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之士,猶為知己畢命;況臣托靈先帝,依陛下之末光乎!但臣以至親,久參機要,寵靈輝赫,海內莫及;所以敢受而不辭,正恃陛下日月之明,恕臣忘退之過耳。今復任以元宰,總握機政;震主之聲,取罪必矣。昔周公大圣,成王至明,猶不免疑,而況臣乎!如此,則陛下愛臣,更為未盡始終之美。
北魏趙郡王拓跋干在洛陽貪婪淫亂,不守法令,御史中尉李彪私下勸誡他,并且對他說:“殿下不思悔改,所以我不敢不向上報告。”可是拓跋干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根本不把此放在心上。李彪上表彈劾拓跋干,孝文帝詔令拓跋干和北海王拓跋詳隨同太子一起來他的行宮。他們到了之后,孝文帝只召見了拓跋詳而沒有召見拓跋干,并且暗中派遣身邊的人去察看拓跋干反映如何,得知他既無擔憂之心,又無悔改之意,于是把他叫來,親自數落了一番他的罪行,打了他一百杖,罷免了他的官職,令回家去了。
癸未(十五日),北魏孝文帝駕還洛陽,在太廟中向祖先報告。甲申(十六日),孝文帝詔令減去散官的俸祿,以便資助軍隊開支。乙酉(十七日),孝文帝在太廟舉行飲酒儀式,對南伐有功之人論功而行賞。
甲午(二十六日),北魏皇太子在太廟舉行了加冠之禮。孝文帝想要改變北方風俗,為此而特意召見文武群臣,問他們:“各位愛臣希望朕遠追商、周呢?還是想讓朕連漢、晉都比不上呢?”咸陽王拓跋禧回答說:“群臣們都盼愿陛下能超過前王。”孝文帝接著又問道:“那么應當改變風俗習慣呢?還是因循守舊呢?”拔跋禧再回答:“愿意移風易俗,圣政日新。”又問:“只是愿意自身實行呢?還是希望傳之于子孫后代呢?”回答說:“愿意傳之于百世萬年。”于是,孝文帝說道:“那么,朕一定下令開始進行,你們一定不得有違。”拓跋禧回答:“上令而下從,有誰敢違抗呢?”孝文帝又說:“‘名不正,言不順,則禮樂不能興。’現今朕想要禁止使用鮮卑語,全部改用漢語。年齡在三十歲以上的人,由于習性已久,可以寬容他們不能一下子就改換過來。但是,年齡在三十歲以下的人,凡在朝廷中任職者,不能允許他們仍然還講過去的語言,如果有誰故意不改,就一定要降免其官職。所以,各位應當嚴加自戒。對此,各位王公卿士同意不同意呢?”拓跋禧回答:“無不遵從圣旨。”孝文帝接著講道:“朕曾經與李沖談過這件事,李沖說:‘四方之人,言語不同,故不知應該以誰的為是;做皇帝的人說的,就是標準。’李沖此話,其罪行應當處死。”因此看著李沖又說道:“你有負于社稷,應當命令御史把你牽下去。”李沖摘下帽子磕頭謝罪。孝文帝又指責出巡時留守洛陽的官員們:“昨天,朕望見婦女們還穿著夾領小袖衣服,你們為什么不遵行朕前頭的詔令呢?”這些官員們都磕頭謝罪不已。孝文帝繼續講道:“如果朕講的不對,你們可以當庭爭辯,為什么上朝則順從朕旨,退朝后就不聽從呢?”六月己亥(初二),孝文帝下令:“在朝廷中不得講鮮卑語,違背者免去所任官職。”
