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社會上常見一些所謂的“藝術家”,他們要么不修邊幅、蓬頭垢面,要么一襲長布衫、腳蹬布鞋,要么手里盤著一串珠子、茶杯不離手……這類人的氣質,讓人一見,就知他是搞藝術的,與眾不同,大有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孤傲之態。
在網上各類視頻或直播里,也常常可以看到一些書法“大師”在揮毫潑墨,他們有的像跳舞般來回旋轉身體寫字,周圍一眾人等奉若神明地崇拜觀賞;有的用瓶子裝滿墨,跳大神般往紙上噴墨寫字;有的渾身蘸上墨,躺在紙上來回扭動創作;有的在地上鋪上巨幅紙張,用巨型拖把為筆,用水桶裝墨汁,筆蘸濃墨,在紙上拖曳舞動揉搓,時而跳動吼叫,如同神鬼附體,四面觀者鼓掌歡呼……種種怪象,令人費解,他們的“作品”,也是常人難以欣賞的。
或許是我等凡夫俗子太過循規蹈矩,對此類怪誕的行為、超前的“藝術”還無法理解和接受。這類人中,或許有類似梵高、畢加索一樣的天才大師,他們在實驗著超越當下的后現代藝術。然在我看來,絕大多數就是以出格的行為表演,博人眼球、獲得一點關注度罷了,與書法沾不上邊。
書法能不能單列一類,稱之為“書法藝術”,國際上其實是存在爭議的。所謂的毛筆書法,本質上其實是繪畫的藝術。無論其線條、結構、章法、布局,都是繪畫的技法,是可以將其歸為繪畫藝術一類的。
因而,好多所謂的書法“大師”,把書法說得神秘而玄乎,其實就是在裝神弄鬼,給自己裝點門面而已。如今,云計算、人工智能都已經發明出來了,寫個字有什么可神秘的!?
書法不過是以字為畫的傳統藝術而已,有些人非得與“后現代表現形式”、“行為藝術”、“前衛精神”硬湊在一起,不倫不類,畫虎不成反類犬。
現在的人,總以為搞點出格之舉,就是“后現代”藝術了,其實,這一老套的做法,古人早就玩過了,沒什么新奇的。
唐人封演的《封氏聞見記》,記述了一則顧況作畫的情形,其場面之夸張,行為之怪誕,今人難以企及。可見,所謂的“行為藝術”,古人早就玩明白了。
顧況,字逋翁,號華陽真逸,唐朝大臣、詩人、畫家。顧況頗有詩名,年輕的白居易拿著詩稿去拜見他,他笑著說:長安米貴,要“居”可不“易”啊。等他打開詩卷,讀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聯,贊賞道:能寫出這樣的好句子,居長安也就易了。
顧況喜歡畫大幅山水畫,作畫前,把幾十幅畫絹拼在一起,放在地上,用桶裝滿畫墨,周圍擠滿鼓樂隊和啦啦隊,開始大造聲勢,每次有上百人。隨著現場指揮敲響第一聲鼓點,鼓樂隊吹起號角擂響鼓,啦啦隊則齊聲吶喊。
在這一片鼓角吶喊聲中,顧況出場了。他身穿錦襖,頭纏錦帛,然后開始喝酒,喝到微醺,開始圍著畫布連續轉上十多圈兒,轉完了才正式作畫。他把顏料隨意潑到畫布上,然后拿出一條長絹布,一頭坐上人,另一頭自己拽著來回拖動。畫布上的顏料在拖動的過程中被抹開,一副畫作的雛形才算完成。然后用畫筆勾勒,慢慢地,畫布上出現了山峰、溪流、樹木等,一幅大型的山水畫宣告完成。
《封氏聞見記》·卷五記載:
大歷中,吳士姓顧以畫山水歷托諸侯之門。每畫先帖絹數十幅于地,乃研墨汁及調諸彩色,各貯一器,使數十人吹角擊鼓,百人齊聲啖叫。顧子著錦襖錦纏頭,飲酒半酣,繞絹帖走十余匝,取墨汁攤寫于絹上,次寫諸色,乃以長巾一一傾覆于所寫之處,使人坐壓,己執巾角而曳之,回環既遍。然后以筆墨隨勢開決,為峰巒島嶼之狀。夫畫者淡雅之事,今顧子瞑目鼓噪,有戟之象,其畫之妙者乎。
就連封演也感嘆說:繪畫本是“淡雅”之事,而顧先生卻瞪目吶喊,如同打仗,這大概正是他繪畫的奇妙之處吧?
顧況生活的年代,距今已一千二百余年,這種極富后現代行為的繪畫方式,完全打破了中國傳統文人循規蹈矩、保守固執、本分呆滯的印象,而是熱情洋溢、灑脫不羈、勇于嘗試、敢于創新。
藝術創造,就是要敢為天下先。古人尚且如此開放而不拘一格,今人何必束手束腳呢?現代的藝術,受西方影響大,那些所謂的前衛、后現代藝術,總以為是西方人的發明創造,其實中國古人早就在實踐了。
我們要重拾自信,從古人的事跡中汲取力量,真正開拓藝術的邊界,創造出屬于中國獨有的藝術,而不要讓那些自詡為“大師”的騙子們招搖過市,毀了藝術的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