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鑫】樂生
天妒英才四人天團成員報道!
寫在前面的話:我這個人,做事情挺怕一個人的。飯圈經歷了大變故之后,以前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散得差不多了。偶然在lo上看到這個群的宣傳,我就進去了,沒想到這下徹底找到了組織,還挺開心的。后來姨母問我,要不要參與這次的搞事,我對此受寵若驚,既然是姨母認為我可以,那我就答應了。
特別高興可以認識她們,還有其他很多群里的小伙伴,然后就是謝謝,沒了。祝觀看愉快。
勿上升真人
01
「你來時的九月
是少年驚鴻一瞥
撥亂這秋雨啊
就讓它沉沉落下吧
你舊時的影子
是一角飄起的素衣
拂起這情愫啊
就讓它悠然闖入吧」
他第一次去公司的時候,重慶已經是秋天了。九月底的天氣頂多算是初秋,免了春日暖風的烘熱,也褪去了夏日陽光的炙烤。丁程鑫自詡身強體壯,所以第一回去公司那天穿了短袖去,路上被涼風吹得一身雞皮疙瘩自然是后話了。
十一歲的小孩兒,還是對周圍事物都保持著好奇的心理。身旁的大姐姐一邊帶著他到這座大廈的第十八層,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他想聽的和不想聽的,他幾乎都沒聽進去,稚嫩的小腦瓜子里只想著這些有大鏡子的房間真新奇,連電視機上都不曾播放過。
好奇的同時,也有一點點緊張。不知道這棟未知的大廈里會遇見多少未知的伙伴,以后會在這里看見多少陌生的臉龐,接觸多少從未了解過的事物。丁程鑫眨巴著大眼睛到處打量著,兩只不算肉呼呼的小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手心濕濕黏黏地冒著汗。
“來,以后你就在這里練習了。”大姐姐領著他走到這層樓最后一個練習室里,為他推開了透明玻璃的門,拍了拍他的背算作是給予一點安慰。他扁了扁嘴,走了進去。
樂曲的聲音在這里回響著,是一首韓文歌,大概很出名吧,丁程鑫記得他在某個街道上聽見過。不過這沒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視線集中在鏡子前那個膚色黝黑的男孩兒身上。那男孩身板小小的,看上去和丁程鑫差不多的年紀,眉目看上去有些嚴肅,但尚未清晰的面部輪廓讓他看起來稚嫩了不少。他跟著樂曲的節奏舞動著,動作好像有些不規范,但這不妨礙他的舞蹈看上去帥氣無比。
大抵是察覺到有人來了,他停下了舞蹈動作,偏偏頭朝丁程鑫這邊看來。
明明是極其純粹的一眼,只不過是要看看來人是誰,眼里甚至連點情緒都沒有。可就是這樣的一眼,好像動蕩了時間,漾了窗外的秋雨,滴滴答答的亂了節拍。
十一歲的丁程鑫,從十二歲的黃宇航眼里,第一次望見了什么叫做驚鴻一瞥。
再往后些,師兄出道,丁程鑫倒是成了練習生里的大哥哥,自然也跟黃宇航相熟起來,平日里總是愛欺負他那老好人的性子,撒嬌賣乖他樣樣得心應手,逼得對方連沉默的間隙都沒有,最后的回答除了“好”就是“行”。
他這個人呀,榆木腦袋一個,手腳做得麻利,嘴巴里倒是一點兒抱怨也不吐出來,大事小事都由他吵嚷。玩也陪他鬧也任他吵也隨他,事事關心體貼最周到為的都是他。
可是這也說不上欺負。若是對他沒有半分情意,他舞蹈時翩翩飛起的衣角,又怎么會一直鐫刻在他舊時的記憶里,揮之不去。
曾經有人問過丁程鑫,他說既然你們既然是這樣的關系,為什么不去自己捅破這層半透明的窗戶紙呢。他抿著嘴笑著搖頭,嘴角是朝下彎的,語調沉重的說:“凡事有萬一呀,萬一不是那樣的,你要我怎么才能不尷尬?”
問的人默不作聲了。
故事都該有后來。
后來就是,黃宇航好久都不發微博,特別關心的提示也好久沒有再響起來,他偶然一次問他是怎么回事,而他含糊其辭目光躲閃不愿回答。
想來那個時候心里就已經開始不安,或許是對事情的早有預感。
直到后來的一個訓練的晚上,丁程鑫提起黃宇航到底什么時候來訓練啊,敖子逸冷不丁地在旁邊說:“他不會來了。”
“什么……?”
敖子逸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丁程鑫第一次明白敖子逸原來也會紅了眼眶,原來眼睛里也會有眼淚打轉。他極其艱難地從嘴里擠出幾個字來,帶著難抑的哽咽:“他和黃其淋一樣,很快就都不會再來了。”
丁程鑫沒再說話,只是淡淡地“噢”了一聲,好像剛才敖子逸講的只是一件家常小事一樣,鼻子卻漸漸地開始泛酸。
黃宇航呀黃宇航,你怎么就這么狠心,真的要丟下我一個人走掉呢?
