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邐風雨路作者宮玉杰 第五章我爸給我媽治病了

,? ? ? ? 時間過得真快,出了正月,馬上就到了二月,我媽的病仍然不見好轉。我一天天犯愁,表面上還得裝作高興,每天到了晚上,挨著我媽躺下之后,看著我媽瘦骨嶙峋的樣子,我一點兒睡意都沒有。我媽漸漸的睡著了,我經常偷偷摸著我媽,她是那么瘦,只有骨頭沒有肉,嚴重的缺乏營養,這個樣子,怎么能養好病,面對這樣的家庭,我能有啥辦法呢?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淚。我哭著睡著了。睡夢中夢見我媽死了。我哇哇大哭,一下子就哭醒了,哭醒了之后,我還是接著哭,哭濕了半個枕頭。我又摸摸我媽,發現她還在睡覺呢。我在心里說:“媽媽。說不準哪天,我就挨不著你了,你就會永遠永遠離開我們了,那可咋辦啊?”我哭著想著,我這心里是真難受哇!我在回頭看看,我身后的弟弟妹妹,他們都在睡夢中,還不時的露出甜甜的微笑,我看見他們這樣兒,哭得更厲害了,我的傻小弟傻小妹呀,你們哪里知道哇:“咱們的媽媽,已不久于人世,說不準哪天,她就會扔下我們,我們就沒有媽媽了,就更沒有好日子過了,今后的日子怎么過,說不定會有多難呢!”我越想越覺得活著沒意思,假如我媽死了,我就跟我媽一起去。我想著哭著,一直到天亮,自從我媽有病到現在,能有多少個這樣的不眠之夜,那是數不清的。我日日盼,夜夜盼,盼著我媽快點兒好起來,我們的苦日子,就能有頭兒,我們就能有母愛,我們這個家就完整。我期盼著我爸:快點兒給我媽好好的治治病吧!求求你,爸爸,救救我媽媽吧!救我媽。也是救我們姐弟四人。爸爸,我們這四個人當中,就沒有一個你喜歡的,就沒有一個值得你付出的,你救我媽,把我媽的病治好了,我媽還能繼續侍候我奶奶呢。為了我奶奶,你也應該對我媽好,給我媽好好治治病。爸爸你醒醒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是我奶奶胡說的,你可不要信哪。沒有我媽,誰會侍候我奶,誰會管我們,誰會想你所想,急你所急。誰會兢兢業業幫你經管這個家。只有我媽,她!能把你的一切扛起來,爸爸這是千真萬確的,你可不要糊涂呀!!? ? ? ? ? ? ? ? ? ? ? ? ? ? 我爸這一次,真的要給我媽治病了。自從過了年兒,我爸就四處打聽,找能治我媽這個病的醫生。他千方百計地想辦法,下定決心給我媽治病。有一天。我家鄰居來了一個遼寧的親戚說:“長春南有個叫張銀選的老大夫,專治腰腿疼,醫術很高。是個老頭兒,這個老頭兒有四個兒子都是當官兒的,最小的兒子官兒最小,是個省長。他的四個兒子,全都不讓他干了,這個張醫生就是不行,不肯放下,現在就已經七十六歲了,還堅持行醫呢。你去吧,他的藥一點兒都不貴。”我爸聽到了這個消息高興死了,馬上說:“貴賤都買,我這就去買。”第二天早上,我爸去學校,把工作簡單的安排一下,沒回家。直接去了火車站,去了長春。自從我媽有病以來,我爸第一次,為給我媽看病而請假,不對,我媽還住了一次院呢。那就是我爸第二次給我媽治病。我爸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兒,我很出乎意料,我高興極了,我振臂高呼:“爸爸萬歲,爸爸萬歲!”我奶看我這樣。就沒好氣兒地說:“你瘋了,你喊什么喊,你媽得的是該死的病,還指著治好哇?她沒住院么?治了半年多,都沒好,還治病啊?盡禍禍錢,要死就快點兒死,死了省心。”我奶惡狠狠地說著,還瞪了我媽一眼,又搡了我一下,就上炕躺著去了。我低下頭,偷著瞪了我奶一眼,在就沒理她。? ? ? ? 我爸下了火車,一路打聽,因為張大夫出名,找他的人多,他又不會住在偏僻的地方,因此,找他并不難,只需半個上午,就找到他家了。一進屋,我爸就看見滿屋子的錦旗。鮮紅一片掛滿了墻。都是久治不愈的老腰腿疼病人,在他這里治好了送的。張大夫看見我爸,就問:“你是哪里人?”我爸說:“是東北人,吉林省松榆鎮諸城子的人。”張醫生很熱情的接待了我爸,讓我爸先坐下,然后對我爸說:“我這里人很多,哪里人都有,就是沒有長春以北的人,你這次來買藥,回去后,給我宣傳宣傳。”我爸說:“這個事兒容易,我哥當老師接觸人多。學生遍布各地,我家里的有病,年頭兒多,病的又重很出名。知道的人多,只要這病人好了,這藥也出名,人也出名,都不用我們特意宣傳,就會路人皆知了,宣傳沒問題。”我爸又對張醫生說:”我是個農民,也姓張,我認你做義父吧。”張大夫說:“你既不姓張,也不是農民,不管你姓什么,干什么,我都會給你盡心盡力的去治病,你放心吧。”老張大夫的藥叫蘑菇散,一副藥服半個月,黃酒引子,溫開水送服。