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顧:
張嫣望著裝瘋賣傻的簡妮,心里嗤笑不已。到底是誰拋棄了誰?
容言傷心難過時你在哪?容言自我折磨頹廢時你在哪?容言生病住院時你又在哪?
你在婁斯那頭豬的懷里,并且,笑得很嫵媚。
犯了錯就要承擔,你以為像個小孩子哭哭啼啼地認個錯,就可以將之前所有的過錯一筆勾銷嗎?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這樣的。
如果一個男人不夠愛你,你說什么做什么都是錯,甚至于你的肺腑之言在他眼中都是別有用心的處心積慮。
張嫣深知這一點,所以她不為自己申辯,她什么都不說,只是默默陪著容言來到招待所,沒有半分怨言地照顧著簡妮。
可即便是這樣,簡妮的一句悄悄話,還是讓容言把她支走了。
第二天清晨,容言一句“一夜沒合眼,回去休息一會兒吧”看似是在替張嫣的身體考慮,怕她勞累過度吃不消,實際房間內的三人全部心知肚明,他們,是在趕張嫣走。
張嫣不知道簡妮跟容言說的那句悄悄話是什么,她也不想去猜了。唯一能肯定的便是,那不會是夸獎她的話。
張嫣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她看向那坐在床前面對簡妮全身寫滿心疼的男人,她有很多話想要和他說,可是,她不能說。
她微笑著同意,說:“好。”
可她笑容里那隱藏不住的苦澀,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否看到,又是否會心疼。
張嫣那雙自詡超級聚光的小眼此刻沒了往日的靈動,她看起來確實疲憊極了,但不是因為整夜照顧簡妮而疲憊,而是,她的心很累。
她是個直腸子藏不住心事的人,在這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的七天內,她有太多太多不能說的話憋在心中,太多太多的委屈不能宣泄,她真的,很累。
簡妮躺在床上休養生息,她看著張嫣起身往外走,竟連半個謝字都沒說。
她已經自信到連這些場面話都懶得跟自己說了嗎?張嫣瞥了她一眼,嗤笑著出了門。
容言一路無言地將她送出招待所,在大廳門外他終于開了金口,對張嫣說:
“回去睡一會兒,晚一些給你打電話。”
他的語氣還是那樣溫柔,如果忽略掉那一直閃躲的目光,真的和以前沒有半分差別。
張嫣依舊沒心沒肺地朝他笑著:“好,我等你電話。”
可是她的心卻狠狠地疼了一下。她轉過身,接著眼淚像酷暑傍晚無計可施的暴雨,瞬間傾盆潑下。她加快腳步離開,不讓容言看見她的狼狽。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一邊走,眼淚一邊順著臉頰傾注流下。她發現這座她熟悉不過的校園突然間變得好大,以至于平日只要十分鐘的路程她拼命走使勁走,卻還是怎樣都走不到宿舍。
于是她只能躲進一教那個曾經給張小蔫兒安置窩點的無人角落,蹲下身,無助地抱著自己,放聲大哭起來。
為什么要這樣對她,為什么要把她發配到這里?
她沒有做錯事啊!
她尊敬長輩,愛護晚輩,她真誠對待朋友,和善對待同事。她坐公交會給老奶奶讓座,看見可憐的流浪貓狗會喂它們吃的。如果她真的有做錯事,給她一個提示就好啊,她反應很快,她會反思,她會改。
可為什么偏要這樣對她,為什么要拿她最愛的人跟她開玩笑?
這個玩笑,真的一點也不好笑!
張嫣一個人哭了很久,很久,直到身體沒了力氣,直到淚水干涸,直到嗓子嘶啞再也哭不出聲了,她才拖著孤獨又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一睡不醒。
張嫣再次醒來時,是被代薇拍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天已經黑了。她的床邊圍著代薇、徐曉筠和李安凡,她們看著她,眼中滿是擔憂。
“幾點了?”張嫣從床上坐起身,用那發聲困難的嗓子問道。
“七點半了。”徐曉筠回答著,接著輕聲問她,“小蔫兒,你怎么了?”
張嫣那憔悴的樣子和嘶啞的嗓音,令她很是心疼。
她們中午下課回來就見張嫣在蒙頭大睡,鑒于她昨晚徹夜未歸,以為是在外面玩累了,便沒放在心上。可是晚上下課回來,她還在睡,出于女人的直覺以及她們對張嫣的了解,她們猜著應該是出事了。
已經七點半了嗎?她睡了這么久?
