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一曲《羅剎海市》火爆了整個世界,據說截至7月全球播放量已達到80億次,打破2021年的《Baby Shark》83億的吉尼斯世界紀錄為時不遠。而這首歌與一般流行歌曲不同的是,歌詞很有內涵,人們往往是在一邊欣賞一邊思考,進行各種代入想像,情緒宣泄,回味無窮。
于是就歌詞的暗喻所指,眾說紛紜,最爆表的是居然有些美國政客居然認為是在諷刺美國,還舉出例證:“茍茍營當家的叉桿兒叫馬戶,美國現在的執政黨是民主黨(驢黨)。還說:“未曾開言先轉腚”是譏諷拜登經常拉稀擺帶。還有德國某位女議員則說是暗諷該國的綠黨,各種奇葩代入想像,真是每天都有新發現。
在國內,矛頭所指,卻很集中;多是指稱刀郎通過此歌泄私憤的對象:據說是曾公開欺貶過他的那英、汪峰、高曉松及楊坤等四位娛樂圈大佬。其實這真是低看了刀郎了。刀郎草根出身,搏殺江湖半輩子,他在這個講求出身、勢力淵源的名利場早已歷經風雪,挨過不知多少明槍暗刀。這四位大佬不管怎么說都還算是明槍亮劍,刀郎心底明白,他所遭受最痛苦的更多的還是那些來自不知何方的暗箭黑刀,那些關鍵時刻踹一腳的背叛。所以他所憤怒和憎惡的并非僅是少數幾個人,而是魑魅魍魎的這類人所形成的娛樂圈是非顛倒、以丑為美、臭味相投、沆瀣一氣的厚黑的社會現象。人的理性思考離不開生活的感知。可以說,刀郎過去的所遭受的種種不公和欺辱,早已化作創作的素材,上升為理性的認知。所以刀郎才在《羅剎海市》的結尾句;悲涼又充滿期冀地呼吼道:“這是我們人類的根本的問題!”
其實,刀郎改編蒲松齡的小說《羅剎海市》最有趣還在如下:在原作,蒲松齡的《羅剎海市》里主人公馬驥是通過四個階段的層層遞進來展示他的命運轉折和思維發展的:
第一階段:進入到以丑為美、以黑為城,為官者均猙獰怪異的“大羅剎國”:
“天明,始達都,都以黑石為墻,色如墨,樓閣近百尺。然少瓦,覆以紅石,拾其殘塊磨甲上,,無異丹砂。時值朝退,朝中有冠蓋出,村人指日:”相國也,“視之:雙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簾。又數騎出,日:“此大夫也。”以次各指其官職,率猙獰怪異,然位漸卑,丑亦漸殺。
-----早旦,為君一行,”乃具飲饌,修主客禮,。酒數行,出女樂十余人,更番歌舞。貌類如夜叉,皆以白錦纏頭,拖朱衣及地。-------
第二階段:在他被“羅剎國”里眾多國人歧視排斥后,于是他借著酒意妥協從眾,用煤涂面,和眾丑們打成一片,其樂融融。
“居久之,與主人飲而醉,把劍起舞,以煤涂面做張飛,主人以為美,------馬即起舞,亦效白錦纏頭,作靡靡之音。王大悅,即日拜下大夫。時與私宴,恩寵殊異。-------
第三階段:用煤涂面的假面具時間久了,知情的羅剎國人不滿意,自己也甚覺無趣,(總扮小丑估計也感到心累)。辭官不準,于是請假掛冠離去。
第四階段:是重點:在龍宮,其文章《海市賦》得到龍王的賞識,將自己心愛的女兒“龍女”嫁與了他,并“拜為駙馬都尉”,于是“龍媒”之名,聞名于四海。
綜觀蒲松齡的小說《羅剎海市》,盡管有對黑白顛倒,以丑為美的社會狀況進行了嘲諷,但他還只是停留描述在人的外貌形體上的,而且因為自己的“寡不敵眾”,終至也屈從了,以煤涂面,以假面示人,混雜于“以丑為美”的黑暗氛圍之中。并獲得了“下大夫”的官職。但屈從黑暗,迎合美丑顛倒的世態,顯然這并非蒲松齡的本愿。于是深受科舉之苦的他便安排了第四階段:在小說中終于以主人公馬驥的身份在游“海市“時得遇貴人“東洋三世子”,攜帶小馬分波劈浪進入到龍宮,并以其文章《海市賦》得到龍王的賞識,將自己心愛的女兒嫁給了馬驥,并予其官職為“駙馬都尉”,從此過上傍上皇族、光宗耀祖人上人的好日子。實現了封建時代的知識分子的理想目標,所以:該文的最后部分以“異史氏”如此作結:“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嗚呼!顯榮富貴,當于唇樓海市中求之耳!”
