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駱毅
謝童按照跟高玉的事前約定來到東州藝術學院玫瑰園餐廳,到底是藝術學院,餐廳內(nèi)美女如云,聲如磬玉,是男人大飽眼福與耳福之佳處。他一本正經(jīng)地環(huán)視四周,便輕易發(fā)現(xiàn)了美女中的美女——妻子高玉,他細瞧覺得她較她身邊的美女更成熟一些,像一串晶瑩透亮的葡萄中最紫的那一枚。高玉已經(jīng)點好了餐,正半起身向他頻頻招手。于是他向著高玉所在的位置稍微加快了腳步,差一點與一位步履匆匆的膚白貌美、身姿曼妙、一身香奈兒香水味的年輕女子撞了個滿懷。
謝童和高玉面對面坐下,高玉為他買的餐盤里的菜都是他平時愛吃的,跟以往他來藝術學院“作客”一樣,餐盤旁邊還有一份單為他買的令他百吃不厭的茶樹菇草雞瓦罐湯,謝童有點小感動,禁不住向高玉投去感激的目光。
吃完午飯,謝童和高玉并肩走出餐廳,江南初夏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飯前的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只過一頓飯的工夫便已陰云密布、雷聲陣陣,高玉本欲回辦公室取傘,此時已經(jīng)用手機快速百度了東方實時天氣,知道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nèi)東方并沒有雨的謝童笑道:“親愛的,我已經(jīng)百度過了,沒雨,這只打雷不下雨的天氣就跟不合理的需求沒得到滿足的七八歲的頑劣孩童一般,只干嚎卻無淚可流,咱們不用理它。”
“你可真會打比方,不過還挺生動形象的。”高玉笑道。
出了學校北門,在去馬路斜對面公交站臺的路上,謝童主動拉過高玉的一只玉手,溫柔地說道:“玉兒,我想好了,聽你的,將愛車賣了湊錢買房子,不過不買期房,買二手房,就買你們單位附近的小區(qū),這樣你上下班就不用擠公交了,以后寶寶上學的學區(qū)也特好……”
謝童的話還沒說完,高玉便激動地叫道:“啊?太好了,親愛的,你終于想通了,不過這是真的嗎?老公,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早上我看見22路車那么擠,還擔心你可能會不同意賣車呢!老公,你真好!”說完,高玉的眼眶似已泛起淚花。
謝童知道自己將劉云霞托他送給高玉的那兩聽碧螺春雨前新茶沒經(jīng)她同意便轉手送給朱富貴這件事做得相當不地道,甚至很丟人。這既是對劉云霞的不尊重,也是對高玉的不尊重,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趁著高玉被他感動的時機主動坦白,以求得從輕發(fā)落:“玉兒,我今天犯了個大錯。”
謝童偷偷瞥了一眼高玉,看她有何反應。
“啊?什么大錯?你可別嚇我,我膽小,廈大畢業(yè)的。”高玉望向謝童,神情有點緊張兮兮地問道。
“我,我將劉大姐今天托我送給你的兩聽茶葉轉送給了朱富貴,他小人得志剛剛晉升了主任,你知道我跟他的關系一向不睦,我怕他今后給我小鞋穿,就,就……”謝童低著頭吞吞吐吐,裝得像個犯了錯的怯懦的中學生。
“舅,舅,叫舅媽還差不多!嘻嘻嘻!就這事啊!多大點事,朕今兒個心情好,免罪免罪,今晚給朕洗腳將功贖罪。”高玉故意占謝童的便宜,樂呵呵打趣道。
“好好好,罪臣榮幸之至,謝陛下不殺之恩。”謝童長出一口氣,也附和著打趣道。