此藥服到第三天至十五天時,開始疼痛加重,最快也得二十天以后,逐漸的疼痛減輕。出現這種情況,就說明是見好,是良好反應,好現象。假如服藥后,啥反應也沒有,不見疼痛加重。那就是沒效果,沒療效,若是這樣兒,就沒有治療價值了。疼痛的原因是:比如女人裹小腳,裹時間長了,腳趾裹折了,斷趾踩在腳底下,在松開,讓它重新長,是很疼的,很難的,甚至是加倍疼的。老張大夫把他的藥介紹完了,我爸也該走了。張大夫給我爸拿了四付藥,五元一角兒錢一副,四付藥是二十元零四角錢,他給我爸帶了很多傳單,還對我爸說:“以后你不用來了,你給我寄錢,我給你寄藥。”我爸拿了傳單和藥,千恩萬謝的告別了張大夫,高高興興回來了。? ? ? ? ? ? ? ? ? ? ? ? ? ? ? ? ? ? ? ? 我媽盼望已久的救命藥,終于買來了。拿到藥,我媽一分鐘都不等,馬上就服了一包。服到第三天,我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渾身疼痛也沒加重,我媽急哭了說:“是不是沒效果兒不管用啊?這可咋整,又沒好使。”這時我就說我媽:“媽,你別著急,他說三四天見重,咱們服它十五天,服一副看看,怎么樣?”我媽哭著說:“只有這么辦了。”當我媽服到第六天時,她就覺得渾身發熱,疼痛加重。以前也是疼的受不了,現在更重了,疼的更厲害了。到了第八天,我媽疼的更受不了了,躺著不行,坐著也不行,不敢動也不敢碰,渾身發熱,還像用針剁一樣,嚇得我媽直抖,我媽可一下子有了反應,高興地哭了,我看我媽實在挺不住,就說我媽:“媽你挺不住,就停兩天再服吧。我媽說:“不行,不死就吃。啥樣我都挺著吃。”我看我媽,疼的直流眼淚,我就跟我爺說:“爺爺你給我一元錢,我給我媽買點兒正痛片兒吃吧,她太遭罪了。”我爺爺氣呼呼的說:“買藥買藥。哪有錢買藥,一天總吃藥,院也住了,藥也吃了,就是治不好,還能有啥招兒,還能咋整,要死也不快死。”我爺說著,撇給我一元錢,撇地下了。不管我爺啥樣兒,我看都不看他,撿起錢就跑。? ? ? ? ? ? ? ? ? ? ? ? ? ? ? 我跑了以后,我爺我奶一起來到里屋,訓斥我媽來了。我奶先說的:“你說你,你就像當院那個小豬一樣,有人喂你,你餓不著,就不起來,不活動,若沒人給你飯吃,你忽的一下子就起來,你怕餓死,就搶著吃飯。這有人侍候你,慣著你,你就不起來,就癱巴了。一整你就哭,有人來看看你,你就哭起來沒完,好像誰給你受氣似的,不給你吃飯似的。你有啥哭的。誰把你咋地了。你就不能在炕上消消停停的養病。我這命也不好,攤著你這樣的病鴨子,你媽的命該有多好,一天省心樂意兒的,是事沒有,哪像我,跟你一點兒都不省心。我可真倒霉。”說完,我奶氣呼呼的上外屋炕上躺著生氣去了。我奶她咋就不想想,我媽,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正是有做為的時候,硬是不能走,死死的躺在炕上,被他們欺負,自己的孩子不能侍候,還說不上啥時候就得扔下,永遠的不管了,母子兩離,那該是什么滋味兒,我媽心里明明白白,她每天都倍受煎熬,痛苦度日。奶奶,難道你不是當媽的么?你說出來的話,咋這么不懂情理呢。我媽好的時候,她多勤快,侍候你們是盡心盡力,關心你們是無微不至,面對你們的專橫跋扈,都是忍氣吞聲。在這個家里,我媽任勞任怨,我媽她什么時候不好了,惹得你又損又訓,一句好話都沒有,不心痛也就算了,還這么欺負她,我奶真沒好良心。? ? ? ? ? ? ? ? ? ? ? ? ? ? ? ? ? ? ? 我奶還說我姥姥多省心樂意兒,試問我奶奶。若是你的女兒癱了,要死了,那你也會更省心樂意兒了。奶奶我媽對你的好,你是當時就不知道,還是時間長了忘了,你不會忘的,兒女不止一個,你還有親生女兒呢,她們對你咋樣兒,你怎么會不知道。我媽對你的好你能忘了,這可能么?我奶若是個正常的人,看到我媽現在的樣子,該有多心疼,一定會積極主張治療,打死也不會放棄。? ? ? ? ? ? ? ? ? ? ? ? ? ? ? ? ? 我奶奶吵吵完走了。我爺又接著喊我媽:“你有病就有理了,一天總躺著,你有病得鍛煉,得挺著走,越不走越不行,鍛煉鍛煉就好了,你就是有依仗,有人侍候,你才懶成這樣。再這樣兒下去,你沒好,花在多錢,也不能治好,我瞅著你,看你能不能治好。你就是禍害我們家,臨死了,在坑我們一下子,你就損吧,缺德吧,下輩子你也好不了,哼!我媽身體都變形了,他們還一口一個我媽懶。我看他們就不是正常的人。這一次我媽沒哭,只是默默的看著,聽著,他們吵夠了走了。我媽盼著她能好,她能永遠陪著我們幾個,能把我們養大成人。? ? ? ? ? ? ? ? ? ? ? ? ? ? ? 不一會兒,我就來到了供銷社,學校東院兒就是供銷社,離我家很近,只四分鐘,我就跑到了,一進屋,我就氣喘吁吁的說:“我買一元錢的鎮痛片兒。”