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放在桌子右手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王瑩沒去看，她正在生悶氣。頂頭上司女魔頭或許昨天晚上在家里又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兒了，大早上就開始發神經。

電腦右下方角落的時間數字兒剛剛變成八點三十分，旁邊的企業微信圖標就開始閃，王瑩點開，領導的指令明晃晃地在那里顯示著：“王瑩，問問大家，工作到什么程度了？明天能不能完成?！蓖醅摽粗髽I微信上那兩行字兒，深呼吸了三秒鐘，回復給她“好的”倆字兒。

緊接著，她把領導的問話截圖到小組群里，消息記錄顯示大家都看了，可是誰也沒回復，群里一片靜悄悄，只聽到“噼里啪啦”的打字兒聲不斷傳過來。

王瑩一邊加緊做自己手上的工作，一邊嘆氣加生悶氣?！坝质沁@樣，明明之前已經做好的工作時間安排，到下周二，為什么又變？一下子提前三天，就算是提前，今天剛剛開始上班，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完成？一天天的，光知道催，只要自己在家不痛快了，就開始找茬兒，讓大家跟著不痛快，唉……”

半個小時之后，群里還是沒有人回復，王瑩其實也知道，大家沒法回復，她自己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們這個工作雖然每個人的工作內容都是一樣，可是每個人負責的區域卻是不一樣的，區域有大有小，版塊有整有零，客戶有快有慢，文件有多有少，工作量自然也就沒法平均分配，所以就規定了完成時間，大家需要在一個時間段內完成。

可是呢，領導只要是不高興了，就會調整時間——提前，而且她每次只看負責文件少，版塊完整的人完成情況。對于那些負責零散，比較麻煩的區域，她就一句話，步驟都是一樣的。接下來就會質問你人家能完成，為什么你不能完成？

想到這里，王瑩又想嘆氣，步驟雖然一樣，可是100個文件和30個文件，一樣的步驟，處理100次跟處理30次，兩個能比嗎？

“領導，大家估計今天還會收到很多反饋，明天早上，我再問一下大家，如果大家都沒問題的話，明天下午通知客戶，可以嗎？”王瑩斟酌了半天，回復領導，沒辦法，不能不回復，也不能直接說不行，因為……

“讓大家抓緊，不能因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區域完不成，讓大家伙兒一起等著?！?/p>

“呵呵……”王瑩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讓問大家的進度就是個形式，與其說問大家還不如就是說她自己已經決定了。這是經過無數次驗證之后得出的結論，所謂的公平與民主，在她這里根本就不存在。

“好的，明白了。”王瑩此時內心已經平靜了，或者說，應該是她強制壓住了內心的不滿與憤怒，表面看起來已經平靜了。

她的腦子里突然閃現出前幾天體檢做彩超時候的畫面，當時那個醫生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而她一直接著電話，醫生具體說什么，她沒太注意聽，最后走的時候，只聽到那個醫生讓她少生氣，定期去醫院做個復查，她“嗯哈”完就走了?！暗降资菑筒槭裁茨?？估計又是乳腺之類的，每年體檢都是結節?！蓖醅撘贿吂ぷ髦?，一邊分神想著。

“嗡嗡……”手機又響了一下，王瑩停下打字兒的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有兩條消息，剛剛響的這條是聯通的官方客服10010發來的消息，另一條顯示的是體檢中心發來的消息。

“體檢結果出來得還挺快”，王瑩一邊想著，一邊打開了聯通的那個短信，原來是手機該繳話費了，王瑩順手打開支付寶繳了100塊錢的話費，又想起這幾天也該給媽媽的手機繳話費了，又點了一下，繳了100塊。然后打開體檢中心的短信，打開鏈接，輸入了密碼，開始看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顯示了2020年到2023年的體檢報告，今年的跟前幾年的有點兒不同，乙肝的報告單拿出來了，2023年有兩個圖標呢，王瑩先打開那個乙肝報告，沒看其他內容，只看結果那里全部顯示“陰性”，就關了界面，打開了另一個體檢報告。

剛掃了一眼第一頁的基礎信息，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顯示的是座機，“估計又是詐騙電話?！彪m然這么想，王瑩還是接了起來。

“喂，您好，請問是王螢女士嗎？”電話那頭一個女人的聲音問。

“您好，我是，您哪位？”

“王女士，您好，我是體檢中心的，體檢報告結果給您發過去了，您收到了吧？提醒您盡快去醫院做個乳腺的全方面檢查，體檢報告中有這次體檢的說明?！?/p>

“檢查？我怎么了？”王瑩心里一個“咯噔”，一邊壓低聲音著急問道，一邊向著陽臺走去。

“彩超結果顯示BI-RADS—4級，當時醫生應該也跟您說了，讓您盡快去醫院復查?！?/p>

“什么級？我不太明白，您再說清楚一點兒，體檢報告我還沒看?！蓖醅摯藭r已經發慌了，聲音都帶著顫音。這么多年的體檢，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體檢中心打來電話讓她去復查的。

“是檢查結果的級別，王女士，您別著急，我是體檢中心的護士，醫生讓我電話提醒您去醫院復查一下，您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吧?！?/p>

“我……咳……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蓖醅撜f完，掛斷電話。

王瑩沒有回辦公室，她站在陽臺上，仰頭從樹縫里看著遠處的天空，看著天空上潔白的云，看著樹上的樹葉在風里輕輕擺動，很久很久都沒有動彈，此時的她，大腦一片空白，有點兒想不起來，接下來要做什么。

“嗡嗡……嗡嗡……”正在這個時候，她手上握著的手機又震了起來。王瑩抬起手，看著手機屏幕上剛才的電話號碼，猶豫著，她害怕，有點兒不敢接這個電話，她不知道接下來還會聽到什么。震動聲停止了，王瑩松了一口氣。

“嗡嗡……嗡嗡……”停了幾秒鐘，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剛才的電話號碼，王瑩還是沒有接。電話斷了之后，緊接著又響起來，大有王瑩不接電話，電話會一直打過來的跡象。

王瑩按下了接聽鍵，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是一疊聲的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王女士，我是體檢中心剛才給您電話的護士，實在不好意思，是我搞錯了，我要通知的是王螢女士， 螢火蟲的“螢”，不是您，實在對不起。”

“……”

“對不起，王女士，真的對不起……”對面的道歉聲還在繼續著。

“沒關系，希望你們以后工作認真點兒。”王瑩打斷那邊的聲音，頓了一下，又說：“還有，謝謝您?！?/p>

掛完電話，王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呼出去，把胸腔里那股擔憂與害怕呼了出去，轉身推開陽臺通往辦公室的門，走到座位旁邊，坐了下來，開始認真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