張嫣沒有回答徐曉筠的疑問,她陷在自己的思緒里,對著窗外的圓月發呆。接著想起了什么,只見她突然神情慌張地伸手去拿掛在床邊的外套,從里面翻找起手機來。
容言說過晚一些會給自己打電話,可她竟一覺睡到了天黑。她怕自己睡得太死沒有聽見手機響,她怕容言找不到她而著急。
然而,當她拿出手機滑開蓋子時,別說是找不到她焦急的奪命連環call了,連條短信都沒有,屏幕干凈得令她心灰意冷。
早上七點她從招待所出來,到現在已經超過12小時了,他說好的晚一些給自己打電話,可為什么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張嫣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著,此時此刻她特別希望自己手機壞掉了,哪怕是沒電關機了也好,這樣她就可以義正辭嚴地替容言辯解:看吧,是你自己沒有接到,不是容言沒打。
可現在呢,她想幫他一起騙自己都沒有合適的借口。
“小蔫兒,你怎么了?”
代薇看著張嫣發瘋過后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睛不知為何刷地一下紅了。
張嫣這個樣子代薇太熟悉了,以前跟沐朝夕在一起的時候張嫣幾乎每天都是這個狀態,偶爾因為對方的一個微笑會開心一整天,但大部分時間,她都深陷在不安與痛楚中。
小蔫兒肯定是出事了。代薇咬著唇,深吸一口氣,不讓淚水滑落。
張嫣呆呆握著手機,還是沒有回答。
李安凡把桌子上還冒著陣陣熱氣的餛飩拿給張嫣:“小蔫兒,起來吃點飯吧,你一天沒吃飯了。”
而這次她總算有了些反應,她目光依舊呆滯地抬起頭,看著那香氣撲鼻的肉餛飩,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她很餓,昨天晚上忙著照顧撒酒瘋的簡妮她什么也沒吃,今天呢,早飯沒吃,午飯沒吃,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可是她卻吃不下,很奇怪地,一口也吃不下。
“不想吃的話,就喝口湯。”徐曉筠在張嫣把餛飩推開后,又二次遞到她面前,“喝口湯潤潤嗓子。”
她像位慈愛的母親,柔聲哄著孩子吃飯。
可張嫣真的沒胃口,她搖搖頭,再次推開。
三個人就這樣圍在床邊,陪著張嫣,心疼又無可奈何地坐著。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張嫣癡傻了好久,終于甩掉那些“矯情”的胡思亂想,鼓起勇氣想要主動給容言打電話時,卻赫然發現手機上的那只樹袋熊掛墜不見了。
昨天還有的啊,怎么會不見了呢?張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猛地不安起來。
正欲尋找看看是不是掉在宿舍某個角落之時,陪她睡了一天的手機湊熱鬧地響了起來。是容言,他終于想起了他的承諾。
這是張嫣一直期盼的電話,按道理她應該急不可耐地立刻接通,可她卻對著手機猶豫了起來。
她隱約覺得樹袋熊手機掛墜的丟失在向她暗示,暗示著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所以她不敢去接電話,不敢聽容言的聲音,她怕他會說出自己最最不愿聽見的那句話。
她忽然沒了自信,她從未如此地,抗拒容言的聲音。
可是這種掩耳盜鈴的方法沒用的,自欺欺人欺的是自己,不是你害怕事情就不會發生。
張嫣猶豫再三,接著自己打氣地深吸一口氣,劃開手機蓋接聽:“容言。”
“嫣兒,我有話對你說。”容言在那頭說著,“我在樓下等你。”
她聽到他情緒中的不對勁,他好像在被什么深深折磨著。
張嫣心里咯噔一下,強撐著說:“好,我馬上下來。”
代薇三人貼著床鋪站成一排,從頭到尾看著張嫣洗漱穿衣梳頭,看著她步伐無力地走出宿舍。徐曉筠望著張嫣離去的背影,不安地對另外兩人嘀咕著:“咋整啊,看這樣像要分手啊……”
張嫣來到宿舍樓下時,容言已經在那里等她了。
也許人在面臨未知的情況時,總會下意識地選擇保護自己的方式。因此當張嫣看到容言那熟悉的背影后,她不由自主地停下快馬加鞭的腳步,慢慢朝他走去。
容言望著遠方的夜空出神,當聽到逐漸走近的腳步聲后,他轉過身,看見了已然來到他身后、面色欠佳的張嫣。
“沒睡好嗎?”他關切地問她。
“我沒事。”張嫣淡淡地回。
張嫣很想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那樣,沒心沒肺地笑著跑過去拉容言的手。可是不知為何,他們之間好像憑空多了一道無形的大門,把她關在門外,令她無法再靠近。
容言聽出張嫣嗓音的嘶啞,他想問她怎么了,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簡妮…她好點沒?”
