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冉一步步走在清寒荒寂的山路上。
她知道,在山巔的某個地方,有一座人跡罕至的天主教堂。
每一次,她辛苦跋涉,氣喘吁吁抵達終點,只看見稀稀朗朗的陽光下面,教堂門窗緊閉,沉寂肅穆。
安靜的教堂矗立在那里,寂寞得像一個洞穴,幽幽散發(fā)著與世隔絕的神秘氣息,卻又仿佛刮著陌生世界的風,讓人感到平定篤實。
高冉有種錯覺,自己靠著色彩斑斕的玻璃窗,可以睡到地老天荒。
許多次,高冉徘徊在門外,渴望推開門進去一探究竟,只是每一次都沒能付諸實踐。
只是這一次,她看到教堂的某一側(cè),散落著廢棄的家具柜子,她顫顫巍巍地站在柜子上,用手抓住窗戶的金屬欄桿,然后曲折艱難,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仿佛夢想成真般滿心雀躍地朝里看。
有一團朦朧的光,靜靜地熨帖在高冉的眉間,在那一刻,她不能堂而皇之地睜開眼睛。
她揉了揉雙眸,正準備凝神窺望,忽然感到脖子上傳來細密干燥,生硬針刺的摩擦感。
高冉下意識地伸手去試探,忽然碰觸到一只手,寬厚有力,而那個人的手也就勢緊緊握住她的,沉實篤定。
在這樣的地方,怎么會有別人呢?
高冉回過頭,身后空無一物。
只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冉冉,冉冉。”
像天使長在召喚。
高冉睜開眼睛,窗外明媚朗晴。
她像是從煙霧繚繞的山谷里走回村莊,忽然聽見人間百姓家長里短的吵嚷聲響。
一剎那的唐突,一剎那的舒服。
那個男人走過來,下巴的胡渣宛然,他醒得從來比她早。
“你又做了怎樣的夢呢?”
語氣里的寵溺,仿佛她從來只是一個困在城堡里的小女孩兒。
“夢見一座教堂,我在往里面看,你出現(xiàn),害我無功而返。”
男人輕輕微笑,走過來,在她額頭印下淺淺一吻。
“在那里,你什么都沒有看到。”
“如果你是月,我就是沐浴你光輝的山谷,如果你是橋,我就是安安穩(wěn)穩(wěn)托住你的路,如果你是一首詩歌,我就是那個最毋庸置疑的句點,等著你心安理得停駐。”
“就是此處,沒有別處。冉冉,你不必張望,不必彷徨,我在,你不會孤獨。”
男人妙語連珠,高冉心悅誠服。
一個女人,總有那么一些年月,對男人深信不疑。
至于來日方長,會是怎樣,總有來日考量的余地,總之不是今日。
所謂幸福,不過只是盲人摸象,還有,鼠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