綠燈亮起,二人跟著人群欲穿過斑馬線,行至馬路中央的時候,一輛白色寶馬轎車疾駛著右拐,謝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走在他前面的高玉,慌亂驚愕的人群中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驚呼聲,接著是幾句特色鮮明、口音地道的“市罵”齊刷刷地噴向那個疾駛而去,似乎急趕著重新投胎的寶馬車司機,其中一位操著外地口音的中年大叔朝著那漸漸模糊的車屁股怒眼圓睜,氣洶洶地說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閨花柳質(zhì),一載赴黃粱。這天上的雷神早晚劈了你。”
“嘿嘿嘿有趣!這《紅樓夢》中的判詞竟被他胡亂地用到這兒來了。”謝童緊緊拽著高玉的玉手過了斑馬線,跟她耳語道。
“你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碩士畢業(yè),他可能就一高中水平的‘紅樓迷’,我倒覺得他是一位真正的‘紅樓迷’,甭管他是不是胡亂用典,能一字不落流利地背出來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你說是不是?” 高玉并沒有被剛才驚駭眾人的場面嚇著,以一副風輕云淡、波瀾不驚的口氣說道。
“那倒是。”謝童討好附和道。
“嗨!童子,你估計剛才那司機是‘寶馬男’還是‘寶馬女’?”高玉突發(fā)奇想。
“這個嘛!這個可說不準,都有可能,我估計不來,而且也無法驗證。”謝童覺得這問題本身就有點好笑,不知道高玉為何沒話找話問這么弱智的問題,可他又不敢明說。
“肯定是‘寶馬男’,我最不喜歡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寶馬男’。”高玉正色直言。
謝童本來想說“所以馮中銀屁顛屁顛追了你許多年卻始終未討得你歡心”,卻沒說出口,換了一句“你寧愿坐在我自行車后座上笑,是吧?玉兒。”
“嗯,也許是吧!”高玉道。謝童有點尷尬,他不知她為何用“也許”一詞,不過他忍住沒追問。
這天氣預報還真精準,頭頂?shù)臑踉撇恢挥X中就散了,許是風的功勞吧,雷聲也走遠了,午間乘車的人不多,謝童和高玉并肩坐在公交站臺邊的塑料靠背椅上等車,高玉松開他的手說道:“童子,我得給劉大姐發(fā)條微信,說明一下情況并感謝她一下。”說完,她故意背對著他,雙手捧著手機,裝著字斟句酌地給劉云霞編輯微信,謝童本知道她不會實話實說將他出賣,卻佯裝去搶高玉的手機,高玉靈活地避開,并一把扭住了他的耳朵,他夸張地發(fā)出一聲慘叫,敗下陣來。
乘車到達市婦幼保健院站,謝童小心翼翼地扶著高玉下了車,在快到保健院大門的時候,路邊有一位席地而坐的乞討老婦人,口中念念有詞“善有善報,好人好報,早生貴子”,高玉駐足低頭,在坤包中翻找硬幣零錢,找了半天翻出一張十元整錢,然后彎下腰放進老婦人面前的儲錢罐中。老婦人突然提高音量道:“姑娘你是大善人,善有善報,你一定會生個大胖小子的。”
“大娘,謝謝你的吉言。”高玉一臉喜悅,低聲溫柔地說道。
東方市婦幼保健院三樓,人頭攢動,高玉看過醫(yī)生并驗完血,謝童摟著她坐在等候區(qū)的一條木質(zhì)長椅上,謝童突然感覺到一陣令人不適的抖動從屁股傳遍他的全身,他皺了皺眉,身體前傾著左右張望,并小聲嘟囔了一句“誰在抖腿?抖得人心煩意亂的”,話音未落抖動便停止了,坐在長椅上的所有人全部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不一會那不適的抖動又開始了,氣惱的謝童將手提包放在座位上占著座,起身假裝去了洗手間,回來時就便細瞧了一下,原來是一位禿頂?shù)膫€頭不高的中年男士,他的一只腳的腳尖踩著大理石地面,腳后跟細碎地頻繁地上下抖動著,謝童像便衣警察識破小偷一樣得意地走近他的面前,說了一句“嗨!