后來家族辦圣誕夜,黃宇航還是來參加了。丁程鑫不知道欣喜好還是難過好,欣喜的是隔了這么久終于又能見他一面,難過的是以后大抵也都見不著了。
重慶和上海,不過幾個小時的航程,可是這幾千里擺在他的面前,卻顯得無比遙遠。缺少的不是時間和金錢,而是機會和借口。從前約出來玩是多簡單的事情,一句詢問一句回答過幾天就又見面。到了以后,別說是這樣簡單的相約,怕是連個見面的借口都無法捏造,一個理由也搬不出來。
他只要想想他要走,心里就難受得慌,可偏偏底下還有那么多粉絲和攝像機,他還要撐起一張張燦爛的笑臉,蘋果肌都笑得酸痛無比。
表演完下了后臺,黃宇航就在那里邊兒侯著,他眼睛脹痛脹痛的,也顧不上什么,伸手就抱住他,把腦袋放在他寬厚堅實的肩膀上。
說起來,他們之間的接觸算不得少,而且數都數不盡,但這樣的擁抱,好像溺水者抱住救生圈一樣的拼命緊靠著依存,大概還是第一次。
抱上去那一瞬間,丁程鑫感覺到黃宇航僵住了一下,而后又慢慢地放松了下來沉默不語,只是在他耳邊飄飄悠悠嘆了口氣。黃宇航整個人都鍛煉得很結實,但是抱起來又感覺到他很是清瘦,肩窩里溫溫熱熱的。抱了一會兒,黃宇航忽然拍了拍他,輕聲說后頭有攝像機,他也是懂得分寸的,依依不舍松了手,聽到上面主持的聲音,看著他上臺去,自己好像生悶氣一樣坐在后臺的椅子上。
倒也是因為離別,才有勇氣這樣的去擁抱他。此時他才明白為什么,女孩子的表白總是要放在畢業,那是在有限的時間面前一種被迫的表達。今后再見面,就未必可以有這樣的機會與他接觸,也未必可以像今天這樣,毫無顧忌地就可以把他抱得這樣緊。
今后......但愿還有今后吧。
“那個......”嚴浩翔忽然朝他走過來,扭扭捏捏地欲言又止,“阿程哥啊,我有件事兒跟你說。”丁程鑫心下有點不安,但好奇他要說什么也是有的,于是朝他抬抬下巴,讓他開始說他所謂的事兒。
“就是,我也要走了,我跟著我哥。”小孩兒說完還軟軟糯糯地偏頭看他的表情神態,生怕自己說錯了話,睫毛都跟著忐忑不安的顫動。丁程鑫看他這幅樣子,干脆低下頭去,扯了手邊的風衣來穿,把大半張臉都埋在衣服里,眼眸低垂著,視線沒有焦點地望著地面。
“阿程哥?”嚴浩翔叫他。
丁程鑫無力地點點頭,算作是回應:“你告訴賀峻霖了嗎?”
他明顯地怔住了,想說的話全堵在了喉嚨口,看上去想要辯解什么的樣子,最后卻還是啞口無言,只扭過頭看著不遠處嬉鬧的賀峻霖,“我不敢告訴他,我還跟他說好了有空了要去成都找他玩呢,他要是知道我要走,指不定把我罵成什么樣。”
“就因為這樣,你就不打算和他道別?”丁程鑫又問他。這下可真是把他難住了,要是不去說這句再見,好像不太好;要是去說了這一句,對方要是真的生了氣,他又看不懂賀峻霖的心思,哄也哄不好,真是左右為難的。
嚴浩翔思索好一會兒,抬頭說:“那我哥呢,他怎么說?”
丁程鑫垂下眼瞼,苦笑幾聲,朝舞臺的方向望了望,“他呀,一句也沒跟我說,要不是敖子逸告訴我,我可能到現在都被他蒙在鼓里。”
“你們仨可真是厲害,走也一起走,瞞也一起瞞。要不是黃其淋那邊瞞不住了,你和你哥要走這件事兒,我們可能直到你們完全離開了才會知道吧。”
丁程鑫又長嘆一聲,伸手拍拍他稚嫩的肩膀:“好好跟賀峻霖說聲再見吧,起碼以后他知道你走了,不會恨你不辭而別。”
嚴浩翔低著頭在他面前站了好久,最后沉重地一點頭,說我會的。
離場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們幾個商量著要不要去吃夜宵。達到意見一致的時候去找了助理告知一聲,助理想他們確實也辛苦,今天也沒怎么好好吃東西也就同意了,只是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注意安全,不要吃太多生冷的和辛辣的。組織者敖子逸早聽膩了,還不等助理說完就擺擺手說知道啦知道啦,然后轉身叫身后的一群人,又開始張羅起來。
丁程鑫沒有跟他們鬧的心思,戳了戳身邊同樣沉默站著的黃宇航:“你去不去啊?”
“應該不......”黃宇航剛要開口拒絕,丁程鑫就截斷了去:“你看嚴浩翔都去了,你當哥哥的怎么不跟著?”
黃宇航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后來再思考才知道他意識到他的意思,面上是帶了驚訝的:“嚴浩翔告訴你了?”
“是啊。他告訴我了。”丁程鑫一邊說著,一邊瞪他一眼,“還是小的有良心,還知道跟哥哥我說一聲,某些人啊要不是敖子逸告訴我,我可能得直到嚴浩翔今天跟我說了我才知道。”
“對不起。”他聲音沉沉地說著道歉的話語,“我早該跟你們說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們講這件事情。”
他輕哼一聲,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拍在黃宇航的手臂上,力氣大得對方喊疼。丁程鑫哈了口氣,空氣里出現了小小一團的白霧,慢慢地飄遠消失了。他笑著說:“嗨,多大點事兒!反正我們總是要知道的嘛。”
黃宇航偏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側臉背著光,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濃密的睫毛在燈光下撲閃撲閃的。
“那你去不去啊?”丁程鑫又問他。
“不去了。”黃宇航搖搖頭,“我作業還多呢,得趕緊回家寫。”丁程鑫沒多說什么,輕輕地“噢”了一聲,說那好吧好吧你早點回家,我跟他們去了,說完就輕巧的轉身,要朝熱鬧的那一堆跑。
“丁程鑫!”