售貨員看了我一眼說:“你家能吃多少藥哇!剛才你二妹兒已經買了五元錢的正痛片了,不到半個點兒,你又買一元錢的藥。我這才知道,我奶已經買了五元錢的藥了,那時正痛片兒是五厘錢一片兒,我奶就買了一千片兒正痛片兒!我奶買那么多藥,都沒給我媽幾片兒藥。虧得我媽媽么侍候她。我奶這是什么良心?不管怎么樣,我媽有這一元錢的藥,我媽省著點兒吃,也能渡過難關的。我媽一天兒都沒停過藥,只是加服一片兒正痛片。第二付藥,服到一半兒時,就是服藥的第二十二天時,我媽覺得疼的輕一點兒了,沒吃正痛片兒也挺住了。又過了些日子,她坐在炕上,兩手拄著炕能坐住了,有時,也能抬起一只手撓撓頭皮,發現身體變輕了。在坐在炕上,不像有人在摁她,摁得她坐不直,喘不過氣,這感覺一天兒比一天兒明顯了。? ? ? ? ? ? ? ? ? ? ? ? 當我媽吃到十四付藥時,我媽能平穩的輕松的坐在炕上了,在炕上也能隨意活動。雙手不用拄炕,雖然還不能走,但是起碼在炕上呆著不遭罪了,這時我媽能躺著干一些小活兒,補襪子,縫手套,躺著干活不得勁兒,我媽就縫幾針歇一會兒再縫,我們四個孩子,只補手套就得補四付。人多活兒就多,我媽每天都不呆著,還能用舊毛線給我們織襪子。除了棉衣棉褲大件兒的活,躺著不能干的,剩下的小活她都能干,這時我媽也不用我,總待在她身邊侍候她了。只要我媽能這樣活著,我們就歡天喜地的知足了。我媽不遭罪就行。我愿意給我媽端屎倒尿,侍候一輩子。我每天給我媽倒屎倒尿,從來都沒煩過,四年如一日,我深深的知道,只有我媽在,我們四個才能無憂無慮的,健健康康的長大。? ? ? ? 六四年,六月末,放暑假前,我二姑來了,她站在地中間兒洗衣服,這時,我二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這又懷上一個,還沒生呢。她活兒多,還上班兒,就是回趟娘家,都得帶著活兒回來,我媽看她洗衣服,也想讓她給洗一件衣服,就說:“兆如哇,我這衣服好長時間沒洗了。”我媽還沒說讓我二姑洗呢,二姑就不耐煩的說:“讓我哥給你洗,一個大老爺們兒,一天什么活兒都不干,衣服都不洗,都是你慣的,你沒病時你給洗,你有病了孩子洗,你們都把他慣啥樣兒了。”我媽被二姑搶白了一頓,覺得很沒趣兒,就不吱聲了。我二姑不但沒給我媽洗衣服,還急吵吵一通,這個時候的我二姑,若是正常的話。就應該啥也不說地放下自己的衣服,趕緊給我媽洗衣服,可是她沒有,還是接著洗自己的衣服。她洗完衣服就吃飯,吃完飯就走了。臨往外走時,邊走邊說:“你讓小武給我哄孩子去,我們搞教研,得半個月才能放假呢,讓她給我看幾天孩子,我每天上班兒都忙死了,她們兩個,這個要拉屎,那個要尿尿,越急著上班兒越有事兒,每天都遲到,媽若不去,孩子送保姆室,我總請假,三天兩頭兒的,把校長都要氣死了。媽若是去了,我還好點兒。媽一有病,就回來,媽若是好好的,該多好,總也不回來,我就總有依靠,她還老有病,真是不隨心。”我大姑一腳門里一腳門外,一口氣說了這些話,也沒問我媽,讓不讓小武給她看孩子,她就是下一道命令,就走了。我奶的孩子,沒有不霸道的。她們的話,就是命令,必須絕對服從。? ? ? ? ? ? ? ? ? ? ? ? 自從我二姑有了二女兒 之后,我奶總在我二姑家看孩子,只有有病時,我奶才回來,這次剛回來兩天,我二姑就來找小武,給她看孩子做飯。她用我家人看孩子做飯,都不給我媽洗衣服,她真不懂事兒。我二妹當天下午就去了二姑家,二妹這些年也沒做過飯,她只是幫著我做過幾次飯,上二姑家,二姑就讓她做飯,看孩子。她只顧做飯,就忘了看孩子,就把美歌摔了,她看美歌摔了,就趕緊去抱孩子,飯又糊了,二姑回來一看,就火了,大聲嚷道:“你咋這么沒用,孩子看摔了,飯也做糊了,你拽著孩子翻飯鍋,你笨死了。”二妹哭了,沒敢說話。二姑家是四個孩子,六四年時,已經有了兩個了,都是女孩兒,大的叫美鶯,二的叫美歌,老三叫美燕,老四叫美武,因為老四是個男孩兒,就把跳舞的舞,改成武術的武了。大姑的四個孩子的名字是鶯歌燕舞,改成了鶯歌燕武,我二姑現在是兩個孩子,大的張美鶯五歲了,二的張美歌兩歲了。我二姑讓我二妹看一個五歲和一個兩歲的孩子,在做飯,這對于一個十二歲沒干過家務的孩子來講,是強人所難,是干不過來的。二妹到二姑家已經七天了,我很擔心,就去二姑家看二妹,二姑不在家,二妹看見我來了,一下子就撲上來,抱住我就哇哇大哭,一邊哭一邊說:“姐,我好想咱媽,好想你。”我也跟二妹一起哭,二姑的兩個孩子,看我倆哭,她們倆也嚇哭了,我們四個一起使勁兒的哭,哭了一陣,是我先止住哭泣,哽咽著說:“二妹你別哭了,哪天二姑在家時,你就說上廁所,趁她不注意,你就跑回來,她再來找你,你也別來了。”二妹聽我這么說,就不哭了。