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柔郡主,名叫楊雨婷。是東宮太子的嫡女,照道理她的身份地位在雪盈之上,可誰讓晉王勢力蓋過太子,楊雪盈又比她更討皇上皇后歡心呢。楊婧瑤不善交際,唯唯諾諾,做事毫無主張。更是膽小怕事,雖是堂堂一個郡主,卻在貴族圈內沒什么威望,地位遠不及婉貞和雪盈。
此刻,她參加完聚宴,回至東宮。太子和太子妃做于正堂,楊雨婷走過去行禮。太子妃對這個女兒也不十分在意,并沒有什么關心之語。
“今日聚會,可有什么收獲?”太子妃冷冷的問道。
楊雨婷說話都十分小聲,“女兒已經讓楊雪盈和林欣兒走得近了。可是中途楊婉貞把楊雪盈叫了出去,楊雪盈回來之后看了我和謝荷蕊一眼,應該是猜出來了是我故意………”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太子妃打斷了。
“好了,我不想聽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也沒指望你成什么事。”
楊雨婷早已習慣母親這樣的嫌棄,可無論多少次,心里還是很難過、酸楚。
“過幾天,你進宮去看看你皇爺爺和皇奶奶,記著要多討好討好他們,嗯?”
楊雨婷對于母親的問話遲遲沒有答復,最后終于顫顫地憋出了一句話,“我不敢,我怕。”
太子妃一聽到“不敢”這個詞,頓時火冒三丈。“不敢,有什么不敢的,他們是你爺爺奶奶,又不會吃了你。讓你去陪陪他們有什么難的,你看看楊雪盈,人家雖然沒什么大本事,可你瞧人家把皇上皇后哄的一愣一愣的,可高興了。你不知道她暗中可以幫晉王多少,你再看看你。”說完不由露出些鄙夷的神色。
楊雨婷使勁忍住眼眶里打轉的淚水,死命咬著嘴唇。
太子在一旁也有些對女兒的同情,對太子妃道:“既然女兒不愿意,就算了吧。”
不知多少次,母親的冷嘲熱諷讓她懷疑自己是否是親生,但隨之而來父親的解困就會頓時讓自己心中暖暖的。
“父親,過幾日就是我生辰了,我……………”
“哦,這里有一千兩銀票,你生日宴我們就不幫你辦了。你自己去挑些首飾吧。”太子說著把一千兩銀票遞過去。
楊雨婷接過銀票,這銀票似有千斤重,讓她的手抬都抬不起,又似千年寒冰,讓人寒氣入心。可是她沒得選擇,她只能拿著銀票默默的離開,還要裝出一副開心感謝的樣子。
婉貞入宮便直接去往仁壽宮向皇后請安。
皇后坐于正堂,婉貞行禮,舉手投足都循規蹈矩。
皇后首先問話:“婉貞可有好些日子沒進宮了,這些天都在做些什么呢?”
“也沒做什么,就是偶爾和京中姐妹聚聚聊聊而已。”
“你過來看看我繡的這朵牡丹,怎么樣?”
婉貞立刻上前端詳,“很漂亮,活靈活現。”
“這說得也好聽了。我老眼昏花了,繡的不好了。”說著自己笑了起來。
“再怎么不好,也比婉貞繡的好多了。”
“婉貞你不喜歡刺繡,這倒是個問題。女兒家女工可是非常重要的,你現在可要和宮里的嬤嬤好好學學了。”
“都這么多年了,婉貞都學不好,現在也還是一樣?更何況,婉貞是真的不喜歡刺繡,刺繡太磨人了,沒有那個耐心。”
“本宮也是為你好,將來女兒家出嫁雖有繡娘幫著做,可總歸自己做的是不一樣的。想你這個年紀的閨閣女子,可都在趕制自己的嫁衣了。”
“皇奶奶又要打趣婉貞了。婉貞嫁人還早著呢,怎么就要繡起嫁衣來了?”
皇后放下繡好的那朵牡丹,起身朝殿外走去,“你也不小了。”
婉貞沒有跟出去,看著那朵嫣紅的牡丹,揣摩著皇后的意思。心想,皇后這是要我嫁人了嗎。
一個婢女上前道:“郡主,含涼殿里一切已經準備妥當,應皇后娘娘的意思,郡主這些天就住下吧。”
婉貞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宮女,“你就是我在含涼殿的貼身宮女。你叫什么?”
“奴婢清靈。”
“皇后有沒有說我在宮里住多久?”
“沒有。”
“那我可以出宮嗎?”