他應聲站住腳。
“謝謝你。”黃宇航說到這里頓了頓,又接著說,那聲音很輕,丁程鑫總覺得下一秒就要在冬日的冷風里消散,“謝謝你這么些年,陪著我這么久。”
那天晚上丁程鑫失眠了。
黃宇航叫住他的時候,他并沒有回頭,所以他不知道黃宇航是什么樣的神色和表情,對方的語調又平淡溫和好像平時說話一樣溫溫柔柔的,讓他根本無從猜測。他說謝謝,陪了我這么多年。
黃宇航啊黃宇航,我一點都不想聽見什么謝謝和對不起。可是我心里跟明鏡兒似的,你沒有跟我一樣的心思,所以你也不會說出來。我啊,我為什么到轉身之前,都一直期盼著你能說出那一句我想聽見的話。
十四歲的丁程鑫那時候第一次知道,原來當得知很快就不能跟他再在同一個城市時,夜晚真的會像書里寫的一樣,變得漫長難眠。
02
分開之后聯系倒也照常,只不過你也忙我也忙,所以頻率倒不是很高,只是得空的時候回復幾條,若是撞上大家一同空閑的時候興許還能多聊幾句,極其偶爾的也會通個電話,交流來往也像是老友的。
還能這么好好聯系大多是托嚴浩翔的福,嚴浩翔這個人,雖然跟新朋友玩得不亦樂乎,但是老交好也一個都不肯忘,成天就在群里發消息,也不管大家有沒有空理他,總之他時常一個人在里面嘮嗑自在,把氣氛都活躍了起來,火熱的時候好像跟過去也沒什么兩樣。
但也只是好像。
到了不同的地方,說的話下意識也會不同,說到底也還是有區分的。上回大家在群里聊起美食,嚴浩翔和黃宇航哥倆忍不住也一起講起來,結果本土的沒說幾樣就全跑偏到了上海美食,聊天的話語忽然間就少了,最后還是張真源下了聲樂課來打圓場,替大家轉換了話題風向。
漸漸的大家都沒了話題,客觀來說也確實越來越忙,休息的時間都尚且不夠,別說還能再娛樂休閑了,一時間的聯系的竟然少得可憐,一月有余下來的聊天記錄還比不過以前一天的,其冷清程度用慘淡形容也不為過。
再真真正正見上一面已經是不記得哪一年的寒假了,嚴浩翔在年前興沖沖地打電話來問丁程鑫有沒有空,家里方不方便能不能過去住幾天,丁程鑫也好久沒見到自己這個弟弟了,心里也是高興的,征求過父母的意見之后滿口答應了。嚴浩翔在電話那頭笑得賊賊的,丁程鑫聽了覺得奇怪,問他怎么了。
嚴浩翔立馬笑開了,笑聲咯咯的跟練聲似的:“我忘了跟你說啦,我哥也跟我一起回來,到時見我們都見見啊。”
“......”忘記個屁,明明就是打好了算盤,等我答應了才把黃宇航一起供出來。小兔崽子,算準了我不會推掉。丁程鑫輕哼一聲,最后想了想說,“來吧來吧,我到時候把他們幾個也拉出來咱們聚聚,你們要是不介意我就拉上陳璽達那幾個。哦對了,黃其淋回不回來?”
“回啊,怎么不回,他比我們要早回去呢。你不知道敖子逸為這事兒都纏他多久了。”
丁程鑫又輕哼了一聲。敖子逸有干過這事兒嗎,他怎么都沒看見,他倆聯系那么密切也沒個誰來告訴他一聲,果然真不當他是個哥哥啊。
不過話是這么說,久別重逢,心里不高興是不能的:“好好好,你們都回來,那最好了。”
“啊還有,周浩然吵吵嚷嚷的也要來,他說他特喜歡你和敖子逸之前主演的那部校園劇,說要來見偶像,到時候我們聚帶他沒關系吧?”
“成,”這個周浩然,也就是方翔銳他早有耳聞,畢竟他第二個小號就是用來刷易安,“到時候聚眾擼串啊。”
“誒,那到時候見!”嚴浩翔最后興奮地喊了一聲就急匆匆的掛了電話,丁程鑫無奈的笑笑,獅子座就是獅子座,再怎么長大性格還是不會變的,都幾歲了呀,還是毛毛躁躁的性子。
他們到的那天,丁程鑫專程擠了時間,晚飯噼里啪啦地吃完就往機場趕,好在運氣不錯很快就攔到了車。丁程鑫穿了一身黑,在夜里不明顯得很,口罩也戴得嚴嚴實實。他一腳剛踏進機場,尖叫聲和快門按下的聲音就從原處一陣陣的傳來,他一瞬間覺得耳朵疼,但是很快又習以為常了。
丁程鑫想著眼下太多人了,現在走過去肯定還要引起不小的騷動,萬一還有媒體營銷號什么的在就麻煩了。他躲到了人少些的一個角落,給嚴浩翔發了微信,約定好機場外邊兒見。
嚴浩翔黃宇航還有周浩然在機場里滯留了好一會兒才堪堪擠出來,粉絲還是好像一堵堵人墻一樣圍在周邊令人犯難,而且丁程鑫在場也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最后還是嚴浩翔聰明,先讓丁程鑫等在一部出租附近,他們裝作不經意攔下來,丁程鑫捂得嚴實點說是拼車的就行。黃宇航還在想可不可行的時候,嚴浩翔手機就亮了,是丁程鑫的微信,他說“好”。
最后走倒也走得順利,看粉絲的臉色好像還真沒發現黑衣小哥就是丁程鑫,等他們三個上了車之后就陸陸續續地離開了,黃宇航摘下了壓了許久的帽子,心道總算是結束了。周浩然和丁程鑫上車之后互相打了個照面。嚴浩翔一看周圍沒人,一下撲進旁邊的丁程鑫懷里:“阿程哥我可想死你了~”
“哎喲喲,一米八的人,十五歲了還撒嬌呢,不要臉子。”前座的周浩然對著后視鏡頗為嫌棄的扁扁嘴。
嚴浩翔立馬瞪回去:“我抱你了嗎?跟你說話了嗎?你可閉嘴吧。”
周浩然這么一說,丁程鑫才想起來要打量打量這個剛剛奶聲奶氣撲過來的弟弟。的確是長大了不少,眉眼之間比起十二歲的時候成熟得多,面部線條也開始有棱角了,個頭也大了不少,肩膀都快有他那么寬了。丁程鑫點點頭,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不錯爸爸很滿意”的表情。
沒想到嚴浩翔接下來語出驚人:“你別光看我啊,你看我哥,他可比以前白多了。”
......兔崽子。
丁程鑫念及這還算是公共場合,拼命忍住了想打他的沖動,順著他的話看了看靠著窗看月色的黃宇航。微博上看過很多他的照片,都不如此刻來得真實驚艷。他果然是個已經十九歲的人了,眼眉的勾勒都有了成年人的味道。他半瞇著眼,安安靜靜地坐著,不算長但濃密得很的睫毛被月光照成了淡淡的銀色,小麥色的皮膚還是一如既往的。
丁程鑫的大腦好像已經缺氧了,他發現他并不像自己出門之前一樣想象的那樣開心。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哽咽。
“小黑......!”