癸丑(十六日),北魏孝文帝發布詔令,搜求民間藏書,凡是朝廷秘閣中所無而又有益于時用的書,獻者加以賞賜。
北魏有關官吏上奏:“廣川王的妃子埋葬在平城,而廣川王今已去世,不知道是廣川王隨他的妻子回葬于平城呢?還是他妻子隨廣川王移葬于洛陽呢?”孝文帝說:“凡是代京人遷移來洛陽的,死后應該全部埋葬在邙山。如果丈夫先死在代京,那么妻子死后可以送回代京安葬;如果丈夫死在洛陽,不可以送回代京隨他的妻子安葬。其他州的人,聽從自便。”丙辰(十九日),孝文帝詔令:“遷移到洛陽的人死后,葬于河南,不得送回北邊安葬。”于是,從代京遷居到洛陽的人全部成為河南洛陽人。戊午(二十一日),北魏改用長尺、大斗,其度量法度依照《漢書》中的記載制定。
北魏高閭上書孝文帝說:“鄴城供奉密皇后神位的廟已經倒塌,請求重新加以修繕。如果認為她已經享祭于太廟了,不必再單供神位,那么就應當把廟毀掉。”孝文帝詔令毀掉其廟。
八月乙巳(初九),北魏選拔勇猛的武士十五萬人擔任羽林、虎賁,以充實皇宮宿衛。北魏的金墉宮修建完畢,并且在洛陽設立國子、太學、四門小學。北魏高祖孝文帝游賞華林園,觀覽過去曹魏明帝所筑的景陽山,黃門侍郎郭祚說道:“山水是仁者、智者所喜愛的,應該重新加以修復。”孝文帝回答說:“魏明帝以奢侈失之于前,朕怎么可以步其后塵呢?”孝文帝愛好讀書,經常手不釋卷,外出時在車中或者在馬鞍之上仍不忘講學論道。他又擅長吟詩作文,常常騎在馬上口頭作詩,作完之后,不用更改一個字,自從太和十年之后,各種詔令、策書都是自己撰寫。他還愛好賢才、善士,求賢心切,如饑似渴。凡是與他交往接近的,他總是對他們寄以普通人的情意而不以帝王自居。比如李沖、李彪、高閭、王肅、郭祚、宋弁、劉芳、崔光、邢巒等人,都因資質文雅而得到他的親近,并且擔任了重要職位,因此而顯貴。李沖等人為朝廷制禮作樂,成績裴然,郁郁可觀,有太平淳古之風。
北魏治書侍御史薛聰是薛辯的曾孫,他彈劾人不畏避強橫之人,孝文帝有時想要寬容被彈劾者,薛聰就總是和他爭辯,以致孝文帝經常說:“朕見了薛聰,也不能不害怕,何況其他人呢?”因此,那些貴戚們不得不有所收斂。薛聰升至直閣將軍,并兼給事黃門侍郎、散騎常侍,孝文帝對外表明是重用他的德行才氣,而在內心則把他視為心腹,皇宮中的衛士禁兵,全部交給他來統管,所以直到孝文帝去世,他一直擔任直閣將軍。每次上朝,群臣百官退朝之后,薛聰總是留下來陪侍孝文帝,兩人在帷幕后面議論政事,有時能整整說上一晝夜,對于時事政治方面的得失利弊,薛聰動輒加以匡正勸諫,所見大多被采納。然而,薛聰為人做事厚重而謹慎,所以外界并不能窺見他的內心邊際。孝文帝想要升進薛聰的名分地位,可是他總是苦苦辭讓,不愿領受。孝文帝也能對他的態度體貼理解,對他說道:“您內稟仁義忠信之質,天爵自高,固然不必再以公卿大夫這些所謂人爵而榮身了。”九月,庚午(初四),北魏皇帝的后妃、夫人、嬪御等以及內外文武百官全部遷于洛陽。