哥們,是你掂腳的吧!掂得人心里慌慌的。”不料那人左右望了望,裝出一副特無辜的樣子回了句“我沒有掂腳啊!你們誰看見我掂腳了”,沒有人應聲,聽了他的無恥狡賴,謝童火冒三丈,正欲發(fā)作,卻見高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向他招手,示意他坐下,謝童這才強忍怒氣,回到她身邊座位坐下。高玉望了望他,然后從她的坤包里取出一副耳機,將其中一只塞進她自己的左耳,另一只塞進謝童的右耳,并連接上她的手機,美麗的手指熟練地操作了幾下,一段動聽悅耳的旋律瞬間將那掂腳的不適感淹沒,謝童摟緊高玉,向她投去感激與溫情的目光。
等待了大約2個小時后,驗血報告單終于出來了。
高玉故意用一只玉手將謝童擋在一邊,頗為緊張地看著她自己的驗血報告單,臉上慢慢露出了甜美的笑,像一朵慢慢綻開的白玫瑰,芳香、純潔、美麗,沁人心脾,動人心魄。謝童急忙移開高玉的玉手,將頭湊過去,“HCG318.7”,高玉一刻鐘之前剛剛又一次給他補了生理衛(wèi)生課,他知道高玉是真的懷孕了,應該有一個多月的樣子。
在已經(jīng)完全確定高玉懷上他倆的孩子的第一時間,心頭掠過一陣喜悅的謝童知道今后又將多一重身份——父親,但父親有父親的喜悅,更有父親的倫理義務與經(jīng)濟負擔,他得無條件接受這一現(xiàn)實,喜憂參半的現(xiàn)實,因為這孩子不可能不要,別說高玉絕不會同意打掉孩子,跟他一同做自由瀟灑的“丁克族”,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敢有、且不該有這一不切實際的邪惡念想,畢竟謝童是他們老許家真正的“獨苗”,肩負著傳宗接代,延續(xù)老許家血脈,以及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的重任,出身書香門第,受過傳統(tǒng)家庭倫理道德思想熏染且已過了而立之年的他理性地提醒并告誡他自己:為老許家光宗耀祖、光耀門楣客觀上似乎有點難,但早生貴子、傳宗接代在客觀條件上已經(jīng)完全具備,在這件關系著老許家血脈延續(xù)的重大事情上自己絕對不可以自私自利、隨心所欲,僅僅聽從內(nèi)心的聲音,還得順從、遵循外在的家庭倫理道德規(guī)范與公序良俗。
謝童在這一刻的心情是復雜的,有將為人父的轉瞬即逝的一絲喜悅,更多的卻是辭職讀博的美夢若五彩的肥皂泡般徹底破滅后的迷茫、苦悶與失落,有事業(yè)上郁郁不得志的日子得繼續(xù)硬抗、苦熬的無奈與痛苦,還有不得不肩負起逃無可逃的更重的家庭倫理責任的慌亂甚至恐懼。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紅塵俗世這根“鎖鏈”緊鎖的拼命掙扎卻無法逃脫的可憐的囚徒,沒有光亮,沒有溫暖,沒有快樂,沒有自由,看不見未來,只是在回憶與懊悔中茍延殘喘,茍且偷生;又像是大海中飄零的一葉孤舟,失去了方向與目標,看不見光亮,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更別提到達希望的彼岸;還像是一個身心俱疲、咽淚裝歡、強作笑顏的病弱者,僅靠那偶爾溫潤他那陰冷干涸的心田的一絲親情與夜深人靜、徹夜難眠時分常縈繞于腦海的文學夢這兩根“拐杖”強撐著他沒有倒下。此外,一個生理發(fā)育正常的青壯年男人身體內(nèi)持續(xù)發(fā)酵的性荷爾蒙以及心中潛藏的對男女情欲的迷戀,若“氧氣瓶”和“呼吸機”一般共同維持著他極微弱的呼吸。一想起他自己眼下的困境,他的耳畔似乎又傳來了鄰居王局長家陽臺上的那只可憐的籠中鳥,以及那刺耳的叫聲。