“......誒。”
03
他們四個沒有回去,直接就去了擼串的店里。丁程鑫打了電話,敖子逸一聽到擼串估計都兩眼放光的,但是表示他跟黃其淋約開黑的時間準備到了堅決不出門。賀峻霖只身從宿舍趕了過來,沒過一會兒就坐了半桌子人。
賀峻霖剛進來,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最外邊兒的嚴浩翔,兩個人好像心靈感應一般的對視了好一會兒,最后把各自的眼神融進了一個并不綿長的擁抱里。
“嘖嘖嘖。”周浩然一邊吃著手里的一大把串串一邊吐槽,“你有小情人可以,別這么正大光明的行不行,我要瞎的。”
“吃吃吃不死你,你才小情人,我跟賀峻霖就是要正大光明怎么著?”嚴浩翔從旁邊抄起一串烤熟的肉就往他嘴里塞,周浩然嘴里含含糊糊地喊著什么已經聽不清了。
“班長!”賀峻霖看見黃宇航,伸手撲過去就是一個熊抱。黃宇航拍拍他的背,眼里透出點溫柔和慈愛,“長大了啊你,也瘦了,小時候肉呼呼的多好。”
賀峻霖聽了一下松手:“所以你嫌棄我以前胖?”
嚴浩翔在一旁插嘴道:“哥你亂說啥啊,我們家賀峻霖什么時候胖過。”
在場各位包括賀峻霖齊齊“咦”了一聲。
敘舊其實沒什么好敘的,與其說是敘舊倒不如說是爆料。黃宇航倒是可憐,周浩然和嚴浩翔一起爆完了,丁程鑫和賀峻霖又開始笑話他以前做的傻事,比如準備上舞蹈課的時候躲起來睡著了什么的。聽到最后,黃宇航本人都聽不下去了,抬手叫停,結果大家都不肯,還要嬉嬉鬧鬧說下去。
“哎哥,你去給我們再拿點串來,快吃完了。”嚴浩翔說。黃宇航好不容易有個離開的機會,還不得腳底抹油快點跑,省得再聽他們笑話,立刻就答應下來出去了一陣。
沒想到的是,黃宇航一出去,嚴浩翔的表情就凝重起來,就連周浩然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丁程鑫看著奇怪,吃完最后一根肉串說:“怎么回事兒啊你們幾個?”
“阿程哥,有件事兒我想問問你。”
“你問。”
“就是,你還喜歡我哥嗎?”
他一時間愣了。眼見著嚴浩翔賀峻霖周浩然都盯著他,他心想不快點回答才有端倪吧,于是他壓低音量說:“哪兒喜歡過啊。”
“你先把你小號關注的五十多個黃宇航個站給我取關再來說這句話。”賀峻霖不留情地說。
丁程鑫被他這一句嗆聲,自知掩蓋不過去,擺擺手說“喜歡喜歡,你們眼睛厲害我瞞不得”。他喝了一口水平復平復情緒,又問這是怎么一回事。嚴浩翔沉默了一會兒,和周浩然對望了好幾次,又盯著賀峻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再說出什么來。
周浩然看他是說不出來了,立馬替他接上這個話茬:“他啊,他想說要是黃宇航喜歡你,你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這回沉默的人變成了丁程鑫。
黃宇航拿著好大一盤串串進來,順便拿了幾瓶椰汁,說是給大家解解渴。嚴浩翔第一個上去接了一瓶下來,嘴里卻念念叨叨地嫌飲料老氣。賀峻霖在一邊嗆他,說有得喝就不錯了,還好意思挑。周浩然跟黃宇航也是相熟的,登時也沒客氣,順手還給丁程鑫拿了一罐。他傻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接下了那罐冰冰涼涼的椰汁。
易拉罐的拉環都沒拉開,周浩然接了個電話,說是父母催著要趕緊回家了,起身拿了隨行的行李就告辭走了。嚴浩翔和賀峻霖也差不多,一唱一和地說著今晚有場球賽要看,也拿著東西好像做賊心虛一樣的都跑了。剩下來的丁程鑫和黃宇航對看一眼,同時低頭嘆了口氣。
“這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黃宇航不滿地嘟囔著。
“你吃你的,管他們幾個干什么,理由都蹩腳得要命,我都懶得揭穿。”丁程鑫一面說著,一面往他的碟子里放串串,自己捧起手邊的椰汁來喝得起勁兒。他看上去好像比剛才活潑了些,但是沉悶又明顯是更加多的,活潑大抵只是為了活躍氣氛。
丁程鑫心不在焉的,他還想著剛剛周浩然說的話還有嚴浩翔的反應,那句話八成應該去掉“要是”倆字才是原話了。他躲躲閃閃的,黃宇航就坐在對面,卻只敢抬起眼偷偷瞄,不敢把頭抬起來光明正大看。
忐忑好像沒有特別,緊張也只有一點點,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讓他這么坐立不安的,一罐不多的椰汁喝了一遍又一遍還沒喝完,串串吃了一串又一串好像也不會有見底的時候。
按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這應該算是自己這么多年的心意,得到了有史以來最澄澈的回答。可是那又怎么樣呢,那是由別人這樣委婉的轉述而來的,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猜錯別人話里的意思,連篤定的理由都編造不出來一個。
再說了,又不是他親口說出來的,何來澄澈一說。而且......而且他也不是那么的能夠原諒,兩年多前那個寒風凜冽的冬天,他的不辭而別。
真是百感交集,復雜死了。丁程鑫又吃光了一盤。
黃宇航也是耐得住,這么久下來一句話都不說,剛剛他就夠安靜的,到了現在居然連呼吸聲都好像沒有了一樣沉靜得很。丁程鑫趁他不注意正大光明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情緒不高,好像也在糾結該以什么打開話題,畢竟能說的剛剛好像都被大家說得差不多了。
