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大儒王通有一本著作叫《止學》,其中最讓人醍醐灌頂的一句便是:大智知止,小智惟謀。的確,隨著西方積極進取教育理念的不斷強化,我們的家庭、學校、社會各個層面都開始為孩子的未來謀出路。謀分數、謀特長、謀名校……似乎占據了大多數孩子求學道路上的主導,但盲目鉆營的我們恰恰忽略了得償所愿中非常重要的一步“知止”,簡單理解就是及時收手。
晚清名臣曾國藩就曾在家書中教育弟弟和子女: 人生最好的時候莫過于“花未全開月未圓”,惜福知止,才能終得美滿。 反觀我們今天的教育現象,一切都謀得太緊,壓得太急,違反孩子的自然成長規律,必然得不償失。
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我在觀看最近熱播的《小舍得》時,多次蹙眉長嘆,無奈又感同身受。劇中,江州市私立初中翰林中學的掐尖擇優行為,掀起了田雨嵐等家長的血拼補課風波,更動搖了金牌奧數老師鐘益的長久育人理想。社會、家長、老師逐漸在謀取優質教育資源的漩渦里瘋狂了起來,孩子們也一個又一個被拽進了這場風波。作為教育良心存在的風帆小學,同樣一次次經受著家長的質疑和拷問。在這種充滿資源拼殺的氛圍里,“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到底能撐多久?這成了我們每個人都會揪心的問題。
在“育人為本”城墻上最先打開缺口的是奧數老師鐘益。鐘益的初衷實際上是無可厚非的: 小升初考試內容,難度遠遠大于風帆的課內教學難度,不增加難度,學生就會被逼到校外培訓機構,大環境下增加附加題是為孩子的升學負責。作為一個責任心很強業務能力又拔尖的數學老師,鐘益的思維是目標導向的,他更贊賞精英化的教育。然而,僅僅一次期末考試附加題超綱,改變了他的教育軌道,他被連帶查出私自開補習班,被學校開除公職。接著,鐘益來到了奧數培訓的王牌機構,成了金牌班奧數老師。他才高人膽大,骨子里的傲氣和進取精神,讓他能夠快速提高學生分數,也讓他不知不自覺開始只關注分數和天分。對于資質平平的學生,他無意間進行貶低,甚至為了激發學生提高成績的斗志,他采用抬高一方踩低另一方的方式。這樣一個教育精英,原本有自己的教育理想,卻在混沌的大環境里,一點點失去了教育者的“底線”。他是個悲劇角色,但他的悲劇也許如他女友張雪兒老師說的: 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本人也許一直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畢竟,他所做的一切,初衷都是“為學生好”。就這樣一個有真才實學,惜才愛才,能夠低價給來自農村的貧困學生米桃持續補課的老師,原本是可以成為好老師的。只是在過程中,他為了目的一次次放低了底線,丟了教育者的初心: 德高為師,身正為范!最終,教育界沒了他的容身之地。
在“育人為本”家庭屏障上逐步奔潰的,要數文藝小骨干夏歡歡的爸媽。夏歡歡的家庭,屬于典型的城市中產家庭,爸爸媽媽知書達理,孩子興趣廣泛,經濟上吃穿不愁。夏爸夏媽,是他們那個班最堅定的素質教育支持者。他們原本堅定地認為,孩子身心健康最重要,分數是其次的。但這一切,都隨著小升初考試的臨近而慢慢發生了變化。自尊好強的女兒歡歡,開始因為數學成績墊底而煩惱,甚至在競選中失去了副班長職務。分數攀比讓孩子開始有了心理負擔,深愛女兒的爸爸媽媽也跟著焦慮了起來,緊接著奧數輔導班安排上了。成績單上初步嘗到甜頭以后,夏家把語數外的輔導班都安排上了。原本成績墊底的歡歡,成績進步了,但爸爸媽媽已經開始對這個好轉有了更高期待。天真無邪的歡歡開始焦慮,擔憂考不好爸媽就不愛自己了。這種焦慮,逐漸演變成了下意識的對比,媽媽口口聲聲說米桃怎么天才怎么優秀的同時,陽光的歡歡心中罩上了陰霾,她因為嫉妒,在學校開始了對米桃的孤立。這個奉行“素質教育”,以德服人的家庭,在這一刻,都收不住手了。歡歡媽媽南儷,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比別人差,歡歡無法接受自己怎么努力也趕不上米桃。她們都約過了曾經的線,開始謀取更實際的東西,卻同時各自丟掉了最珍貴的東西: 愛! 如果教育有最好的,那么毫無疑問,最好的教育就是:愛的教育!
愛是教育的土壤,“育人為本”是教育的根基,離開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教育便成了“只教不育”的工廠模式。脫離人,不關注孩子本身,一切的“為你好”,都是過度謀取。所以,我們作為家長、老師、學校,我們在為學生謀前程的時候,必須時刻記得我們要“樹人”,要讓我們的孩子成長為一個擁有完善人格的人。
為此,我們老師不妨在給孩子制定學習計劃時,考慮一下孩子的具體情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因材施教,盡最大可能讓每個孩子按照自己能適應的速度健康成長。
為此,我們家長不妨在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期待中,時刻記得: 我們是因為愛才有所望。千萬別讓過度的期望裹挾,丟失了家庭教育中最珍貴的愛。家庭帶給孩子最大的支持無非是: 讓他的內心足夠溫暖和安定。
為此,我們學校不妨在擇優、拼升學率的時候,記住我們做的是教育事業。我們造的不是高分機器,而是塑造一個民族未來的良知和靈魂。如果我們喪失了底線,那么國家的未來將是黑暗的。
教育也該“知止”。家庭、學校、社會各個層面,都需要謀取本職該謀的,停下本身不該涉足的。“知止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大學》中,我們的教育前輩就已經這樣明確表示過,到了我們這些后輩,怎么就焦慮不安了呢?這份不安之中,是否摻雜了太多利弊權衡,混入了太多不知足?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深思!
? ? ? ? ? ? ? ? ? ? ? ? ? ? ? ? 寫于2021年5月7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