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屋里寫小屋,真是妙不可言。
小屋是名副其實的小,只有八九平方米那么大,是五樓頂層的樓梯間。很矮,我站著時伸開手臂可以觸到房頂。水泥的地面,白灰粉刷過的墻壁,南北兩扇窗戶。一張1.2米寬的木板床,如此而已。
這是學校給我安排的宿舍。可能學校覺得我一個中年人和一群小姑娘住在一起有點不合時宜,所以就有了這么一個房間。雖是陋室,但于我來說,一下子從集體宿舍搬到一個小單間,竟然生出了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縱然知道“高處不勝寒”,但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是臥室,得有溫馨的感覺,于是,在我的用心布置下,小屋便有了生機有了溫暖有了靈魂。
窗戶是小屋的眼睛,眼睛要熠熠生輝,窗簾最不可將就。淡藍色,一種雅致大方,低調內斂的色調,雙層紗簾,激光鏤空星星,將美和浪漫定義在窗簾里,張揚卻又舒緩雅致。
一個小小的黑色衣架,衣服便有了自己可以安身立命的家,長呢大衣,短款外套,各款裙子,錯落有致,整齊有序地排列著,靜靜等待主人的臨幸。
那個伴隨我多年的玻璃圓桌,自然也成了小屋里一道別致的風景,它站在西墻和南墻的拐角處,簡約,優雅,又精致,收納了我那些無處擺放的小物品,實用價值不可小覷。
床頭這里是必須要有桌子的,一張簡單的課桌,卻是我的梳妝臺,辦公桌。一盞燈,一杯清茶,一本書,一摞作業本,淡淡的清香,在深夜氤氳,在筆尖的沙沙中感受時光靜靜流淌的聲音。
小屋很小,卻安放著我的精神和靈魂。一天的勞累,在整座樓都靜下來的時候,終于有了可以盡情釋放的空間。在這里,我可以卸下所有的的盔甲,放下一天的疲憊,讓身心都放松下來,將所有的心事和低落都消散在孤寂的夜里,重整心情,迎接第二天的陽光。
小屋很小,卻珍藏著我的情趣。情趣是無論生活如何逼仄都不能少的一種情愫。
凌晨五點,深秋時節的窗外,還有夜的余味,在小屋里匆匆洗漱,帶著學生下樓時,天色是灰蒙蒙的,星星還在天空閃爍。夜晚九點半,來到小屋時,窗外,遠方的路燈明明暗暗,深藍色的夜幕,一斛星斗灑滿天街。那滿天的璀璨星光,頓時點亮了一天的生活。
有時,在拉上窗簾要休息的時候,驀然,發現深藍色的夜幕上有月亮,有時彎如眉黛,有時半輪秋月,有時月滿如畫,那種驚喜自然無法溢于言表。久久凝望,那些與月光有關的前塵往事在心中涌起,漸漸柔了心房,漸漸濕了眼眸,心情漸漸暗淡,又漸漸明媚。
小屋里,可以聽風,可以賞雨。因為樓高,所以常常會有風聲鶴唳的感覺。秋風蕭瑟,陽光卻燦爛。風撞在窗戶玻璃上便逃了回去,縱然風聲呼嘯,房間內卻光影撲朔,溫暖如春,那光影斑駁在衣架上,地面,是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今年的雨,似乎多了一些,在那些雨聲淅瀝的秋日,常常喜歡站在窗前,看窗外秋雨綿綿,田野在雨霧的籠罩下,有一種朦朧的荒涼。喜歡這時候的秋野,空曠寂寥,猶如人的心情。“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秋雨,秋雨,無晝無夜,滴滴霏霏。”“夜山秋雨滴空廊,燈照堂前樹葉光。”那些與雨有關的詩句在心頭泛起,那些無處訴說的哀怨和惆悵,無奈和失落也在詩句里找到了歸處。
三毛說: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那里都是流浪。這小小的房間承載著我的喜悅和悲傷,安放著我的心情和情緒,讓我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成為我心靈的棲息地。
秋已盡,早起的時候會有冬日的況味,可以想象冬日的寒涼。我想縱然是“不勝寒”,但也會有冬日暖陽。喜歡陽光掛在枝頭,在北風里搖曳的感覺,那么凌厲,那么凜冽,卻又那么空曠,那么廖遠。那時候,我會“偷得浮生半日閑”,坐在陽光里,任陽光在我的肩頭撒嬌,那也是一種幸福的味道啊。想想便有喜悅浮上心頭,不覺莞爾。
小屋,在我的笑意里也越發溫馨雅致起來。
借用一句詩送給我和我的小屋:你歸來是詩,離去是詞,且笑風塵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