但畢竟時代不同了,屈從丑惡、“花面逢迎”,刀郎不樂意,他通過改編原著的《羅剎海市》的歌曲唱出了另一番意境。表達了他揭露和抨擊丑惡、絕不屈從娛樂圈黑暗的心聲;在他的歌曲里,對以丑為美的描述和抨擊,已不限于人的外貌體態或以黑為主調城墻(暗喻黑暗}的表象,還深挖和延展了丑態的范疇:
“茍茍營當家的叉桿兒喚作馬戶,十里花場有渾名,她兩耳伴肩三孔鼻,未曾開口先轉腚-------勾欄從來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
丑惡之間還互相唱和,沆瀣一氣:”他見那羅剎國里常顛倒,馬戶愛聽哪又鳥的曲,三更的草雞打鳴當司晨,半扇門上裱真情,它紅描翅那個黑畫皮,綠繡雞冠金鑲蹄,------豈有畫堂登豬狗,哪來鞋拔做如意-----百樣愛也有千樣壞,女子為好非全都好,還有黃蜂尾上針———”。同時,與原著最根本不同的是:刀郎并沒想過去屈從,更不會以煤涂臉,和眾丑們打成一片,而是憤慨地喝斥道:“可是那煤蛋生來就黑,不管你咋樣洗呀那也是個臟東西’。他不僅用他的歌聲表達他的憤怒、輕蔑和抨擊。他還把對這類娛樂圈丑惡現象的思考上升至哲學范疇:“西邊的歐鋼有老板,生兒維特根斯坦,他言說馬戶驢又鳥雞,到底那馬戶是驢還是驢是又鳥雞,那驢是雞那個雞是驢,那雞是驢那個驢是雞”,并在《羅剎海市》歌曲的最后一句,不無悲觀又充滿希冀地唱道:“那馬戶又鳥,是我們人類根本的問題”。
維特根斯坦認為詞語的意義只在給定的語言游戲中才可更好地理解。
維特根斯坦還說過:“凡是可以說的東西都可以說得清楚”。“而任何超出這個界限的東西——比如宗教、道德、美、神秘性——都是不可言說的。即使這些話題并非荒謬,但與此相關的陳述絕對是荒謬的。”
維特根斯坦還斬釘截鐵明言道:“對于不可言說的東西,我們必須保持沉默。”
刀郎不愿保持沉默,但他用詞語的暗諷娛樂圈的丑惡來顯示另類的不可言說。
全球80億的播放量說明刀郎唱出了全世界無數人的郁結,全世界無數人也唱出了刀郎的郁結。確實:
“這是半獸半神的人類共有的根本問題!”
或許:神獸互搏,亦是每一個人的根本問題。
(后記:作為一位身在異鄉的宅爸,在各種繁雜和壓力山大的狀況下終于斷斷續續完成了這篇小作,我之所以在談論這個話題稍有些晚的時候還來加塞。是因為覺得這篇小文不僅談的是刀郎的這首歌,也觸及了我的某些心思;所以我愿意把這些內心的感思記述下來,算是我對過去歲月的一種回顧和念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