丙戌(二十日),北魏孝文帝到達鄴地。孝文帝多次來到相州刺史高閭的官舍,贊美他治理本州的成績,并且給予特別豐厚的賞賜。高閭數次請求孝文帝讓他回到本土幽州去做官,孝文帝因此而發布詔令:“高閭以該告老退休的年齡,方才要求衣錦還鄉,他這樣只知進而不知退,實在有損于謙德,所以降其封號為平北將軍。他是朝廷中年齡和資歷都相當老的大臣,應當順遂他的心愿,所以調任他為幽州刺史。這樣做可以既滿足了他的請求,以示朝廷之恩,又起到勸善存法的作用。”孝文帝又任命高陽王拓跋雍為相州刺史,并且告戒他說:“作一州之長也容易,也難。‘自己言行端正,不用法令別人也會遵從’,如此就容易;‘自己立身不正,即使以法令強迫別人也不會聽從’,所以說難。”
壬戌(二十七日),北魏孝文帝詔令:“各州認真考察官員們的政績,根據得失,分為三等,上報朝廷。”又詔令:“徐、兗、光、南青、荊、洛六州,應當加強戰備,隨時待命,一旦令下,應立即赴召。”
庚午(初五),北魏孝文帝到達委粟山,測定祭天的圜丘。已卯(十四日),孝文帝召集群儒商議祭天之禮,秘書令李彪建議說:“古代魯國人如果有事要祈告上天,必定先在學宮中祈禱,所以請提前一日祭告于太廟。”孝文帝采納了他的建議。甲申(十九日),孝文帝祭天于圜丘,大赦天下。十二月乙未朔(初一),北魏孝文帝在光極堂接見群臣,宣布在官員中實行九品之制,即將開始大選群臣。光祿勛于烈的兒子于登依照舊例請求升官,于烈上表孝文帝說:“如今正值圣明之朝,做臣子的理應清廉謙讓,但是我兒子于登卻援引舊例而要求晉升,這是我平素對他教訓不嚴的結果,所以乞求朝廷罷黜我的官職。”孝文帝說:“這是有識之言,沒有料到于烈能做到這樣。”于是召見了于登,對他說:“朕將要廣施教化于天下,因為你父親有謙遜之美德、正直之品格,所以特晉升你為太子翊軍校尉。”并且加任于烈為散騎常侍,封為聊城縣子。
北魏孝文帝對群臣們說:“一個國家從來都有一件事情讓人感到可嘆,就是臣子們不肯公開地談論得失是非。作為一國之君,患在不能采納勸諫;作為臣子,患在不能盡忠竭力。從今以后朕推舉一人,如有不妥之處,你們可以直言其失;如果有才能之士而朕不能發現,你們也應當加以舉薦。這樣,能舉薦人才者有賞,知而不言者有罪,你們應當明白這一點。”
甲子(三十日),北魏孝文帝在光極堂召見群臣百官,給他們頒賜冠服,以易去胡服。
早先北魏人不使用錢幣,從孝文帝開始才命令鑄造太和五銖錢。到本年,已經鑄造得大體齊備,因此孝文帝詔令公私方面一律開始使用錢幣。