在二姑快下班兒時,不想讓二姑看見我來了,我就回來了。? ? ? ? ? ? ? ? ? ? ? ? ? ? ? ? ? ? ? 回來的路上,我還想著二妹兒傷心的樣子,人處在逆境,感情就格外的脆弱,我總想著二妹說的話:“姐我好想咱媽,好想你。”我也想我媽,我倆是苦命的一奶同胞,她傷心,我更傷心,我越想越傷心,越傷心越哭,越哭越傷心,我一直哭到家,我奶問我:“你咋哭了。”我說:“眼睛迷了。”我奶瞪了我一眼說:“你真沒用。”她在也沒理我。又過了三天,我二姑再有兩天,就放假了,二妹一天也不等了,趁早晨二姑沒上班時,二妹偷著跑出來了,一氣兒跑到家。起初,二姑以為二妹上廁所了,也沒在意。時間長了,干等也沒回來,這才知道二妹可能回來了,等到放假時,二姑來我家見著我媽說:“嫂子,我一個當姑的,說她兩句兒她就跑回來了。”我媽說:“沒事兒,一個小孩子,哪有什么正經出哇。”我媽在誰跟前,都不計較,她有一個海一樣的胸懷是常人不能比的,我的媽媽誰能比。我奶這次出息了,沒說啥。? ? ? ? ? ? ? ? 天氣暖和以后,我們把棉衣服都換下來了,堆在被垛里好長時間了,今年,我想拿出來,自己拆洗重做。兩個舅媽給我們做兩年了,學校老師還給我們做了一年。因為我太小,怕整不好,我媽該著急了,我就趁我媽睡覺時,偷著拿到當垓,我家南墻外,我坐在墻根兒,一邊拆一邊哭,若不是我媽有病,我才十五歲。哪能用我干這個活兒啊!我哭著唱著: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我正哭呢,我爸回來了,看見我坐在當垓。一邊拆棉衣服,一邊哭,就問我說:“咋地了。你哭什么?”我抬起頭含著眼淚,瞅著我爸說:“爸我媽能不能好了,她若沒病。能用我干這個活兒么?我多想我媽快點兒好起來呀!”我爸什么也沒說,挨著我坐下來,跟我一起拆棉衣服,一邊拆一邊抹眼淚。一邊跟我一起唱:風里浪里你行船,我持梭標望君還。我和我爸斷斷續續的哭著唱著,說著,我爸這天沒上屋吃飯,也沒上班,跟我一直坐在當垓,跟我一起拆棉衣服。我爸上班,從來都沒耽誤過,沒遲到過,這一次他曠職了,這次曠職,是他自從上班以來,僅有的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 ? 我奶沒給我二姑看孩子,提前回來了,她不是不管我二姑了。而是我家園子大菜多,要下來了。剛一下來菜少,每年都這樣,我大姑在農村,不用給菜。自己有院子有菜。只有我二姑,是我家供菜吃,給我二姑送去的菜,都得收拾干凈,茄子扒褲,豆角兒掐尖兒,掐筋。送去之后,二姑洗洗就可以燉了,上午摘下來的菜,我和二妹利用晌午休息時間,頂著太陽,不管多熱,都必須跑著送去。二妹上學呢,送到了馬上再往回返,很多時候二妹要遲到半節課。每到周日,我倆必須要給二姑送一趟菜。送多了不新鮮了,送少了不夠吃,所以我倆必須給我二姑總送菜。每次周日,也必須送菜。有一次是周三,學校上半天課,下午老師學習,曹老師捎信兒來說:“你二姑沒菜吃了,讓你們送菜去呢。”曹老師是二姑的房東,他就在我們村小學上班,天天來的。跟二姑還住對面兒屋,所以我二姑沒菜吃,我家馬上就知道,知道二姑沒菜吃了,我趕緊去摘豆角兒,二妹去挖土豆兒,摘南瓜,茄子,不一會兒就摘了兩小筐,筐小也能裝十多斤兒,太多了也不行,太多不是爛掉,就是給人。二妹拿了兩個南瓜和半筐土豆兒,茄子豆角兒裝一筐,我挎著。這時天陰的很黑,就下起了雨。我倆看下雨了,就不想去,我奶不讓說:“剛才天氣還好好的。這么一會兒就下雨了,讓這兩個小懶蛋子,找借口,想不去,不去不行,七八里兒地兒,小腿兒跑得快,一會兒就到了,你們倆不去送菜,你二姑吃啥?今晚就沒菜吃。”我媽想不讓我倆去,她怕惹我奶奶生氣,就沒敢說。我倆也不敢跟我奶奶犟嘴,就冒著雨出門了。雨不大風大,還是正頂風兒,走起路來很費勁,我倆怕挨澆,趕緊跑。跑到二姑家,衣服早就淋濕了。一進屋,二姑沒好氣兒的說:“你們咋不早來呢,晌午歪了才來,都想啥呢?”二妹把筐往地下一放,胳臂不敢伸直,她抱著兩臂哎吆哎吆的叫個不停,彎曲著,一動不敢動。我也不敢伸胳膊,一伸就特別疼。二姑瞪著眼睛說:“就這點兒菜,就把你倆累那樣兒,都不敢動了,能不能累死呀!真是嬌情的。”我說:“二姑你不知道呀,我倆又怕天黑,又怕挨澆,一個勁兒地跑,沒倒手,可著這一只手挨累,二妹的胳膊已經腫了,二姑你看,筐梁把她的胳膊都勒了一道溝,我的胳膊也不敢伸,太疼了。”我二姑氣呼呼的說:“小人兒不大事兒可不少,就給我送點兒菜唄,胳膊還勒腫了,天不早了,你倆趕緊往回跑吧。”我二姑正起饅頭呢,也沒給我倆吃一個,就趕我們回來了,我倆出了屋,就拼命的往回跑。? ? ? 我倆 命好,一個勁兒的刮風,把滿天濃濃的黑云,都刮跑了,我倆回來時,天晴了,我倆趕緊跑,天快黑時,也到家了。