謝童強作笑顏,小心翼翼地挽著高玉白瓷一般的胳膊,步履緩慢、腳踏實地地走在市婦幼保健院三樓寬敞的大廳里,眼見幾位肚子已明顯隆起若小山般的孕婦從他倆身旁超過,再低頭望望高玉的幾近“平原”的肚子,他突然對他自己的“做作”和高玉的默契“配合”啞然失笑。
高玉似乎覺察出了謝童的反常,略帶疑惑地問道:“童子,你怎么啦?笑得怪怪的。”
謝童給高玉使了個眼色,然后朝著剛才那幾位孕婦的背影努了努嘴,冰雪聰明的高玉立刻就領悟了他的意思,她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下意識微微挺著的肚子,抿嘴而笑,然后掙開謝童的手臂,不想再“裝模作樣”,但謝童再次親密地挽起她的胳膊,刻意做出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tài),高玉默許了他的親密,并樂在其中。
謝童和高玉從電梯下樓,出電梯時,站在電梯口旁的一群人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這人怎么這么像許子靜啊?容貌氣質(zhì)都像,只是穿了一身白大褂,看起來較許子靜年長一些,成熟一些,他忍不住偷偷回頭又多看了一眼,目送她身旁的一位外國成熟男士牽著她的手進了電梯。
走出市婦幼保健院大門,上了一輛出租車,謝童跟司機交待了幾句,然后轉過臉對著高玉故作體貼地小聲說道:“哎,小玉,你終于懷上了,我建議你趕緊推掉周末舞蹈興趣班的課;嗯你們喬副主任家公子周末的家教我還是繼續(xù)做吧!”謝童望了一眼正靜聽著的高玉,繼續(xù)說道:“另外你們很快就要放暑假了,你看你是不是可以提前跟你們主任說一聲?下學期不要安排你課,早點在家保胎唄。”
“喬老師兒子的課你若是實在不想代就不代吧,我明天就跟她說,她人挺好的,不會有啥想法的,你放心,無非你平時少喝幾瓶高檔白酒。”
“那你明天就跟她說一下吧!其實她兒子小明的心思也不在學習上,我剛開始能將小明的語、英成績提高二十分很容易,不過若是想讓他再提高十分其實是很難的,你懂的,他自己不努力,我花再多的心思與工夫也是白搭,別到時候成績提高不了,喬老師還得捏著鼻子給我送酒,那咱自己也過意不去,你說是不?”謝童道,說完如釋重負,其實他早就不想再繼續(xù)代下去了,他覺得每周都得花上一整個晚上為心思并不在學習上的小明備課,周六下午還得再花三個多小時給他講課實在沒啥意思,每學期除了換回幾瓶高檔白酒外,對自己沒有任何價值,還不如推掉,自己落個清閑,盡管這兩年無酒不歡,但幾百塊錢一瓶的高檔酒是喝,幾十塊錢一瓶的親民大眾酒也一樣是喝。
“好,那就這么定了,我明天上班就跟她說。”
夫妻二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高玉說道:“黃時菁那邊舞蹈興趣班的課其實我早就不想代了,也沒幾個學民族舞的孩子,賺不了幾個錢,其實這個班黃時菁她自己也賺不到錢,甚至還虧錢,不過即便虧錢她好像也舍不得將這一塊扔下,嘿嘿搞不懂,本來是礙于同學情面開不了口,這次倒是可以趁懷孕推掉;不過學校這邊肯定不合適,到8月底開學的時候我才4個月不到,太早了太早了,不行,顯得太矯情,更何況10月28號我們學校50周年大慶,文藝晚會我們舞蹈系肯定也得出節(jié)目,之前得排練,人手不夠。”
“怎么,你還想登臺?表演你的《雀之靈》?那樣的話就不是獨舞了,是母子二人舞,嘿嘿嘿。”謝童明知不可能,故意戲逗高玉。
“我登臺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我的高徒葉亦桐可以啊!葉亦桐這個小丫頭肯定行,有我年輕時的神韻和風采,不過還需要我這個名師多打磨打磨,雕琢雕琢;另外我們民族舞至少還得上兩個群舞,我記得45周年的時候就上了兩個呢!”