北魏孝文帝發布詔令,認為:“北方人稱‘土’為‘拓’,稱‘后’為‘跋’。魏朝的祖先是黃帝的后代,以土德而稱帝,所以姓拓跋。土,乃黃中之色,萬物之元,所以應該改姓為‘元’。諸位功臣舊族中凡從代京遷來的,其姓氏有的重復,要一律改變。”于是,開始改拔拔氏為長孫氏、達奚氏為奚氏、乙旃氏為叔孫氏、丘穆陵氏為穆氏、步六孤氏為陸氏、賀賴氏為賀氏、獨孤氏為劉氏、賀樓氏為樓氏、勿忸于氏為于氏、尉遲氏為尉氏,其余所改姓氏,不可勝數。
北魏孝文帝一向看重名門望族,由于范陽人盧敏、清河人崔宗伯、熒陽人鄭義、太原人王瓊四姓門族,在士大夫中最受推重,所以特意選他們的女兒進入后宮。隴西人李沖以才識受到任用,成為朝中顯貴,他所結的姻親,都是具有清白名望而為時人所敬重的高門,孝文帝也以他的女兒為夫人。孝文帝詔令黃門郎、司徒左長史宋弁審定各州的士族,地位多有升降。孝文帝又詔令:“代京人早先沒有姓族,雖然是功勛、賢士的后代,也與那些寒賤出身者沒有什么區別。所以,一些宦途通達者雖然位極公卿,但他們的親族卻依然擔任著地位卑下的官職。其中之穆、陸、賀、劉、樓、嵇、尉八姓,從太祖皇帝以來,功勛卓越,著稱于世,位至王公,無人不知,通知司州和吏部,不要讓他們充任卑微官職,而應當同盧、崔、鄭、王四姓一樣對待。除這些大族之外,其他還應該班列士族之列者,不久就繼續由朝廷下令加以確認。那些過去為部落頭人,而從道武帝皇始年間以來三代官職在給事以上,以及爵位上至王公的確定其姓;如果不是頭人,而自皇始年間以來三代官職在尚書以上以及爵位上至王公的也確定其姓。屬頭人之后代,但是官職不顯要的確定其族,或者本非頭人而官職顯要的也確定其族。凡此姓與族,都應該加以審核,不允許其中有偽冒者。命令司空穆亮、尚書陸琇等人詳加審定,務必要做到公正合理。”陸琇是陸馛的兒子。
北魏過去的制度:各藩王的妃嬪都應選娶八大姓及有清望的門第人家之女。咸陽王拓跋禧娶隸戶人家之女為妃嬪,孝文帝嚴厲地責備了他,因此下詔令為六個弟弟重新聘娶妻室,說:“以前所納娶的,可以改做為小妾。咸陽王元禧,可以聘娶潁川太守隴西人李輔的女兒;河南王元干,可以聘娶已故中散大夫代郡人穆明樂的女兒;廣陵王元羽,可以聘娶驃騎諮議參軍滎陽人鄭平城的女兒;潁川王元雍,可以聘娶中書博士范陽人盧神寶的女兒;始平王元勰,可以聘娶廷尉卿隴西人李沖的女兒;北海王元詳,可以聘娶吏部郎中滎陽人鄭懿的女兒。”當時,趙郡李姓諸門中,人物尤其多,都能發揚家風,所以世人談論門第高貴,均推盧、崔、鄭、王、李五姓為首。
眾人議論以薛氏為河東的望族,孝文帝則不同意,說:“薛氏是蜀人,怎么可以成為一郡之大姓呢?”當時薛宗起正執戟站在殿下,他站出來對孝文帝問道:“我的祖先于漢代末期在蜀地做官,兩代之后又回到河東,如今已經六代相沿襲,所以不應該算作蜀人。我斗膽問一句,陛下是黃帝后代,而受封北方,難道也可以說是胡人嗎?現今不認臣們為郡中大姓,還有何臉面活下去呢?”于是,把手中之戟摔碎于地。孝文帝慢悠悠地說道:“那么,朕為甲姓,愛卿為乙姓嗎?”于是,同意列薛姓為郡之大姓,并同薛宗起戲言道:“愛卿不是‘宗起’,而是‘起宗’呀!”
