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庭院中，厚厚的桐葉堆積在一角，石桌上幾個(gè)空酒杯散亂的放著，他站起身，趁著酒興操起紙筆，濃濃的墨浸染在宣紙上，眼前秋景無限，胸中丘壑萬千，可一筆一劃勾勒出的卻不是秀麗山河，而是那個(gè)溫婉如玉的身影。
隨意一拋，紙筆歸入塵土。
至今已是三年之別，離愁別緒早已在那日說盡，此生當(dāng)再無兒女情長(zhǎng)，可今日再次見到那盆秋海棠時(shí)，為何自己只想飲盡千杯，一醉不歸？
罷了，罷了，今日之后再無往事之念。
秋風(fēng)乍起，桐葉紛紛揚(yáng)揚(yáng)，亂了又亂，窗角上的那盆海棠，悄然凋零兩片花瓣。
……
落日樓頭，他憑欄而望。秋水鴻雁共長(zhǎng)天，故國非故國。時(shí)光易逝，七年已過。
而這七年間，他曾策馬北上，見過邊關(guān)的風(fēng)云際會(huì)，戰(zhàn)事將起；也曾游學(xué)舊都，只是以往的繁華不復(fù)，野草叢生。
古蜀道上，騾馬叮當(dāng)，他一步又一步，尋著前圣足跡；大河之旁，浪潮聲聲不停息，他吟詠詩書，北望故土；蝴蝶泉邊，彩蝶翩翩，落于樹間，垂于泉面，像極了她十六歲那年見過的煙花。
他走遍了他的前半生，只是從未下過江南。
臨安臨安，人人偏安，這讓他如何心安？
遠(yuǎn)處，落日的余暉散落在飄蕩的酒旌上，仿若池中錦鯉泛起的粼粼波光。他在這座城里何嘗不是一條魚？
一枚令牌成一條拋物線在空中閃爍。
十月，他乘舟而去。
……
江南三月，草長(zhǎng)鶯飛。沈園之內(nèi)，猶是如此。
青石道旁，幾棵桃樹靜待花開，她攜侶而行，走過花海林間，走過碧水湖畔。
幾只春燕依偎垂柳之上，三兩頑童于樹下嬉戲打鬧，她望著北方那片天空，微微失神。
燕已回巢，故人何在？
不經(jīng)意一瞥，她怔住了。
兩行清淚，忽然而落。
他在湖的這頭，她在湖的那頭。
穿過假山綠柳，越過人海茫茫。
他看見了她，她也見了他。
清風(fēng)吹過湖面，帶起縷縷波紋，又拂過舊柳，亂了青絲。
詩書閱盡又何用？故人不復(fù)昨。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古人所言，應(yīng)是無誤。
那一日，他飲盡千杯，不得醉。
又一年，她看倦春花，此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