，卻像吃了顆糖樣開心

葉從虎幾人面面相覷，第一次看到孤傲的林教官畢恭畢敬，不禁有點吃驚。邰教官腆著個大肚子，眼睛充血，皮膚黑紅，嘴唇又黑又干，穿了件翻毛的紅色秋衣，軍褲洗得發白，靴子磨得看不出顏色，勉強遮住禿頂的一縷長發被漠風吹立，倔強的飛來舞去。

“我靠，這人什么路數啊，”黃興旺悄悄問身邊的大狗，“怎么一點軍容都沒有。”

“走走，”邰教官揮手示意身后的兵去指揮運兵車，“條件有點艱苦啊，大家慢慢適應。”他指了指胡楊林邊一排低矮的地窩子，“今晚要刮風，明天我們再去基地。”

“大家把裝備放好，我們開始上課。”邰教官用腳在沙土上劃出一個圈，算是自己的講臺。

走了一半的文偉峰懷疑自己聽錯了，剛下車就要上課，這邰教官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來來，都圍攏坐好。”邰教官滿臉堆笑，像是看到了失散的親人，站在旁邊的林教官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我和你們小林子，啊不，林教官，在部隊是一個班的，我是他的老班長，所以大家到我這里算是回家了，都隨便點，隨便坐。”他指著空蕩蕩的黃沙，仿佛擺滿了高級沙發。

“在我這呢，雖然沒什么規矩，但我也要給大家強調兩點。第一，任何時候都不要逞強。我們是人不是神，不要覺得自己是金剛不死的未來戰士，要學會動腦子，而不是使蠻力。”

“第二，要揚長避短。我們是行動隊不是野戰部隊，更不是特種部隊，一定要清楚我們的職責是什么。別天天學著打打殺殺的。”說到這里邰教官看了看林教官。“能不開槍不殺人完成任務才是最高級的。”

“接下來的幾個月大家要學的東西不多，也不難，盡管放心。”林教官在旁邊聽到這句笑得比哭還難看，看邰教官叉腰腆肚繼續瞎掰呼。

“我呢，圍繞只一個核心帶大家熟悉相關技能和技術，行動的最終目的也是這個。最后你們的考核呢，也是我說了算，基本都過，都會過的。”

“在學校啊，主要是把你們訓練成整齊劃一的機器，在我這不一樣，我要讓你們學會千變萬化。另外謹記一點，學習的意義高于考核，集體的意義高于個人。”

當天夜里，文偉峰輾轉反側。邰教官的話語隱約觸動了他，又始終想不明白。大漠的風鬼哭狼嚎，地窩子的薄石頂隨時都要被吹飛，快天亮時風停了，整個世界又靜得可怕，他模模糊糊剛睡著，就被叫醒了。

爬上地面，穹頂顯現出一種從未見過的深藍，純凈得像失重的太空，這輩子最遠的天際線上魚肚初顯，他見林教官幾人正在用沙搓臉，旁邊的卡車已經啟動。

車上顛簸著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車終于停穩。大漠正中一條柏油路筆直遠去，前方矗立著兩塊紅色巨石，整隊完畢，邰教官夸張的一舉手。

“朋友們，歡迎來到紅岸基地。”

顯然，林教官的笑是有預謀的。他所謂的簡單課程，3天后終于露出了猙獰面目。

兩節理論模擬訓練后，他們稀里糊涂被拉上運輸機。大家都以為是在訓練識別空降區域地圖，還沒反應就被踢了出去。2000米高空里，只剩下耳邊呼嘯的風和護目鏡外天地不分的眩暈，急速墜落和快速旋轉中，所有的動作只剩本能，顧不上看高度表也顧不得觀察降落區，全憑求生欲勉強拉開導引傘，主傘升力又把他們急劇拽高。

蔚藍天空上依次綻放的白花，是他們無聲的吶喊。

接下來，偵察、白刃、野外庇護、地圖解讀與GPS引導、防毒、偽裝、伏擊……，與枯燥的學校課程相比，這里充滿了技巧和挑戰，之前只在課本里出現的特殊訓練讓他們像嗜血的狼群，冒險的天性激發他們不斷的自我挑戰，一眾男兒堅信選擇無比正確，個個都覺得這才是行動隊該有的樣子。

“開過槍吧，”邰教官拿著一把88式狙擊步槍晃來晃去，像是舞著一把燒火棍。“知道你們在學校沒少練，或許更牛的你們都玩過。”

“低投入高產出一直是特種兵追求的目標。當今世界發生大規模戰爭的幾率越來越小，因此在一些熱點地區、敏感領域，特種作戰已經成為解決一些棘手問題的主要手段。行動隊作為特種部隊的充要前置，追求的是更低調，更準確。”

“所有的部隊和作戰方式只是戰爭手段的一種，所有的兵種也只是諸多作戰單元的一環，只有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士兵和他們組成多兵種多領域的協同配合，才能決定戰爭勝負或者行動的成敗”

“因此，安全靜默抓捕對象或者獲取情報，以最小的投入消損達到最終的目標，是我們的唯一追求。一開始我就說過，能不動槍就不動槍，能抓活的就一定不要死的，能走捷徑就別他媽去走遠路，能不按常理出牌就一定不要循規蹈矩”