孝文帝與群臣們議論選拔調派官員之事,他問道:“近世以來,出身高卑貴賤,各有一定,這樣劃分如何呢?”李沖反問道:“不知道上古以來,分官列位,其目的是為了那些膏梁子弟們呢?還是為了治理國家呢?”孝文帝回答:“當然是為了治理天下。”李沖又順勢反問:“那么陛下為什么專門選取門第出身,而不注重才能方面的選拔呢?”孝文帝辯解說:“如果其人有過人的才能,不怕不為人所知。然而,君子門第出身,即使沒有為當世所用之才能,但終歸在德行方面要純潔篤實一些,朕所以選用他們。”李沖再反問道:“難道傅說、呂望可以憑門第出身得到嗎?”孝文帝再回答:“這種不平常的人才,曠世才有一二。”這時,秘書令李彪也說道:“陛下如果專以門第取士,那么對于魯國的三卿季孫、孟孫、叔孫氏與孔門四科人才,是選擇前者呢?還是選擇后者呢?”著作佐郎韓顯宗也說道:“陛下豈能使貴者世襲為貴,賤者永遠為賤呢?”孝文帝回答:“如果遇有才識高明、卓然不凡,出類而拔萃者,朕也不拘泥于這一制度。”一會兒,劉昶來到朝中,孝文帝對他說:“有人說選拔官員要唯才能是重,不必拘于門第出身,朕則以為不然。為什么呢?因為這樣則會清濁同流,混淆為一,以致名器不分,使君子小人沒有區別,這無論如何是不可以的。我們現在八族以上的士人,品第分為九個級別。九品之外,出身低賤而做官者又分為七等。如果世有賢才,可以升為三公。朕正擔心賢才難得,但是也不可以僅為一個人而搞亂了我的典章制度。”二月壬寅(初九),北魏孝文帝詔令:“群臣中如果不是武將,要實行守喪三年的制度。”
丙午(十三日),北魏孝文帝詔令:“國都附近七十歲以上者,于暮春之時到京師舉行養老之禮。”三月丙寅(初三),孝文帝在華林園宴請群臣以及貴族中退休的老年人和士中的老者,詔令:“貴族退休的老年人,黃發高壽以上者,給予中散大夫、郡守的名譽職位;年齡在六十歲以上者,給予給事中、縣令的名譽職位。士中的老者,直接給予郡、縣的虛職,分別賞賜以鳩鳥為飾的玉仗和衣裳。”
丁丑(十四日),北魏孝文帝詔令:“各州的中正各自舉薦本鄉之有德行而為鄉人所尊重者,年齡在五十歲以上而家境貧寒的,授以令、長之職。”
五月丙戍(二十四日),北魏在河陰掘筑夏至日祭地的方澤。孝文帝詔令禁止在漢、魏、晉各代皇帝陵百步之內打柴割草。丁亥(二十五日),孝文帝在方澤祭地。
秋季七月,北魏廢皇后馮氏。起初,文明太后想讓他的家族富貴顯赫,選擇馮熙的兩個女兒進宮做妃嬪,其中一個早早去世,另一個得到孝文帝的親近,但是時間不久,身染疾病,只好回到家中削發為尼。等到文明太后死后,孝文帝又立馮熙的小女兒為皇后。不久,皇后的姐姐病好,孝文帝非常思念她,就又把她迎進宮中,拜為左昭儀,從此皇后漸漸失去了孝文帝的寵愛。左昭儀自認為年長于皇后,并且比她先入宮,所以不對皇后實行妾禮。皇后對此很愧恨,左昭儀于是誣陷中傷她,使她被廢掉。皇后素來有德操,被廢之后就居住在瑤光寺中為尼,修練戒行。
北魏孝文帝因為久旱無雨,自癸未(二十二日),至乙酉(二十四日)停止進食,群臣們都來到中書省請見。孝文帝在崇虛樓,派遣中書舍人去推辭不見,并且讓中書舍人問清前來請見的緣故。豫州刺史王肅說:“現在郊外四周已經大雨連綿了,惟獨京城之內下得很小。為此,平民百姓們都沒有少吃一餐,而陛下卻絕食三天了,臣下們對此惶惶不安,無可自處。”中書舍人回去報告了孝文帝,孝文帝又派他去回答說:“朕幾天不吃飯,上天還是沒有什么感應。近來朝廷內外無論貴賤之人,都說郊外四面有雨了,朕懷疑他們之所以這樣講,為的是寬慰朕心,情況未必屬實。現在準備派人去查看,如果與所說的相合,就立即用膳;如果不然,朕還有何理由繼續活下去呢?就用自己的身體替萬民百姓承擔老天爺的責咎。”這天晚上,天降大雨。
