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大人的童話·花園里的大白熊

貝拉是無意之間闖進院子后面那個小花園的,在那里,她認識了一只大白熊,更神奇的是,這只大白熊還會說話。

貝拉不知道大白熊為什么會在這里,也不知道它待在這里多久了。

不過大白熊告訴貝拉,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會發生很不好的事。

貝拉真的遵守了諾言,她沒跟任何人說起大白熊的存在,只是在每天放學之后就悄悄跑進小花園,跟大白熊講一些八卦。大白熊很少說話,它只是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但也有例外,就比如說。

你說的女孩子喜歡男孩子是什么樣的?

大白熊在聽完貝拉講完班里的早戀八卦之后問她。

哎呀,你不懂的啦。貝拉說。

大白熊當然不會懂,因為它只是一只熊啊。貝拉心里想。

那你說的星空,銀河,海豚又是什么樣的?大白熊又問她。

貝拉說,她以后要跟喜歡的男孩子一起去能看到漫天星云的城市,運氣好,還能看見銀河。

還得跟他一起再踩遍全世界的海灘,運氣好,還能看見海豚。

噗嗤,你是不是一只大宅熊啊!貝拉笑出聲來。

雖然我不太懂你說的什么意思,但從我有意識開始,我就一直在這里了。

貝拉突然覺得有點無聊,原來這只大白熊什么都不懂,它還是平時只點頭表示贊同和搖頭表示嫌棄的時候更可愛。

那以后,貝拉減少了去找大白熊的次數,一天到一星期,再到一個月,最后甚至都忘記去找大白熊了。

那一天,也許是貝拉覺得特別無聊,比跟白熊講那些八卦和小心是更無聊,她終于決定再次去小花園找大白熊。

貝拉沒來的這些天,大白熊就一直坐在以前它等貝拉的地方。

——你坐在這里干嘛?

——等你啊。

——但是你沒有別的事做嗎。

大白熊不說話,它只是看了看眼前一望無盡的黃色小麥,它們永不生長,也永不凋謝,就像掛在遠處的那輪太陽,永不升起,也永不落下。

這里,除了大白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生物。

貝拉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也突然意識到,她好像從來沒有給大白熊時間,講自己的故事,盡管她認為自己講的內容是那么的無聊透頂。

也許她只是覺得,大白熊肥肥胖胖的樣子那么可愛,應該不會有不開心的事吧。

我不知道我在這里多久了,我也不知道我還要在這里多久。

不過我覺得很神奇,你說的那些東西,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但它們卻是真實存在的。

真想有一天我也能去看看吶。

那天,破天荒的,貝拉跟大白熊講了很多很多她平時會覺得特別無聊的事情和路上隨處可見的不起眼的植物,建筑,甚至是路過的小飛蟲,她不再嫌棄大白熊是一只無知又無聊的熊。

大白熊聽得也認真,在它腦海里,似乎已經看到了這些東西,因為貝拉看見了它眼睛里閃著平時她從沒見過的光芒。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大白熊愣了一下,然后說,沒用的,我試過了。

那天之后,大白熊還是坐在老地方,但它再也沒有等到過貝拉。

它想起很久以前,也有這樣一個小女孩,某一天,她也像貝拉一樣突然闖進了它的世界,跟它講了外面各種各樣好玩的事。

比如青蛙是綠色的,你知道綠色是什么顏色嗎,就是我衣服上這種顏色,在外面的世界,很多葉子也都是綠色的,但是青蛙會叫,葉子不會叫,青蛙的叫聲是:呱呱呱。

夏天下過雨之后你格外容易聽見。

在夏天的話,我們還會吃西瓜,睡涼席,吹風扇,“呼啦啦”把頭發都吹起來,我最喜歡的季節就是夏天,因為我們還會放兩個月的暑假……

后來小女孩一天一天長大,她帶來的關于外界的信息越來越多,然而突然有一天,大白熊也像今天一樣,再也沒有等到過那個小女孩。

只有耳邊的風呼呼地吹,眼前是一望無盡的麥田,再無其他。

她也不會再來了。大白熊心里想。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大白熊心里很清楚,她不會再來了。

它好似習慣了這樣的出現與消失,但又好像并不那么想接受,如果要抱怨的話,也不知道要抱怨什么。

它坐在那里,發了很久的呆,反正它也不知道是多久,反正它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它已經在這個世界上保持這樣的狀態很久了,沒有人可以說話,也沒有人說話給它聽,周圍太安靜了,除了它的呼吸聲就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響,要是真的有,也只能是麥穗被風吹動的聲音。

如果這里也有一只小青蛙多好,有時候它甚至會這樣想。

這個世界只有它自己,不像在世界盡頭,倒像是世界末日。

這是貝拉第一次走進來時說的第一句話。

她還說,乍一看這里風景真美啊,但是如果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待上一百年,上千年,我會膩死的,說不定還沒膩死,我就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嘖嘖,我真佩服你。

大白熊似懂非懂,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活了一千年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繼續活著。

然而讓大白熊想不到的是,在它覺得仿佛又過了一千年的時候,麥田里突然闖進來一個大女孩。

它盯著她看了好久,才喊出那個自己已經在心里喊了無數次的名字。

貝拉,你來啦。

此時的貝拉已經是一個大女孩了,她去過了她跟大白熊提到過的所有地方,也遇見了那個陪她一起去的男孩。

每到一處,她都會拍下那些她跟它提到過的風景,還有一些牽著手,或者在擁抱的男孩女孩們。

你說你不能一起去,我就把它們都帶回來給你看啦。

這張照片,就是一個女孩子喜歡另一個男孩子時的樣子,還有這個,是他們養的大金毛,哦,金毛是一只狗,它還有自己的名字……

一張一張照片,在貝拉的解說之下,好像變成了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飛速在大白熊腦海里閃過。

原來銀河這么美,星空這么閃爍,海那么藍,天空那么遠。

雖然還不是很明白喜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它從他們的表情里看出來,喜歡,一定是一件讓人覺得開心的事,是一件對方在自己眼里都在發光的事。

大白熊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它一直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人會來,來過的人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但它最終會等來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切。

只是貝拉永遠不會告訴大白熊,她遇見了那個也像她一樣遇見過大白熊的女孩,當她知道他們的故事之后,質問她為什么再也沒有去看過大白熊。

她說,如果它一直無法看見我所描述的東西,那我繼續去帶給它希望,才是更大的殘忍吧。更何況,現在我已經長大了,也許那一切只是因為小時候的我太孤獨了,所以編造了一個美夢。你也不要再去找它了,如果不是我們的話,也許它永遠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個詞叫“孤獨”。

愚蠢。

貝拉看見眼前眼神柔軟并發著光的大白熊,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只是實現了自己的美夢就將對方隨隨便便丟棄的人才是最殘忍的吧。

如果不是因為有這些期待的話,還有什么能支撐它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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