“那次我也去了,以教工家屬的身份去的,欣賞了你們民族舞的三個節(jié)目,群舞《豐收歌》、《孔雀舞》,還有你的獨舞《雀之靈》。”謝童得意道。
“前幾天我們主任還跟我說到時候我得上,我當時沒好說我懷孕了上不了,只是謙虛了一下說機會應該讓給剛分來的年輕老師。”
“那懷孕的事你還得跟你們主任說一聲,得讓她有個準備,到時候好安排別人上。”
“嗯嗯,放暑假之前得說一下。”高玉依偎著謝童壯碩的肩膀,睜大眼睛望著他小聲說道,顯然她對他的這一頗為貼心的建議很滿意,盡管她不會全部采納,盡管她知道許多準爸爸都會這么小題大做,以顯示對準媽媽和腹中胎兒的極度重視。
“美女是舞蹈老師啊!難怪容貌、身材、氣質(zhì)這么好,平時還真是不多見,嘿嘿嘿今天有眼福,大飽眼福。”司機終于有機會插上話,他稍微側了側臉,沖著謝童高玉夫妻二人笑著說道,語調(diào)平緩,話音里聽不出油膩味與恭維討好的成分,眼中分明流露出艷羨的目光。
謝童聽了好有面子,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有福氣,一邊順手將臉頰緋紅、有點兒害羞的高玉輕摟在懷里,生怕被別人搶去似得,一邊嘿嘿嘿想說點什么,卻一時找不著合適的話。他滿懷“美女獨享者”的虛榮心、滿足感和優(yōu)越感,頗為得意、高調(diào)地用手捋了捋高玉腮邊的幾根細軟短發(fā),往日那個有“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的高玉這一刻在他的眼中、心里又回來了。謝童幡然醒悟:自己這幾年對高玉的感情漸漸由深轉淺,由濃轉淡,卻對許子靜、方云念念不忘的部分原因是自己的身份已由距離高玉稍遠的“旁觀者”、“清者”轉為眼前的“當局者”、“迷者”的緣故,正是應了那幾句俗語“熟悉的地方?jīng)]有風景”、“距離產(chǎn)生美”、“未得到的才是最好的”。他突然想起張愛玲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一段經(jīng)典描述: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成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他發(fā)現(xiàn)自己娶了高玉這朵紅玫瑰,久而久之,竟有將她錯當成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的趨向,得虧這位司機一語點醒他這位夢中人。
一路上出租車忽快忽慢,走走停停,司機甚是健談,甚至有點兒“貧”,謝童并不想搭話,只是出于禮貌地敷衍著。突然,他不經(jīng)意間低頭瞥了一眼依偎在懷中的高玉,這一瞥竟令他有了生理反應,原來從高玉酒紅色短袖體恤衫的寬松低領的縫隙處恰好可以看見,那雪白粉嫩的肌膚下面,一片“私密美景”正隨著她均勻的呼吸起起伏伏、若隱若現(xiàn),甚是誘人。不過僅過了兩三秒鐘的工夫,他便急忙向下微調(diào)了一下頭部的位置,然后抬頭望向前上方的車內(nèi)后視鏡,謝童暗自慶幸,高玉的“私密美景”處于司機的視覺盲區(qū),那張原本神情變得有點兒緊張的臉上露出了他人不易覺察的笑容。
許是聽見高玉輕微的鼾聲,出租車司機說話不再注意分寸,甚至有點不正經(jīng):“兄弟,天天摟著這樣一位美人睡覺,你‘xing’福不淺那!能睡得著嗎?”
謝童知道他說的是“xing”福,而非通常意義上的“幸”福,便笑了笑,沒搭理他,謝童估計這車上可能沒有監(jiān)控,即便有監(jiān)控但聲音調(diào)得一定特別小,否則司機應該不敢開這樣沒有分寸、不正經(jīng)的玩笑,不過這司機得有多么眼饞、艷羨和嫉妒才會說出這樣垂涎欲滴的話啊?還好,他沒有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謝童也沒必要跟他計較。司機見謝童沒搭理他,自覺無趣便啞巴了,專心開車,不過謝童知道他內(nèi)心一定還在翻江倒海,浮想聯(lián)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