太子:北魏太子元恂不喜歡學習,長得身肥體胖,熬受不了河南夏天的炎熱,經常思念回到北方去。孝文帝賜予元恂衣服帽子,他卻常常私下里穿著胡服。中庶子遼東人高道悅多次懇切地勸諫元恂,元恂非常厭惡他。八月戊戌(初七),孝文帝到達嵩高,元恂與心腹密謀策劃,叫來馬匹騎上直奔平城,親手把高道悅殺死在宮殿之中。中領軍元儼嚴守門禁,以防遏事態擴大,到了夜間才平定下來。次日天剛亮,尚書陸琇急忙騎馬去向孝文帝匯報,孝文帝一聽大吃一驚,但沒有聲張其事,仍然到了汴口,然后返回。
甲寅(二十三日),孝文帝回宮,召見元恂,數說了他的罪過,并且親自與咸陽王元禧輪番把元恂打了一百多棒,然后命人把他扶著拽出去,囚禁在城西,一個多月之后,元恂方才可以起床。
冬季,十月戊戌(初八),北魏孝文帝詔令:“軍士凡從代京遷來者,一律成為羽林、虎賁。司州民夫,十二個之中抽調一個,編為吏員,作為公家或私家的差役。”
北魏吐京胡反叛,孝文帝詔令朔州刺史元彬代管汾州事務,讓他統領并州、肆州的人馬去討伐叛賊。元彬是元楨的兒子。元彬派遣統軍奚康生攻打反叛的胡人,打敗了他們,又追擊至車突谷,兩次獲勝,俘獲各種牲畜上萬頭。孝文帝詔令元彬為汾州刺史,胡人去居等六百多人據險而不服,元彬請求朝廷撥兵兩萬去討伐,有關部門上奏孝文帝請示批準,孝文帝勃然大怒,說:“小小的一股寇賊,那有朝廷發兵去討伐的道理呢?可以自己根據實際情況而安排討伐。如果不能攻克,必須大兵去討伐,那就先斬了刺史,然后再發兵!”元彬非常害怕,親自督率州兵,身先士卒,去討伐去居,終于獲勝。
北魏孝文帝在清徽堂召見群臣百官,商議廢去太子元恂之事。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沖摘去帽子,伏地磕頭謝罪,請求寬宥太子,孝文帝說:“你們謝罪,請求寬宥,是出于私情,而我在這里所要商議的卻是國家大事。‘大義滅親’,為古人所看重。如今,元恂想要違抗父命而私自逃叛,跨據恒、朔兩州,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大的罪惡嗎?如果不把他廢掉,就會成為社稷的一大憂患。”閏十二月丙寅(初八),北魏廢太子元恂為庶人,安置于河陽無鼻城,派兵看守,對其衣服飲食供應,僅僅免于饑寒罷了。
原先,北魏文明太后想要廢去孝文帝,穆泰苦苦勸諫才得以中止,于是穆泰得到孝文帝的寵信。到了孝文帝南遷洛陽,其所親近信任的大多是些中州的儒士,所以皇族內部以及代京人往往對此感到不高興。穆泰從尚書右仆射出任定州刺史,但是他不愿去上任,自陳長期有病,在氣候暖濕的地方則更加嚴重,因此請求到恒州去,于是孝文帝調恒州刺史陸睿為定州刺史,另任穆泰為恒州刺史。穆泰到達恒州之后,陸睿還沒有前去定州,于是就與他一起密謀反叛作亂,并且秘密勾結鎮北大將軍樂東陵王元思譽、安樂侯元隆、撫冥守將魯郡侯元業、驍騎將軍元超等人,共同推舉朔州刺史陽平王元頤為主。元思譽是元天賜的兒子,元業是元丕的弟弟,元隆和元超俱為元丕的兒子。陸睿認為孝文帝是仁德之君,勸說穆泰遲緩進行,因此穆泰暫時沒有叛亂。