我倆跑到當垓要進院時,二妹站住了,回頭跟我說:“二姑買了一大盆瓜,看見咱們倆一進屋,她趕緊拿一件舊衣服,把瓜蓋上了,你看見沒有。我說:“我看見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二姑我們大老遠來的,頂風冒雨的來給你送菜來了,難道你連一個瓜都舍不出來么?我們雖然窮,雖然小,我們也是有志氣的,你不給我們,我們是不會朝你要的。不過二姑,你想過沒有,天若不晴,雨越下越大,我倆跑到半道上,挨澆了怎么辦?天黑了也沒跑到家怎么辦?我倆再半道上遇到壞人怎么辦?我倆若是出了事,你怎么辦?我奶我二姑想的是:自己需不需要,自己虧不虧,只要自己不虧,別人愛咋地咋地,反正你們都得干瞪眼。誰們能把我怎么樣啊!? ? ? ? ? ? ? ? ? ? ? ? ? ? ? ? ? 六四年下半年,八月份,新的學期又開始了,開學這天,我們班的班長李秀秀來找我說:“公孫玉文,該上學了,你上不上啊,這是最后一年了,你若不上,你還有機會上學念書了么?”我念了一年級一整年,二年沒念,三年念了兩個月,四五年級都沒念。六年級再不念,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能上學念書了。我們一家人,正在飯桌上吃飯呢。我瞪著眼睛瞅我爸,等我爸發話,我好上學。我爸知道我要上學,就馬上接著說:“她不去了。她還得做飯侍候他們呢。”我聽我爸這么說,含在嘴里的一口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我到外屋地吐了出來。含著眼淚說:“秀秀你走吧,我沒念書的機會了,不會在上學了。”秀秀不理解我此時的心情,一蹦一跳的,樂呵呵的跑了。我回到屋里,再也沒上桌上吃飯。我拿一個洗臉盆兒,把衣服脫下來,換上二妹的衣服后,我把我的衣服按在洗臉盆兒里就洗起衣服來,先是站著洗。后來蹲下洗,再后來就是坐下洗,一件兒衣服我洗了一天,那時我穿夾襖過夏,我就洗這件兒夾襖,一邊洗一邊哭,洗了一天我哭了一天。我媽這時候好多了。躺在炕上都能干活兒了。就是不能走。我媽躺在里屋炕上,聽我哭的那么傷心,也跟我一起哭,她也越哭越傷心,若不是自己有病,能把孩子耽誤了么?這個時候我媽啥樣兒,我一點兒都不理會。只是一個勁兒的哭。到了晚上下班時,我爸下班回來吃飯了,看我洗衣服呢,就問我:“你咋沒做飯呢?”他一邊說,一邊看了我一眼,這才發現我哭得像一個淚人似的。就說我:“你過來,你是不是要上學呀?”我點點頭,不在哭了,瞪著兩只紅腫的眼睛,瞅著我爸,我爸看我哭的這么厲害,兩只眼睛又紅又腫的都睜不開了,眼睛腫的一碰就像能出水似的。我爸也心疼了,就說我:“你要上學,行,每天三頓飯你得做好,他們吃完飯走了,你得收拾干凈了,收拾完了,在上學,中午晚上,你都得早回來一個小時,在放學前必須把飯做好,咋樣兒?”我趕緊說:“行行行,我能行,我真行。”? ? ? ? ? ? ? ? ? ?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做好了飯,一家人都吃完飯了,弟弟妹妹都走了,我洗好碗筷兒,又到里屋,問我媽有沒有事兒,我媽瞅著我笑了,她笑的那么開心,說:“我啥事兒也沒有,你走吧。”我高興的蹦出了屋,跑著來到學校。我往學校院里一看,頓時就覺得眼前一亮,發現世界是那么美好,雖然是盛夏三伏天,早晨的太陽,并不很熱,又不涼。照在身上暖暖的。真舒服,在看學校,每個班門前,都有一個花壇,花壇里面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兒,姹紫嫣紅,爭奇斗艷,美極了!平而寬的操場上空,飄揚著五星紅旗,鮮艷而莊嚴,操場上擺放著一副籃球架子,因為已經上課了,操場上空無一人,靜靜的顯得更加平整而寬闊,學校上課已多時了,每班都傳出了朗朗的讀書聲兒,真是聲聲入耳啊!我因來的晚,也沒敢多看,就來到了我的教室門前,我輕輕的敲了一下門。老師說:“進來。”我開門兒就進來了,老師早就給我安排了座位,我爸早上就跟老師打好招呼了,告訴老師,我需要晚來早走,還是我原來的那個班,原來的老師,原來的同學,原來的座位,我的同學一直都盼著我來,今天我真的來了,他們跟我一樣的高興,不由得鼓起掌來,若不是上課,他們一定會把我圍起來,問這問那的問個不停。我瞅著老師,同學們,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我瞅著哭著,走著,慢慢的來到了我的座位前,又慢慢的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教室里恢復了平靜,又開始上課了。