他們來到小樹林里一處石椅上坐下,容言半屈著身,雙手合十撐在膝蓋上,一言不發。張嫣被這令她快要窒息的壓抑氣氛逼迫著找著話頭,以緩解她那不斷膨脹的不安。
容言沒有立刻回答,他就那樣坐著,不時嘆息著,似乎在自責。昏黃的路燈下,他的身形倍顯沉重。
張嫣望著他,心領神會地不再搭話,她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等待著他的最終判決。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張嫣度秒如年地被煎熬著。
不知過了多久,容言坐直了身子,長痛不如短痛,他決定對她坦白了。
“我放不下她。”容言十分愧疚地說。
“對不起。”他向她深深地道歉。
這突如其來的宣判猶如一記重雷,將尚抱有一絲幻想的張嫣徹底擊倒。她的身子猛地顫動一下,僵硬地扭頭看向面前自責不已的男人。
她試圖去看他的眼睛,看他為何能夠如此狠心,可他始終回避著她的目光,不愿與她對視。
是不想見她傷心的樣子嗎?
還是,他認為與另一個女生對視是對戀人的不忠?
容言的聲音在張嫣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蕩著。她以為自己會無法接受,她以為自己會崩潰大哭,她以為自己會心痛到無法呼吸。可她卻出奇地平靜,平靜得令她自己都詫異不已。
除了心如預期那樣,痛的,快要窒息了。
為什么她會如此平靜?
早上明明哭得那樣撕心裂肺。
為什么會如此平靜?
一路領先卻最后落敗,她應該很不甘心才對。
為什么會如此平靜?
為什么……
張嫣在心里一遍遍問著自己。
也許,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她早就猜到了這結局,只是她一直不愿相信而已。
憑策略,她能阻擋敵人的任何進攻。可是,她終究沒有辦法,讓不愛她的人愛上自己。
簡妮用容言的愛作弊,她無力阻擋。
她輸得那樣沒有道理,卻又是那樣,合乎情理。
“會后悔嗎?”張嫣讓自己看起來平淡地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她甚至有些開玩笑地問容言,“這么輕易地放棄我,你會后悔嗎?”
容言低著頭,繼續沉默。
現在的張嫣讓他想起了當初那個自暴自棄的自己,外表越是平靜無事,內心越是煎熬欲死。也許此生他做過的最大錯事,便是辜負了張嫣。
她是個好女孩,只是,他無力愛她。
他不會后悔。張嫣望著不愿與他說話的容言,替他回答了自己。
因為他從未愛上過自己啊,怎么會后悔?深愛與不愛,這簡直是道送分題。
張嫣望著那張自己看了二十幾年的俊秀側臉,再也承受不住,她背過身,捂住自己的胸口。她以前從不知道,原來,心是可以痛成這個樣子的。
再堅持一下好嗎,再堅持一下……
張嫣跟自己不停滴血的心房商量著。
她不想讓容言看見自己不舍的樣子,她不想他負疚不開心。她忍住試圖奪眶而出的淚水,努力擠出一個釋然的微笑:“容言,你要幸福,你們…”
雖然極力控制著,可當她要說后面的話時,她還是控制不住哽咽了一下:“很般配。”
是啊,簡妮那么漂亮,郎才女貌,真的很般配。
張嫣,不愿意承認地說著。
你一定要幸福,不然我會痛恨自己今天的放手離開。
然后,張嫣站起身,一刻也不能停留地離開了。
其實她早就明白,從穿越過來的那一刻起,一切已經面目全非了。他只是和自己深愛的那個男人有著一樣的容貌,和一樣的名字。可他不是他,他的心不屬于她,他的幸福,也不再是她。
不能接受又怎樣,不愿相信又能怎樣,也許,從穿越過來的那刻起,他們已經沒有了緣分。
她曾不服氣地認為緣分是失意者的托辭,她不相信算命老頭的那套夙世因緣論,她認為三分天注定,她可以憑那七分扭轉乾坤,人定勝天。
可是,她失敗了。
與天斗,自不量力。
容言,這個她從小叫到大,也天真地以為會一直叫到老的名字,終于,離她而去了。
你要幸福啊,容言,容言…
可是我怎么辦,沒有你,我要怎么辦…
張嫣在心中一遍遍喊著容言的名字,迎著風,淚水傾注而下。
容言,容言,
再見,容言,
今生今世,再也不見,
你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