元頤假裝同意穆泰等人,以便穩住他們,而秘密地把情況寫成奏狀上報朝廷。行吏部尚書任城王元澄有病在身,孝文帝召見他于凝閑堂,對他說:“穆泰圖謀不軌,煽動誘說宗室,策動叛亂。如果就是這樣,如今遷都伊始,北方人戀舊,南北事務紛擾,朕在洛陽不能成功。這是國家大事,非您不能辦理。所以,您雖然有病在身,但是還得勉強為我北行一次,解決此事。您去后審觀形勢,假若穆泰的勢力還不太強的話,就直接把他擒拿了;如果他的勢力已經強盛,您就秉承我的旨意發并、肆兩州之兵討伐他們。”元澄回答說:“穆泰等人愚蠢至極,正是由于戀舊使然,他們叛亂完全是為了這個,并非有什么深謀遠慮。我雖然無能膽怯,但對付他們還是行的,完全可以制伏,希望陛下不要憂慮。我雖然患病,但怎么敢推辭呢?”孝文帝笑著說到:“任城王愿意北行,朕還有什么憂愁的呢?”于是,授予元澄節旄、銅虎、竹使符以及身邊的衛兵,使其代理恒州事務。
元澄到達雁門時,雁門太守夜間來報告說:“穆泰已經帶兵往西邊投靠陽平王去了。”元澄立即命令出發,右丞孟斌對他說:“事情還難以估量,應該奉圣旨召集并州、肆州的兵力,然后再慢慢進發。”元澄說:“穆泰既然策謀叛亂,理應據守堅城,然而卻去投靠陽平王,思量他的行為,好象是勢力不強。穆泰既然不與我們抗拒,那么無故發兵就不太合適了。所以,只須迅速前去鎮壓,民心自然會能安定。”于是,加快速度,日夜兼行,前往陽平。元澄首先派遣治書侍御史李煥單人匹馬進入平城,使穆泰感到非常意外。李煥告諭穆泰的同伙,對他們講明利害得失,結果這些人都不接受穆泰的指揮。穆泰無計可施,只得帶領部下幾百人攻打李煥,不能取勝,就從城西逃跑,李煥追上擒獲了他。很快元澄也到了,接著肅清了參于叛亂的同黨,拘捕了陸睿等一百多人,全部投入監獄,而民間安定無事。元澄把穆泰等人的罪行一項項地列出,上表奏告孝文帝,孝文帝閱后非常高興,召集公卿大夫們到一起,把元澄的上表出示給他們看,并且說道:“任城王可以說是社稷功臣啊!看他寫的這些判決之辭,除了古時候的皋陶氏,誰能超過他呢?”又看著咸陽王元禧等人繼續說道:“如果讓你們擔當此事,一定辦不到這樣的。”
北魏孝文帝策劃入侵南齊,召集公卿到清徽堂,對他們說:“朕擇地遷都中原,現在各方面基本就緒,唯有南方之寇沒有平定,如何能仿效近世以來的天子們安于深宮帷幕之中呢?現在朕南征的決策是不會改變的了,只是不知道時機的遲早。近來,方術之士們都說,當下就前往征伐,一定能夠取勝,然而這是國家之大事,應該使君臣各抒已見,你們不要因為朕先說了,在朕前就模棱兩可,下去以后又不同意。”李沖說:“凡是用兵之法,應該先論人事,然后再察驗天道。現在占卜所得雖然為大吉,但是人事準備沒有妥當,剛遷都不久,秋谷沒有收成,所以不可以興師動旅,出外征戰。依我之見,應該等到來年秋天再行南征。”孝文帝說:“去年,朕擁兵二十萬,這可以說是人事昌盛了,然而天時不利。如今既然天時有利于我們,又說人事未備。那么,照仆射所說,該是永遠沒有征伐的時候了。南寇近在我們咫尺,它日終將是社稷江山的一大憂患,朕怎么敢自安呢?如果明年秋天南征不能獲捷取勝,就要把諸位全送到司寇那里治罪,所以你們不可不盡心盡力。”
北魏孝文帝因為流放到邊遠地方的罪犯多有逃亡,就制定法令,規定凡一人逃亡,全家充當勞役。光州刺史博陵人崔挺上書,勸諫說:“天底下善良之人少,惡人多。如果一人有罪而株連全家,那么司馬牛就要因其兄桓魋而受到懲處,柳下惠也因其弟盜跖而牽連被殺。如此,豈不悲哀嗎!”孝文帝同意他的意見,于是廢除了這一株連制度。
丙申(初八),北魏立皇子元恪為太子。孝文帝在清徽堂歡宴,說到太子元恂,李沖謝罪說:“我愧為太子師傅,沒有能教導好他,實在有罪。”孝文帝說:“朕尚且不能教化他的劣惡,你做師傅的何必謝罪呢?”