我又上學了,這是真的么?我媽的病是見好,不是治愈,從今后,我能天天上學么?會不會…………我不敢往下想了,只有念一天兒算一天兒吧。正不出我所料,我上學的第一天,麻煩就來了,我上學剛走,我奶就下地到廚房,仔細的看了一圈兒,哪兒都收拾干凈了,她剛要回屋,一回頭看見鍋臺后,有一把笊籬沒刷,我奶就拿著笊籬,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朝著我爺就喊上了,說:“你兒媳婦,你兒子還覺得他們的孩子不錯呢,有多好呢,還說收拾完在上學呢,你看她笊籬都不刷,還收拾干凈了,哪有哇,盡瞎吹,這還能算收拾完么?”我爺聽我奶這頓吵吵,當時就來氣了,不一會兒,我提前一節課回來做飯,我剛一進屋,我爺開腔兒就罵:“你個丫頭蛋子,非得上這個學,不上這個學,不念這個書,你能死啊?”我嚇得沒敢出聲兒,趕緊抱柴火做飯,吃完飯就又都走了。這次我收拾的特別的仔細,什么也沒拉,我奶和我爺,這回不能再說我了吧。? ? ? ? ? ? ? ? ? ? ? ? ? ? ? ? 到了晚上,我又是提前做好了飯,我爸和弟弟妹妹都回來了,我趕緊給他們端飯,盛菜,一邊吃飯,我爺我奶一邊告狀,說我不刷笊籬,糊弄糊弄就上學了,不讓她念書不行啊?這都一天了,我爺我奶還沒忘呢,他們真不想讓我上學念書哇!我爸看我爺我奶這么不想讓我念書,他想了一會兒,這次我爸沒隨著我爺我奶說話,就向著我說:“爸爸媽媽,她在不上學,就不能去了,這是最后一年,小學六年級了。咱們都將就將就,將就她點兒吧,這時的孩子都上學,不比從前,從前女孩子不上學,現在不行了,現在是男孩女孩都上學,咱們就將就點吧,她已經耽誤了,還能再讓她耽誤么。爸爸媽媽,你們說呢。”我爺我奶看我爸這么低聲下氣的商量她們,就不在說什么了。? ? ? ? 我雖然能安心的上學了。但我必須要格外的加小心,防止我爺我奶再挑我的毛病。我每天都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的,臨走時,還得告訴我奶我爺一聲:“奶奶,爺爺,我走了。”我爺不吱聲兒,我奶就說你走吧,我才敢走,第一節課,我能上著一半,在上第二節課,下了第二節課,就上間操,我不上間操,我下課就往家跑,看看我媽渴不渴,喝不喝水排不排便,啥事兒都沒有,我就趕緊跑回學校,在上第三節課,第四節課我不上,就提前回來做飯來了。下午上三節課,因為有午休,我不用晚去,我還是早回來一節課,能上兩節課,加在一起,我一天能上四節半課。這就是說我能上著三分之二的課了。上課少點,總比不上強多了。我每天放學回來,先到我媽的里屋,看看我媽有沒有事,我媽沒事在做飯。? ? ? ? ? 我們家從一九六三年開始,就有糧食吃不挨餓了,我爺我奶來我家第三年時,就在五隊落戶了,在五隊領口糧了,我爺我奶有口糧了,我們就不吃糠咽菜了,生活條件就好多了。這時我媽的病,也確實見好了,她每天心情也好。吃飯也多。每頓飯差不多都有菜。我自己做的農家大醬,自己腌的咸菜,一年到頭都不斷,這些活兒我都會干。我們能過上這樣的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覺得很幸福。現在我又重新上學了,更讓我夜不能寐,我天天哼著小曲兒,連蹦帶跳的上學去。時間過得真快呀!一晃兩個星期過去了,我剛上學的前幾天,就怕我媽的病再加重,又怕我爺我奶找事,我念不長,我總覺得,只要有我爺我奶,我的書就念不長。現在我上學時間長了,我不知不覺的,緊張的心情,就平靜了下來,一點一點的就不害怕念不長了。? ? ? ? ? ? ? ? ? ? ? ? ? ? ? ? ? ? 我爺我奶 ,不只是 對我不好,對我小弟我小妹都不好。對我二妹小時候不好,大一點兒后 就好一些了,我二妹不吃肉,每次吃飯時,我奶就有很多時候,讓二妹在她們的桌上吃飯,我奶的菜,二妹一口都不吃,只吃點兒咸菜。二妹又能投其所好,順著我奶的心意辦事兒,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會來事,我沒念書,但是我有課本兒,新書 ,她都能給我奶,把書撕成巴掌大的小片兒 包痰,我奶經常咳嗽,我奶是個干凈人,啥時候咳嗽。必須用紙把她吐出的痰液包起來。再扔到地下,她這個習慣,每年都要用好多紙,六年級時,我不是上學了么? ,期中剛考完試。我的課本兒,下半學期還用呢 ,就被二妹偷著給我奶撕了 包吐痰了。我知道后,特別的生氣,還不敢跟二妹吵吵,偷著吵了好幾架。我們吃苞米碴子粥,我奶不吃,可是她愛吃粥里的大蕓豆,二妹就上鍋里給我奶一個一個的挑,每次都挑一碗,我奶有時候都吃不了,二妹就吃了。每次做飯時我把水燒開了。