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忘的春節記憶
文/長安18子
轉眼間已經年過半百,算起來我過過的春節也有五十多個了。年齡越大就越沒有了當年急切盼望過年的興致,卻感覺越來越害怕過年了。在我經過的這么多春節中,要說最難忘記的,還是在我十多歲的時候。
那是八十年代初的時候,物資匱乏的情況有了很大的改善,我們家里姊妹四個,父親退休讓大姐接了班,父親有印染布匹的技術被私人工廠聘請做技術顧問,我和二姐、小弟都在上學,母親一個人在家種地,家里的日子好過多了。隨著全社會經濟情況的好轉,人們對過年都重視起來,春節的年味濃厚起來,廢除了幾十年的各種年俗都恢復起來了。
我和二姐、小弟,臘月十幾學校就放假了。從放假開始,我們就天天在盼著過年了。過年就可以吃好吃的、穿新衣服、收壓歲錢、打紅燈籠、看社火……沒有經過那個年代的人就根本想象不到,那么多的好事兒,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誘惑力有多大呀!
臘月二十三日是祭灶日,老媽把買回來的灶爺灶奶神像和對聯貼在灶頭的墻上,再點上香蠟,祈求他們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保證我們天天都能吃飽肚子。晚上,老媽給我們烙一些白糖或黑糖餡的灶爺饦托饃,酥脆香甜,特別好吃。但因為數量有限,誰也不能多吃。
臘月二十四五打掃衛生,我們幫母親先把家里能搬動的東西都搬到室外,搬不動的東西用舊報紙蓋住,母親用笤帚把墻上掃干凈,在后院的破窯洞里揀一些白土(一種比黃土顏色白的土)回來,用水浸泡后把墻壁粉刷一遍,空氣中都彌漫著泥土的香味兒,再把家具、門窗擦洗干凈,把搬到外面的東西再搬回去。最后,我和二姐、小弟把買回來的幾張年畫貼好,一直就忙到了晚上,整個家里頓時煥然一新,馬上就有了一種過年的新氣象、新味道。
臘月二十六七,是蒸白面饃的日子,也是我最期盼的日子。由于蒸的饃很多,一是要蒸給舅家、姨媽家拜年送的大包子,二是要蒸正月里自己家人和招待客人吃的包子、旦旦饃、花花饃等,每鍋三層蒸篦,也需要蒸三、四鍋呢。所以母親先一天晚上就和好了幾大盆子面,早上起來就已經發好了。吃過早飯開始蒸饃,二姐給母親幫忙揉面,我的任務是燒火。蒸饃需要大火,要燒木頭劈出來的硬材,還要不停地拉風箱,也是一個考驗體力、毅力和技巧的活兒。饃剛剛搭上鍋時,需要燒起大火硬火,盡快讓鍋周圍的蒸汽圓起來,就要緊急用力地拉風箱,等到蒸汽圓起來以后,只需要慢慢地、想拉不拉的樣子拉著風箱,維持著慢火就行了。一鍋饃一般需要三十分鐘,時間一到就能聞到香味兒了。母親是村里有名的巧手人,各種饃都能做,放堿的多少拿捏的剛好,蒸出來的饃樣子好看又好吃,特別是各種各樣的花花饃,讓四鄰八舍都很羨慕嫉妒。剛出鍋的熱包子最好吃了,白面饃饃,里面包的大肉、白菜、豆腐、粉條等,香噴噴的,太好吃了,我們一年都難得能吃一次,所以我每次都放開肚子大快朵頤,總要吃個肚子圓。記得有一次,我因為吃的太多了,到了晚上肚子疼,上吐下瀉,老爸送我到醫院去看急診。
到了大年三十下午,老爸和大姐都回來了,一家子人團圓了。除夕之夜,大姐和二姐包餃子,老爸在鹵肉蛋,我和小弟把先人迎回來,老媽拿出花生瓜子糖果等……等大家都忙完了,老爸老媽給我們姊妹幾個發壓歲錢,雖然錢數不多,好像只有幾毛錢,但我們都很開心。那時候,我們家還沒有電視機,也沒有電視春晚,接下來就是守歲,老爸和我們姊妹幾個打撲克牌玩兒升級,一直要玩兒到大年初一零點的到來,我到院子放一通鞭炮,大家才去睡覺。
大年初一早上,老媽總是第一個起床,切好了鹵味的肉蛋,煮好了一大鍋餃子,才叫我們起來吃飯。有一個餃子里包了一枚二分或五分的硬幣,吃到的人今年一年都會好運相伴,這個餃子經常都是出現在我的碗里,我知道,那是老媽偏愛我,特意給我撈的。醇香的餃子太好吃了!
接下來幾天,要去走親戚。我家的親戚不多,只有舅舅家和兩個姨媽家,與我家相距大概五六里路,都是要靠雙腳走路去的,再加上我這人害羞怕見人,所以,我不太喜歡走親戚,可推就推,實在推不了還是硬著頭皮去吧。
最讓人期盼的是正月十五分的耍社火了。那一年,我們全韋兆公社各個村子都要出社火信子,號稱十里韋兆的十幾個村一時間全都熱鬧起來了。由于我們村在韋兆的中間,到了展演的那一天,全公社的社火都要集中在我們村子里,我家門前那塊幾十畝的麥田,就成了社火展演的廣場和舞臺,那陣勢、那規模是前所未見的。有人抬的古戲曲社火信子,有柳木腿的踩高蹺,有滑稽可愛的大頭娃娃,有敲鑼打鼓的架子……等到中午集中儀式結束之后,所有的社火鑼鼓依次繞著各村巡游,不管走到哪個村子,都會有人放鞭炮迎接,給表演社火的人送上點心、麻花、酥餅等吃的,我們一幫孩子們緊緊地跟在后面看熱鬧,一直鬧騰到下午四五點鐘才結束,一個個跑的精疲力盡地回到家,倒頭就睡。
那真是一個讓我終生難忘的春節,那些好吃的、好玩的,都變成了一種甜蜜的回憶,深深地儲藏在我的心里,成為我今生今世最美好的記憶。雖然我們后來的生活越來越好,吃的用的東西和文化娛樂生活都越來越豐富,但都無法淹沒和淡化我對那個春節的美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