“但是，這不代表我們永遠是無聲的影子。”邰教官突然咧嘴一笑，

“各位狙擊槍打過，但用它殺過人嗎？”大家心中一緊，都知道他笑就沒好事，但今天這問題實在慎人。

“別怕別怕，我們從來不搞暗殺，但瞄個死靶子可不叫狙擊。”疑惑間他打個哈哈，臉色轉陰。

“文偉峰，起立。”

“到！”

“風速。”

“低于3-5km/hr。”

“風向。”

“10點左偏順風。”

“很好，”邰教官贊許的看了看文偉峰，示意他歸隊。“我們不是專業的狙擊手，但是今后的行動中不可避免的會運用狙擊技能。之前學習了觀測和地形判斷，但穩定射擊才是確保狙擊完成的根本，射擊對象不會是一直不動的死物，今天，你們要開開殺戒了。”

“全體都有！以集結點為圓心，以10公里為半徑，大家自行組成三人小隊機動，時間4小時，目標，狼。”

“最近這幫家伙很是囂張啊，老百姓的羊沒少吃。你們這是為民除害，你們都是正義的獵狼衛士，你們是在為祖國的畜牧事業貢獻力量。”

林教官在一旁哭笑不得，忍不住背過身去。

文偉峰第一時間搶到把好槍，忙不迭的領彈，檢查裝備，標注地圖。臨了才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全隊31人，怎么都要剩一個。

他看羅四一臉壞笑的在旁邊數子彈，就知道組隊已經不可能了。

邰教官嘻嘻哈哈，好似什么都沒發現，他知道問也白問，不就是幾只狼嘛，我自己也能行。咔嚓拉完槍膛，他便獨自出發了。

西部戈壁大多是風蝕地貌，他用望遠鏡觀測選定高點，走了和眾人相反的方向。中午的太陽很毒，他選了個自然風洞，布置好觀測點，架好了槍。

目鏡里，怪石嶙峋的山碓像群魔的盛宴，世界被分割為黃藍兩半，風幾乎停了，只剩死寂的荒漠，異域風景雖是好看，但半只狼都見不到。

觀測了半天，終于一聲槍響劃破了寂靜，他知道隊友開張了，不禁緊了緊手里的望遠鏡。越往后成功的幾率越低，被驚慌激怒的孤狼，才是最難的。

四野照片般凝固著，槍聲不斷傳來。他按捺著煩躁，默念著學習的要領，漸漸風起來了，狙擊的難度再次增加，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可還是什么都沒發現。

冷靜！他閉上眼，放松僵硬的雙臂，深呼吸了幾口。還沒等再次舉起望遠鏡，視界可及的不遠處，一頭黃灰色的獨狼出現了。

這應該是匹頭狼，身軀比普通的狼群要大上許多，背上皮開肉綻新傷未愈，顯然經歷了纏斗不久。

測距不超過70米，風速也不是很快，文偉峰調整為臥姿，扶緊了槍托。瞄準鏡里，頭狼走走停停，在怪石中時隱時現，仿佛知道有人在盯著它。

文偉峰努力平復激動的心跳，控制著呼吸。終于，它立于石邊，遠遠的竟然看了過來，在倍鏡里，一雙惡眼近在咫尺。

沒有一絲猶豫，文偉峰立即扣動了扳機。隨著震動他看見頭狼肩部噴出一片血霧，它蹦了起來，馬上又被無形之墻彈落，驚慌中它撒腿就跑，十幾步之后耗盡體力，在地上翻滾了兩圈，開始抽搐。

惡心感瞬間襲來，文偉峰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伴隨他的是沉浸的血腥，空氣仿佛都是咸的。

他掙扎著收拾好裝備，慢慢朝狼尸走去，越近血腥味越濃，讓人忍不住作嘔。

眼前的死狼呲牙咧嘴，死去一刻也想著全力撕咬，文偉峰知道沒法獨自把這個龐然大物扛回集結點，壓制著惡心正猶豫著割尾巴還是撬牙齒，風中突然飄來濃重的膻味，緊接著動物捕食時特有的嗚咽聲響了起來。

他渾身肌肉繃緊，緩慢的轉身同時拔出手槍。大約十米開外，一大一小兩頭灰狼正背毛豎立弓低前爪， 犬牙滴淌著涎水。

幾乎是槍響的同時，兩頭狼一左一右閃電襲來，不記得幾秒鐘就打空了彈匣，在大狼倒地的同時，小狼死死咬上了右臂。他用手環抱就地翻滾，血紅的狼眼就在眼前，黃牙噴吐著惡臭，下一秒就要咬斷他的喉嚨。

右臂鉆心的疼痛襲來，此刻也顧不上那么多，他立即使上最熟悉的十字固，雙腿夾緊狼腹，繃緊了髖關節，和小狼像久別的戀人一樣緊緊擁抱。

不知過去多久，懷中僵持的餓狼力度略減，他立即拔出腿上的匕首胡亂刺去，隨著幾聲悶響，狼血從肩背和口中噴射出來，掙扎幾下慢慢軟去，臨死口中的手臂也不肯松開。

文偉峰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四仰八叉大口喘氣，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唯一的念頭就是發誓今后再也不離開集體。

遠方，邰教官緩緩放下手中的狙擊槍，他旁邊冰人般的林教官，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

“這小子還真行。”邰教官點燃一根煙，遞給他。

林教官猛吸一口，手里的望遠鏡已被汗浸透。

他默默的點了點頭。黃沙里，他好像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