算了算了,先散伙吧。
丁程鑫站起身來,穿上掛在椅背上厚厚的羽絨服。冷風恰好灌進來,吹得他一激靈。他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把椰汁喝了個干凈,仰仰頭對黃宇航說:“不早了,你也回去吧,你爸媽該擔心了。”
黃宇航“誒”了一聲,也站起身來,神情訥訥的點頭:“我就走了,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下回見。”
丁程鑫也點點頭,只身裹著厚厚的外套往外走。街道還是熱鬧的,周圍人群的喧囂還不絕于耳,重慶的夜景也一貫的明亮晃眼,竟是看得丁程鑫眼睛酸酸的。他站在燈下不語,也沒有什么舉動,看上去傻乎乎的。他嘆了口氣,白霧就從嘴里飄出來,好大一團的,又慢慢慢慢飄遠消失不見。
那句梗在喉嚨口的喜歡,到了最后還是被壓回心底。
04
丁程鑫挺喜歡聽歌的。
不知道是第幾年了,總是愛用網易云的習慣還是沒變,愛翻日推還是照常,翻閱評論那是必須。評論畫風都大抵相同,互相復制粘貼的好像也不少,可是再往下翻翻就會有每個人自己的故事,到了最后他也說不上來自己喜歡的是這些故事還是耳朵里時常播放的音樂。
其實他開始是不用的。
一開始手機里裝的是QQ音樂,為什么選這個已經忘記了。直到后來刷小號,發現滿首頁都在轉發黃宇航的歌單。他立馬卸載了現在這個,轉而去下載了網易云,收藏了他的歌單。再后來,好像也沒有再聽過他用什么軟件,他也就懶得換了,反正早就用順了手,留著倒也不占什么地方。
那年冬天和黃宇航在擼串的小店分開之后,丁程鑫最后是坐公交回家。在那之前他已經在街上晃了好久,以至于坐上公交車的時候正趕上末班,司機嘴里碎碎地罵著怎么這么晚還有人坐車耽誤他去交車下班,他只當沒聽見,徑自坐在了面對著車門的位置上,耳機掛得穩穩當當,耳朵旁邊響著沉沉安靜的樂曲。
光是坐車倒是無聊,他查了流量之后心一狠開了數據,點開了今天的日推的評論。歌是什么已經忘記了,反正時至今日肯定早就刪掉了。反正是民謠的調調,很舒服就對了。
“我們山長水遠,還未曾相逢就已經快要告別。我不舍,我不舍,你是我想得肝腸寸斷的良人,你是我夢中都要駕馬前去相會的愛人,你是酷熱難當時分一汪清喜的湖水,你是我全部激情與欲望的寄托。可是,你若要棄我,那就讓故事停住吧。”
是吧,如果故事可以停在那一年的那個夏天該多好,我還是滿目歡喜又小心翼翼的心儀你,你還是溫柔安靜地待在我身邊,我可以和你指尖碰撞,互相攬住對方還不算寬厚的肩膀,齊齊轉過頭相視一笑,轉頭時汗水被甩開到空氣里滴滴答答地落下去。
可惜呀可惜,時光總要往前走,人也被推著向前走,就算怎么回頭看也不能再往回挪動一丁點位置,所以有關于我和你最好的記憶都在那個夏天截止,然后打包放進心里好好封存,一晃多年。
他有時也對自己說,心里裝得太滿了,之前的東西或許都該清出去。可是兜來轉去,被清除的記憶都是后來的,跟那個人掛鉤的一切回憶都好好地待在那里,巋然不動。到了后來干脆也不再管了,只是午夜偶爾失眠的時候,想起這些眼睛都會微微泛酸。
人吶,是最喜歡欺瞞自己,卻又偏偏最不能欺瞞住自己的生物。
丁程鑫閉著眼聽了好一會兒的歌,他感到前行的車輛已經停下來了,緩緩睜開眼看了看窗外,應該是到演播廳了沒錯。果然助理這就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叫他快些坐起來,一會兒就要開錄了。
“哦,對了。”助理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丁程鑫給了他個不甚耐煩的眼神,他才繼續說下去,“一會兒錄節目黃宇航也在鑫哥您知道的,Aki姐讓我叮囑你別出岔子。”
他一愣,而后又嘆口氣,輕輕點點頭,把藍牙耳機拆下來放進身后已經被壓癟了的黑色小背包,在粉絲瘋狂的尖叫聲和快門聲中下了車,慢慢挪動進了演播廳。
演播廳里道具布景已經擺好了,化妝間里人也到得差不多了,空缺的位置并不剩幾個,丁程鑫自知是來晚了些,連忙鞠躬賠笑地說不好意思來晚了勞煩大家久等。導播是個中年男人,說不上多和藹,但他也確實沒遲到,再加上是當紅小生也不好多得罪,也就沒擺什么臉色,點點頭當做回應。
丁程鑫剛坐下來,化妝師就過來要給他上妝。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看見鏡子才發現自己旁邊就是黃宇航。都到這份上了,不打招呼好像說不過去。于是他抬起手,擺出一個慣性的燦爛笑容朝他招搖。黃宇航看見了也朝他揮手,露出一個內斂的笑。
妝大抵化了一個多小時,丁程鑫底子好是不需要太多工夫的。節目很快開錄,開頭是個訪談環節,都是些回答過成百上千次的問題,丁程鑫聽到一半心里就已經有數了。等到主持人把題目都讀完,丁程鑫的臉上浮現出公式化的笑臉,熟稔的回答著這些問題。
好不容易問完了他,還要問后面的嘉賓。而鏡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切到他,他還是得保持那副看上去活力陽光的甜蜜微笑。所幸接下來就是黃宇航,這讓他有了些動力。
前面的問題也是問過很多遍的,有關這些回答丁程鑫已經看過了很多次他的采訪,也沒有再留心聽,直到主持人咳了一聲,他才集中注意力開始聽。
“最近網曝你有一位圈外女友了,不知道亦航你的看法是什么呢?這是真的還是假的?能不能為我們大家解答一下?”