再起來淘米,洗菜切菜,洗衣服做飯這些家務活兒,二妹從來都不管,都是我一個人干。我奶可不說她。二妹是我們四個當中,最得寵的一個。二妹跟我就沒像姐妹一樣處過,她就不想想,我姐侍候我上學,我也幫她干點兒家務活 ,早上幫她做飯,吃完飯幫她收拾? 收拾,我姐也好早點兒上學,我倆都耽誤點兒,她一次都不幫我? ,她有我奶護著,我還不敢攀她 。我家做飯,得繞風輪兒,火燒旺了再起來淘米洗菜,一個人做飯,太麻煩,就不是一人的活兒。就這么難干的活兒 我都是堅持著自己干 ,我就當沒這個二妹兒,有一次,我忍不住就喊了二妹,說:“小武,我把水都燒開了,你咋還不淘米”。二妹聽我喊她,”就沒好氣兒的跑出來,也喊上了說:“我寫作業呢,作業沒寫完。”“你寫作業,我從來都沒寫過作業。”我很生氣,再也沒敢說什么,就怕我奶奶幫著二妹再欺負我,我就更遭了。? ? ? ? ? ? ? ? ? 我小妹太小,從不惹禍,我爺我奶只是不理她,不哄她就是了?我小弟就不中了,他又淘氣,又惹禍。他七歲那年,我家在當院種了四壟胡蘿卜,剛長到二寸多長時,我小弟跟東院王喜寶倆一起薅,薅了半壟,正薅得起勁兒呢,被我爺發現了,我爺大吼一聲:“禍害啥呢?”說著我爺就去打他。把我小弟嚇得沒處跑,他以為我們能幫他,就跑到里屋爬上炕,這時,我爺就追上來了,一把沒抓住,我小弟就到了窗戶跟前了,越著急越開不開窗戶。我和我媽都大聲喊,:“你快跑快跑。”窗戶開不開了,他怎么能跑出去,嚇得我小弟貼在窗戶臺上,回頭看著我爺,瞪著兩只驚恐的大眼睛大聲喊:“爺爺我不敢了,你別打我,別打我,爺爺。”這時我和我媽都嚇傻了,我和我媽擠在一起,縮作一團,我們一動不敢動,我們嚇這樣,我爺就是不心軟,不知道他從哪兒抄起一把鐮刀,我爺一鐮刀把打下去,打到胳膊上,胳膊沒打折,鐮刀道閃斷了。我小弟的胳膊,當時就腫了一個大包。我爺還要打,剛舉起斷鐮刀把,被我老姑喝住了。我老姑這次回家,是因為我奶有病了,她就想我老姑,拍電報追回來的。幸虧我老姑拉著,我爺才不打了。我老姑看我爺盛怒之下不停手,就大喝一聲:“你別打了,打人這么狠,你個老官僚兒,你以后死了看誰想你,你一點兒念想都不留,你老活著呀。”我老姑這么一喊,還真管用,她真的把我爺給鎮住了。我爺氣呼呼的回了外屋,到炕上躺著生氣去了。? ? ? ? ? ? ? ? ? ? ? ? ? ? ? ? 我和我媽這才都松了一口氣,趕緊看我小弟,可能是我爺一打他,他一躲,掃了一下,沒實打實著的打正當,胳膊就腫了。這若是實打實著的打著了,那必折無疑,鐮刀把但窗臺上了,鐮刀折了,這才沒出大事,真是好險哪。我爺也不想想。我媽我爸就這么一個男孩兒,你真的給打殘廢了,怎么向我爸交代,我媽呢,她怎么活。我爺不管我媽咋樣兒。難道我爸他也不管么?在一手遮天,也不行把孫子往壞了整啊!我老姑在這個家里,這么多年,她做了這唯一的一件好事,她的這一句話,真正幫了我們的大忙,給小弟弟避免了一場大難,終止了這次的傷害,拯救了我們家。這是我老姑在我們家,一生當中做的第一件好事,也是最后一件好事,這就是我媽侍候她這些年第一次回報吧!從那以后,我爺真的再也沒打我小弟。? ? ? ? ? ? ? ? ? ? ? 在這之前,我爺經常打我小弟。再老姑回來的前三天,我爺還打我小弟了呢。我們西院是一家山東人,大兒子比我大五歲,叫劉金玉,一九六四年。他已經二十一歲了,他怎么能跟我小弟打仗呢,我小弟才七歲,可是他倆就真的干起來了。剛開始時,是劉金玉他媽,跟我小弟吵吵說:“這都七八歲的大死孩子了,揚土玩兒,多埋汰,真該揍,金玉你揍他。”老劉婆子讓她大兒子揍我小弟。就因為我小弟揚土玩兒,劉金玉就真的打我小弟了。當時我就在旁邊,我看劉金玉用一只手,就像抓小雞兒一樣,把我小弟抓了起來,另一只手就搧了兩下子,我就一個健步躥了上去,從劉金玉的背后抓住了他的白襯衫兒后領,使勁兒的一扯,把他的白襯衫兒,從肩上一扯到底兒。一撕兩交半兒,接著我又撕了兩下,整個衣服就全都撕碎了。他的衣服本來就是舊衣服了,已經壞了,不禁撕,只幾下子,就撕了個粉碎,我一邊撕,一邊哇哇大哭,我媽癱坐在里屋炕上,不能出來,我們就在西房苫打仗,我媽聽得清清楚楚,卻看不見,急死了,她就可嗓門兒喊:“爸爸你快去拉仗,兩個孩子在西房苫跟劉金玉干起來了。我爺出來,問都沒問,就把我小弟踢了兩腳,推個跟頭,嘴里還罵道:“小子打仗,丫頭也打仗,就是揍的輕。”說著我爺把我也推個跟頭。我這是什么爺爺呀?他們大人打我們小孩兒,沒原因就打人,我爺還怨我倆,真不可理喻。我媽可急壞了,親耳聽見兒子挨鄰居打,又挨公公打,拉不了仗,幫不了忙,能不著急么?我爺若是把我小弟打壞了,我媽會氣瘋急死的。我爺就是因為我媽我爸,在他跟前太孝順了,對他的蠻橫過度的忍讓。