“不可以。”
婉貞輕輕一笑,“你可比柳絮不稱職多了,至少她會幫著皇后安撫我。省的我鬧騰出什么事來。”
“所以她的結果是什么呢。郡主,奴婢只做自己應該做的,其他一概不理。奴婢也只會聽命于這個后宮唯一的主人。”
婉貞被堵的沒話說,“你也和她一樣,不過是皇后放在我我身邊的一個棋子。
清靈沒有回答。婉貞便起身離開了仁壽宮。
再說北境。
當晚宇文成都親自帶領人夜間攻城,李世民緊隨其后。
敵軍自知敗局已定,可仍然不甘心,借助著城中前些年藏著的火藥,打算做這最后一搏。
沖鋒的部隊已經逼近城池,可仍不見什么氣勢。宇文成都見著如此氣勢不能震懾敵軍,心中不免焦急。心中也有數,幾天的奔波,將士們體力不行了。心想:“當他們面對敵人的屠刀時絕對會奮起反擊的。”
敵方城樓上,成百上千支點燃著的箭朝先鋒部隊射過來。星星點火如同雨點落在軍隊上方。忽的,火黃色的巨型蘑菇升起,照亮了整個戰場。隨之而來的是不斷的轟天巨響。處處都是慘絕人寰的嘶叫,黃色火焰映在每一個指揮官的眼眸中。
宇文成都氣急敗壞,抓著情報官員質問道:“他們怎么會有這么多的火雷。不是說已經切斷他們與外界的所有聯系嗎?”
情報員連忙嚇得跪在地上,“臨城原本就是軍城,里面有些儲備的軍用品,也不是不可能,是屬下失察。”
見前鋒傷亡慘重,宇文成都又是心急又是憤怒。
李世民走過來,沒有冷嘲熱諷,“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宇文成都因為懊惱而垂下了頭,聽到李世民的話,緩緩抬起頭,“是啊,沒有退路了,他們絕不可以白白犧牲。”
說完便立刻拿起鎏金鏜,朝前方戰場飛奔而去。身后的手下軍師紛紛組織,可仍然擋不住宇文成都的決心。李世民并未上前阻止,只是站在高臺上,縱觀著整場戰爭。
宇文成都親上前線,振臂一呼,士氣瞬間高漲,將士如同海浪般涌向城門,又回歸了以往的乘風破浪的氣勢。戰場上的形勢在宇文成都到達時便有了逆轉。
宇文成都武功高強,生性勇猛。不知斬殺多少敵人,鮮血染紅了戰袍,模糊了雙眼,可是斗志依舊昂揚。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上城墻,直接朝敵人頭領那里殺去。眼神中似有火焰,想要把對方吞噬似的。輕身一躍,鎏金鏜一揮,那人項上人頭便落入宇文成都的手中。宇文成都在城樓上將那人首級高高舉起,示意于自己的將士們,迎來雷聲般的高呼。
李世民和宋廷站在高臺上遠遠觀望,心中也總算松下了一口氣。
宋廷站在李世民身后,道:“這就是宇文成都,他也許不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但是戰場上的他總能用手里的刀扭轉一切。”
李世民冷笑一聲,“即使這樣,還是有很多不必要的損失。”
“可是他畢竟還是贏了。”
“我沒有不認同戰場上的他。只是他永遠也只能在戰場殺戮。”說完便轉身走了。
廝殺持續了一夜,血流成河,最終大隋勝了,這也是情理之中。接著就是上報朝廷,準備歸朝了。
再說說長安宮內,婉貞總覺得皇后話外有話,有要自己嫁人的意思,心中十分擔憂。若皇后就這樣胡亂把自己嫁了,婉貞是絕不會接受的。
婉貞本來只是猜測,也并未證實。只是有一次,因為要取回落在仁壽宮的配飾,卻意外聽到皇后和她身邊的張嬤嬤在談論寧國公府的大公子,更談及婚配的事。婉貞又想到皇后先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便明白了。可即使在不滿和生氣,也不能當面去頂撞皇后,婉貞聽到后便忍了下來,悄悄離開了仁壽宮
回到含涼殿后,婉貞更加憂心,甚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也不是,不急也不是。
可是等冷靜下來后,明白。寧國公是太子一方的人,皇后只要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了。怎么會把自己嫁給寧國公的兒子呢,這樣,太子是不會同意的,晉王也是不會同意的。尤其是父親,怎會讓自己嫁給敵人的兒子。這么一想婉貞心中才放心了不少,可總歸是不安的。因為總有一個人被賜婚,而那個人如今也不知道是誰,也許真的是自己。