女友。
這個話題前幾天才上過微博熱搜,排名一直居高不下,奇怪的是公司也沒有把這個話題公關下來,任它在熱搜榜上熱度遙遙領先。丁程鑫當然也看見了這個話題,甚至還點進去看了好多次,可是一條澄清的微博都沒有,他心下一沉。
他才想起來,黃宇航已經是一個二十六歲的男人了,他應該有一個溫柔貼心美麗俏皮的伴侶為他照顧飲食起居,可以在他勞累的時候逗他開心惹他笑,可以小鳥依人的賴在他的懷里滿足他一切理想的保護欲。
他總是待在回憶里,所以才會時至今日都忘記他已經長大這么多年了,他從自己的生活走出這么多年了。時間這么拼命地把他向前推,可他的思緒還在那里飄著,遲遲不肯向前。
丁程鑫抿了抿唇,期待他的回答,卻又打心底里的不想聽到。
最后,他聽見旁邊的黃宇航很是輕微地笑了一聲,甜得好像含了蜜糖一樣的,他說:“是啊,我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擾她,她很怕生的,不喜歡看見太多陌生的人。也請大家祝福我們吧。”
丁程鑫抬手揉了揉眼角,好像有塵埃飛進去了,有點兒疼,眼眶開始泛紅了。他又眨眨眼,把睫毛都濕潤了,眼角好像沒那么疼了,不過好像還是有異物在里邊兒。
他真不知道此時此刻如何才能夠不在攝像機面前失態。黃宇航是真的長成了一個男人,一個需要伴侶陪伴的男人,再也不是十多年前,那個憨憨笑著的愿意背他扛他拖著他走的那個黑黑瘦瘦的少年了。
你啊你,是我最最繁華絢爛的幻想,也是我最不愿醒來,卻又時時刻刻都叫我面對現實的夢境。
節目到黃昏時分的時候才終于錄完,黃宇航一看攝像機已經關上了,立馬伸起懶腰拉了個哈欠等著助理過來。鄰座的丁程鑫已經先走一步了,聽到他的助理說好像過一會兒就有另一個通告要跑。他心里一嘆,他們這一行啊,閑的時候怕不紅怕沉寂,紅起來忙了又覺得時間太少,恨不得每一分鐘都掰成一個小時來用。
助理還沒把車開過來,他只能站在演播廳門口玩手機等。微博沒什么好看的了,最近沒什么新東西可刷的。他這么想著,順手打開信息比較多的微信,丁程鑫的消息正好發過來,明晃晃的幾個大字,對方還少見的帶了句號和一個笑臉。
“祝你幸福。”
丁程鑫坐在車上,還在想剛剛節目的錄制。光是聽他的笑聲,就能聽出來是有多么溫柔繾綣,又帶著多少柔情蜜意的。那個女孩子,他一定很喜歡很喜歡吧,所以連他那樣木訥的人都會露出這樣直白的一面。
他想來想去,決定還是說些什么。說到底了,也只是想說服自己,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狹隘,盡管并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思。聊天界面打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總覺得發什么出去都會尷尬得要命。糾結到最后,他說了一句違心的祝福。
說違心倒也不算,他心底里也希望他能過得好。可是想想他的美好日子跟自己毫無關系,他就免不了有些不服氣和心酸。明明是他最先遇到他,陪他從沒有聚光燈的練習室走到五光十色的舞臺,是他和他一起從自己哼唱熬到了有話筒可以練習,是他看著他一點點的長出輪廓,從稚嫩懵懂的小孩子長成一個半大的少年,他的溫柔他的美好他曾經都一點不落的感受過。
但到頭來他還是在他面前輸得慘烈。
也許從那份喜歡滋生蔓延開始,他就已經輸得一塌糊涂了吧。
05
丁程鑫剛洗漱完,手機鈴聲就拼命地開始響起來,他把牙刷杯子放整齊,順手撈起自己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來電是個陌生電話,來電顯示是重慶本地的。他猶豫了會怕是私生沒敢接,對方就掛掉了。很出奇的,電話沒有再響起來第二次,看起來不像是私生,丁程鑫這么想著,放下了些許戒備。
沒過一會兒,他的短信提示音響了,正是剛才打來電話的那個號碼。短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我是周浩然,有些事要說,如果有空請回電。
丁程鑫輕輕地“啊”了一聲,原來是他,這才立馬回撥了剛才打來的號碼。
對方很快就接了起來:“啊是我,不好意思打擾你了。號碼是黃宇航給我的,你不用擔心。”
“你剛剛說有事要說,具體是什么事啊?”