他才敢對我們如此過分,其實我爺就這一個親孫子,他一點兒都不愛護,我爺從來都沒給孩子買過一分錢的東西,他能給我小弟的就是咬牙切齒的痛罵,拼了命的痛打。? ? ? ? ? ? ? ? ? ? 還有一次,我小弟在趙吉勛的院外大糞堆上,和王喜寶一起,挖土玩兒,正玩兒的起勁兒呢,西院山東人大老劉,挑水過來了,就說我小弟他倆:“你們干啥玩兒不好,要挖人家的糞堆,多埋汰。”說完大老劉就想起,趙吉勛家母豬產仔了,他放下水桶,就進院看母豬產仔去了,我小弟以為大老劉去告他倆挖糞堆去了。我小弟瞅著王喜寶說:“怎么辦?他去告狀去了。”王喜寶說:“咱們把這土糞,放到他的水桶里。”于是他倆就一人一鏟鍬土糞。各放一個水桶里。剛放進去,大老劉就從院里出來了。我小弟知道惹禍了,撒腿就跑,王喜寶比我小弟小兩歲,他才五歲,跑的慢,一把就被大老劉給抓住了。王喜寶的媽媽。正好剛來到她家的大門口兒,就看見自己的兒子要挨揍,馬上瘋了似的跑到大老劉跟前說:“你別打別打,我兒子還小,他才五歲,要打。你就打小雙吧,他比我家孩子還大兩歲呢”大老劉只打一下,看他媽來了,就撒手了。然后就開始追我小弟。追出三里地以外,追到南三節,南三節就是從我們村子往南走,走到第三塊地。第三塊地就叫三節地。我小弟鉆到苞米地里,一動不動。大老劉硬是沒找到,氣的渾身直哆嗦,晃晃悠悠的走回來了。? ? ? ? ? ? ? ? ? ? ? ? ? ? ? ? ? ? ? ? 大老劉回來了還不算完,又去找我爺,他對我爺說:“我挑一挑水,放在你家當垓,上老趙家看他家母豬產仔去了,你孫子把水桶里放了一鍬土糞,這水還能要了么?我白挑了,你說,你們這孩子該有多恨人哪,我還得再挑一挑兒。”我爺一聽,當時就火了,狠狠的說:“這孩子咋這么壞,你別著急,等他回來,我打他。”我小弟在苞米地里,喘著粗氣,渾身冒汗,呆時間長了,聽聽外邊沒動靜,就悄悄的出來了,出來一看,大老劉早都走了。? ? ? ? ? ? ? ? ? ? 大老劉,五六十歲的人了。他把我小弟攆到三里地之外,我小弟在苞米地里轉向了,走不出來丟了,我家朝他要孩子,他怎么辦?他只想他多挑一趟水,就把一個七歲的孩子,攆出三里地,他跟我爺一樣恨人。我小弟從苞米地里出來,又饑又渴,頂著烈日,慢慢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想,怎么辦?我回到家,大老劉和我爺,都得打我,他走走停停,想不出好辦法,正犯愁呢,碰著老呂我大舅了,呂大舅是我大舅媽的一個娘家侄子。因為在一個生產隊,處得好,就當實在親屬了。呂大舅一兜揣著一個大瓜,一只手還拿一個大瓜,他是從瓜地出來的。他看見我小弟就問:“你咋地了,你弄這么臟。”我小弟從苞米地出來,弄的滿臉是泥道兒,滿頭大汗,渾身都是汗,濕漉漉的。呂大舅說著。隨手遞給我小弟一個大瓜。我小弟接過大瓜,擦都沒擦,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來。都下午兩點多了,我小弟還沒吃午飯,他一邊吃著,一邊跟呂大舅往家走,要到家時,我小弟站下不走了,跟呂大舅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最后說:“大舅呀,我爺和大老劉都饒不了我。怎么辦啊?”呂大舅說:“你別著急,我送你回去。我大舅一進院兒,就看見我爺,拿著一根鋤杠,氣呼呼地站在門外,正等著打我小弟呢。大晌午頭子,他也不嫌熱。我小弟躲在呂大舅身后,呂大舅走到我爺跟前,就笑著說:“大爺你先別生氣,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我爺瞪著眼睛,瞅著我大舅,點點頭。呂大舅就把詳細經過說了一遍,最后說:“這孩子不是要給他往水里加土糞,是以為他去告狀,才加的,這是個誤會。你還打他么?”我爺聽呂大舅這么說,氣就小了一半兒,不那么兇了,說:“今天看在你大舅的份兒上,我饒了你,等明天沒人了,我在找你算賬。”還是呂大舅有面子,我爺沒打小弟,氣呼呼的進屋歇晌去了。呂大舅沒進屋就走了,我小弟這才進屋吃飯去了。我爺能饒過我小弟,還得別人求情,他對我大姑的孩子可不這樣。我爺對我大姑的兩個孩子,可是喜歡的不得了,捧在手里怕嚇著,放在嘴里怕化了。頂在頭上怕閃著,我爺爺有一個裝點心的竹筐,就掛在他的頭上,筐里有一個鐵盒,裝了一盒兒糖塊兒,我爺不管啥時候吃糖,他都要給我倆個哥哥,我在跟前看見了,我爺就會說:“你也想要糖吃,是不是,沒你的份兒,你就尋思吧,丫頭片子。一點兒一點兒的大了,我爺對我們這樣,我們都懶得理他。總也見不著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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