在宮中已住了兩三日,仁壽宮那邊仍沒有消息傳出,京中更無人被賜婚,婉貞總也放不下心,在宮中住的是十分憋悶。被皇后限制出行,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清靈監視著,時時匯報給皇后。婉貞很多時候實在是不明白皇后為何如此大費周章“軟禁”自己,可是她找不出原因,這個問題更是多年困擾她,隨著她長大,她打破這種生活,弄清原因的欲望越來越強烈,可是又不能被皇后發現,所以只能默默的在心里滋生叛逆的火花,還要表現出溫順聽話的樣子。
這一日婉貞很難得的能出來到御花園散心,走著走著便到了太液池,滿滿的大半池的荷花,妖嬈美麗,亭亭玉立。可眼看已經快入秋,荷花雖美,卻已呈現出凋零之勢。婉貞正看的入神。
清靈卻道:“郡主,該回去了。”
婉貞的大好興致瞬間無存,面露不悅,可卻沒有說什么,乖乖的離開太液池,回了含涼殿。
傍晚,婉貞趴在窗臺,望著院子大缸里種著的蓮花,不禁想到長安城郊的那滿池荷花,不知那里怎么樣了。是和太液池的一樣幾近凋零,還是早就只剩了殘花敗葉。婉貞越想心里越是癢癢,越想越有去看的沖動。就這樣想著想著,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來,仍然是被皇后限制出行,她每天都會問清靈,自己何時能出宮,得到的答案每天也都是一樣的。每次無盡的失落后,都是那燃燒的欲望。
婉貞在宮中唯一不被限制的行為就是去見皇后,此刻她便正去仁壽宮見皇后。
仁壽宮的梧桐樹上,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正在爬樹,似乎是想去捉樹枝上的蟬。越往上爬,樹枝越細,很容易摔下來,樹下一群宮女太監催著那位男孩下來,甚至時時刻刻在樹下準備接著小男孩。
婉貞望著男孩,問道清靈:“那個男孩子是誰?”
清靈回道:“那是中山王的世子。”
中山王也算是宗室,當年文帝打江山時也曾出過一份力,可終究被文帝所忌憚,現在遠在揚州做起了藩王,是一個無權無勢的清閑王爺。可畢竟是為數不多的宗室,所以人脈和暗中勢力還是有一點的。這中山王世子是中山王原配的嫡長子,中山王更是溺愛。可這王妃命短,前兩年過世了,如今中山王再娶續弦。也不過是揚州當地的書香世家,沒有什么權勢。現任王妃膝下無子,又并非中山王原配,在府中地位也并不牢固。如今世子交由她撫養,她自然要討好小世子,等著他將來的回報。對于她來說,世子是唯一能讓她站穩腳跟的人了。現在這個王妃正和皇后在仁壽宮嘮家常,而這個小世子卻在這捉蟬。
婉貞自小在宮中,又受父親的影響。對這個中山王妃的處境也能猜個十之八九,再看看梧桐樹上捉蟬的少年,婉貞思索了片刻。
婉貞走過去,縱深一躍,輕易就爬到了樹枝上,輕而易舉的捉到了在枝頭鳴叫的蟬。小世子被這一身了得的輕功所驚嘆,連忙下樹。
婉貞把捉到的蟬遞到世子面前,小世子這個時候已經不在意什么蟬了,連忙說道。
“姐姐,你好厲害。”
婉貞莞爾一笑,小世子又順接說道:“姐姐,你好漂亮。”
旁邊的宮女太監提醒世子,“世子殿下,這是長寧郡主殿下。”
“那,我可以叫你長寧姐姐嗎?”
婉貞彎下腰,捏了捏世子的鼻子,笑著笑著說:“當然可以啦。姐姐不緊武功好,姐姐還會騎馬。姐姐帶你去騎馬好不好。”
世子一聽,立刻心花怒放,“好啊好啊,當然好啦。等會我就和母妃出宮了,姐姐和我們一起吧。”
婉貞這時卻顯出一臉惆悵道:“我也希望能和世子一起玩,一起騎馬。可是我住在宮里,恐怕,不能和世子一起玩了。”
世子那腦袋瓜子一轉,“我有辦法了,我去求母妃,我母妃對我有求必應的,還有皇后娘娘,她也可疼我了。到時候,姐姐就可以和我一起出宮了。”
婉貞繼續露出擔憂的神情,“那皇后或者你母妃不同意怎么辦?”
世子信誓旦旦,拍著胸脯到:“不會的,我母妃和皇后不會不答應的,就算她們不答應,我就一直纏著她們,直到她們同意。”說罷,一轉頭就朝仁壽宮殿內跑去。
婉貞看著世子如此起勁,便知道自己八成是可以出宮了,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而清靈在一旁始終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