“黃宇航和他女朋友,你知道吧?”周浩然說到這里頓了頓,好像是在等待丁程鑫的回應。聽到話筒沒有傳來聲音,他又徑自說了下去,“是這樣的,他打算辦婚禮了,就下個月的事情,只打算邀請一些好友,消息都沒給媒體放出去。”
那還真低調。
“黃宇航他自己不好意思來說,非要找人轉達,嚴浩翔這小子死都不肯,他就找上我了。他辦婚禮的時候,想邀請你也去,說畢竟你們是那么多年朋友,這種人生大事該你在現場的。”
丁程鑫沉默。
周浩然又說:“你......你別多心,他挺想見見你們這些老朋友的。”
老朋友老朋友,誰要跟你當老朋友。丁程鑫拼命地眨眨眼,攥緊了手里的手機,濕濕涼涼的,大概是在冒著冷汗。他深呼吸幾口氣,聽見周浩然在叫他,大概是在等答復。他無聲地點點頭,問了時間和場地,信誓旦旦拍拍胸脯好是高興坦然的樣子說自己一定會去。
婚禮那天很快就到了,看上去并不大盛大的樣子,卻很有一番格調,聽說是因為新娘子喜歡,所以現場布置得格外文藝清新。婚禮還沒開始,丁程鑫穿著合身又熨帖得當的黑色西裝,里面穿了一件黑色襯衣,領結打得整整齊齊。他低頭看了一眼,把肩膀處的皺褶撫平。
他坐在外面等著,不時有幾個人來跟他打招呼,他一一點頭微笑回應。丁程鑫坐著閑來無事只能發愣,肩膀忽然被拍了好重一下,他吃痛的叫了一聲,回頭就看見嚴浩翔的臉。老實說已經有些認不出來了,昔日的小屁孩兒已經是個小大人了,棱角輪廓都勾勒得清清楚楚的,看上去清瘦了許多,眉骨也比以前突出得多,玉樹臨風好生俊朗。
丁程鑫伸手揉揉他的頭,用長者的口吻問他:“時間過得真快啊,你今年都二十七了吧?沒想到咱們上次見面,居然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沒想到,你哥怎么這么快就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啊。”
嚴浩翔沒有笑嘻嘻地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望他一眼,遺憾無奈和復雜好像是都有的。最后他定定地對上丁程鑫不解又不安的眼神:“你還是沒放下我哥吧?”
“沒有,你胡說什么呢。”他笑著擺擺手。
“你看著我。”他的語調嚴肅,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丁程鑫驀地就感覺到了其中的威嚴和不可逆轉,也知道這個看上去神經大條得很的弟弟其實什么都看得出來。他慌忙躲開他直線球一樣的視線,說是啊是啊,你都猜中啦。
“阿程哥,你不能自己憋著這么多年。你自己數數看,算上今年,你得悶著有十四五年了吧?”嚴浩翔在他旁邊坐下,表情放松了些,起碼不比剛才凝重。他低下頭思考了一瞬,接上自己的話茬,“其實我哥早就知道了。”
“什么?”丁程鑫一個激靈,無需思考地就轉過身來看著嚴浩翔的表情,心里是忐忑的,有些釋懷的同時,也有些疼痛難忍。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一直以為自己藏得小心翼翼又滿滿當當的那些歡喜情緒,原來早就流露了出來,而他也早就知曉,只是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揭穿過。
說來也是。他那樣的性子,不管對方是對是錯都不忍心傷了別人,溫柔得深沉,說得最多的話語除了安慰就是妥協,又怎么會忍心戳穿他甜蜜又跌宕起伏的小小心思讓他傷心。那他倒也是忍得住,分開之后的那么多年不說,一起訓練并肩表演的日子好說歹說也有三四年,他居然真的可以察覺之后又一聲不吭,甚至親密一如既往。
“我也是之前跟他聊天的時候才無意間聽他說到的,他覺得很對不起你,一開始也不知道該不該請你來,最后我非要他邀請你,他才說好吧好吧。”嚴浩翔說。
丁程鑫失笑,伸手點了點他的腦袋,好氣又好笑的:“你不怕我傷心嗎,沒良心的臭小子。”
“我是為了讓你解開心結!”嚴浩翔歪著身子躲開,高聲的說完,又慢慢地壓低音量,顯得話語很是莊重,“你總要面對這樣的一天,你總是要放下的。只有你看見了,沒有念想了,徹底放下了,過去那么多年的事情才可以在你的心里上升到一個懷念的地方,而不是一直停留在令你想起來都神傷的記憶里。”
其實嚴浩翔說得對,他自己心里也都清楚,可是他就是不肯逼著自己面對,非要自己悶在心里,一悶就是十幾年,從來沒有放下的一天。忽然要他面對,著實的有些困難。可是眼前已經比自己還要高大半個頭的弟弟說得句句在理,他要是一直這么記掛著,黃宇航要是知道或許也不太能夠安心。
如果看開,既不折磨自己,又不為難他,該是多么兩全其美的事情。
嚴浩翔還沒來得及再給他做思想教育,黃宇航的妝已經化好了,早就走到了他們面前來。他的目光最先落在丁程鑫身上,眼神深沉的,好似有些愧疚,不過更多的是看著老友的眼神,是重聚的喜悅。
“謝謝你能來。”他笑著,露出一排白得發亮的牙齒,看上去還是和以前一樣那么憨厚的老好人。丁程鑫也立馬就笑了,他揮著手,口氣老成地說著客氣客氣,心里卻好不是滋味兒。是啊,你都托人來請我,我怎么能好意思回絕掉你的面子,就算你不邀請我,我也一定會不請自來的啊。
大門忽然就打開了,人都陸陸續續的走進來,黃宇航看了看名冊,心里小算了一下人數,應該是都到齊了。他朝丁程鑫說了句失陪,轉身招待賓客一個個落座。丁程鑫找了個偏中間的圓桌坐下,左手邊就是嚴浩翔,他好像在給誰發微信,看表情大抵是賀峻霖了。
丁程鑫又在心里輕輕地嘆氣。時隔多年,他們這些人從初遇至今竟然已經走過了十幾年,中途也有走散,也有找到各自新的并肩的伙伴,而后再聚,感情說淡了也沒淡,聯系不常,卻彼此都記掛在心。嚴浩翔和賀峻霖大抵是最令人羨慕的一對兒,他們十幾歲開始就在一起,直到現在都長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男人,卻情比金堅,甚至一天比一天親密,也毫不避諱的公開于眾人面前,讓世人都能看見他們的甜蜜。
如果和他也能這么羨煞旁人該......他想到這里,就馬上掐斷了自己的念頭,而后又想,這是人家的婚禮,你遐想些什么呀。
他一抬頭,看見黃宇航從假花做成的拱門里穿過,旁邊是笑得甜甜的新娘子,松松地挽著他的手臂,儀態端莊,美得光彩照人。新娘是個清秀的姑娘,瘦瘦高高的,淡淡的眉勾成了新月牙,眼睛不算很大,是隨了黃宇航的單眼皮。丁程鑫看著,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對璧人走過紅毯,宣誓交換戒指,而后是一個溫柔綿長又略含羞澀的親吻。
相配是自然的,一對相愛的人,站在一起就已經是金童玉女。
“阿程哥。”人群喧囂之中,嚴浩翔的聲音堪堪從丁程鑫耳邊傳來,他下意識扭頭去看,發現他在飲酒,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感覺咋樣啊?”
“不咋樣,”丁程鑫狠狠瞪他一眼,擺出好一副嫌棄的樣子,“你阿程哥我難過死了,都怪你給你哥出什么餿主意把我搞過來。”
嚴浩翔“嘿嘿”笑著,好像個陰謀得逞了喜不自勝的小孩兒,丁程鑫懶得理會他怪里怪氣的笑聲,學著他的樣子灌了一杯酒,卻發現自己比小的還要沒有酒量,剛灌下去嘴巴舌頭就熱辣辣的,感覺有點像含了生姜片。
也許應該學著喝酒。他想。
因為婚宴上熟人居多,所以也不需要怎么應酬,婚禮結束得很快。出于禮貌,新娘子堅持要親自送走各位客人,黃宇航于心不忍又勸不住她,只能陪她一起了。
嚴浩翔因為趕著要回去陪賀峻霖早就走了,所以最后離場的人就剩丁程鑫一個。丁程鑫夸了好一會兒新娘,又說了好一會兒黃宇航的糗事。新娘咯咯笑,黃宇航羞得撓頭掩面。最后看時間差不多了,他酒勁兒上頭想著該早點回家休息,于是朝他們提出告辭。黃宇航說好好好,下次有空再見。
丁程鑫剛走出去沒兩步就折返回來,黃宇航正奇怪的看著他。他知道自己面頰紅紅的,說得難聽點就是猴子屁股。他站在酒店門口的路燈下,影子被拉得長長的,莫名的就生出幾分寂寥來。他站了一會兒,感覺自己清醒些了,定睛看了看并肩站著的這對新婚夫婦。
沒來由的想起,他以前跟他同一個節目的月考,以前一起登上祖師爺的大舞臺,和師兄一起出席某某電視臺的中秋晚會,即使只是當個伴舞都興奮得要命的那些歲月。他和他總是并肩的,不管是什么樣的原因,都不能妨礙他們站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有了新婚的妻子,有了需要照顧呵護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新的伙伴新的事業,不管是什么樣的意外,都不能讓他們回到那些肩并肩互相加油鼓勁的過去。而且他對他這么多年的心意,居然早就被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惜不是雙箭頭,所以這樣的尷尬和境地,也不允許他們回頭看。
那么,就向前看吧。丁程鑫一邊對自己說,一邊重新抬起頭來,眼睛里好像有了光亮,不再是沉悶壓抑的。
他對著黃宇航笑了,是真心實意的:“祝你們幸福啊,什么時候我也能有個像你一樣漂亮溫柔的老婆就好了。”
黃宇航怔住了一瞬,而后又回過神來,也笑得開朗自在:“你也要好好過,二十九歲的人了,該有個女朋友啦。”
“我會的。”他點頭應聲,揮了揮手當做告別,轉身就消失在夜色里,最后拐過了街角。
又起風了。
丁程鑫覺得有些涼,正好看到小巷里有家賣蜂蜜柚子水的小店,給自己點了一杯加熱的來暖暖手。店主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面善和藹的,笑起來臉上皺紋一道道突起,溫和平淡得好像他手里那杯蜂蜜柚子水。
快入秋了吧。丁程鑫握著手里的蜂蜜柚子水吸溜吸溜地喝。
十一歲那年,他來到了他的九月,在他心底刻下了驚鴻一瞥。二十九歲的今年,他看著他穿上莊重的西裝,迎娶他美麗的新娘。那年九月你來,今日九月我去。
我花了好多年才做完了一個悲傷冗長的夢,所以今晚我對你對我說晚安,祝你祝我今后都安眠好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