癸酉(十六日),北魏孝文帝到達平城,提審了穆泰、陸睿之黨,沒有一個人說自己冤枉。當時,人們都認為任城王元澄公正、明察。穆泰及其親信黨徒都伏法,陸睿被賜死獄中,他的妻子得到寬宥,被流放到遼西,成為平民。
早先,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改變舊的風俗習慣,但是并州刺史新興公元丕一點也不高興這樣做,孝文帝因為他在家族中年輩較長,因此就不強行讓他改換,但是用大道理加以誘導勸說,以便使他不公開反對。到了朝中大臣們都改換了衣服帽子,每天上朝殿內朱衣滿坐,但是惟獨元丕還穿著胡服側身其間,后來他才慢慢加上了帽子和帶子,可是仍舊不修飾外表儀容,孝文帝也不強迫他。
太子元恂將從平城遷往洛陽之時,元隆同穆泰等人密謀策劃,要把元恂留在平城,因此出兵堵住雁門東陘、西陘二關,陰謀占據關北恒、朔二州。當時,元丕在并州,元隆等人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元丕表面上憂慮事情難以成功,口頭上雖然反對,但是心里卻頗為贊同。等到穆泰等人叛亂之事敗露之后,元丕隨從孝文帝到了平城,孝文帝每次審問穆泰等人時,常常讓元丕坐在旁邊觀看。有的官員奏告元業、元隆、元超罪該滿門誅斬,元丕也應該連坐治罪。孝文帝以元丕曾經在詔令中被許以不死,就免他一死,黜為平民,讓他的后妻和兩個兒子陪伴他居住在太原,而殺了元隆、元超及其同胞兄弟元乙升,其他的兒子流放敦煌。原先,元丕、陸睿以及仆射李沖、領軍于烈等人都受過皇帝的不死之詔。陸睿被殺之后,孝文帝在賜給李沖、于烈的詔書中說:“雖然朕曾經詔許陸睿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免于一死,可是他叛逆謀反的陰謀,自己有負于鬼神,是他違背了曾經發過的誓言,所以他的死與朕沒有關系。他叛亂謀反既不同于其他諸犯,即使想要寬恕他,又怎么可能呢?然而朕猶不忘先前說過的話,所以讓他自己在獄中自盡,并且免去他兒子的死罪。元丕的兩個兒子、一個弟弟,最早策劃叛亂,最先參與叛亂,理應連坐處死,朕特加恕免,只是黜為平民而已。朕本來期望與他們和衷共濟,始終相善,但是他們自己棄絕情義,違背良心,產生不軌之念,這是多么令人感到可悲的啊!所以,特意告訴你們一下,想必不會令你們奇怪吧?除了謀反這件事情之外,朕對他們的一片真心皎如白月,在在可鑒。”李沖、于烈都上表致謝。
在這時候,平城的鮮卑族人,多數與穆泰等人一起策劃,唯獨于烈沒有絲毫參涉,因此孝文帝對他更加器重了。孝文帝考慮到北方的酋長以及在身邊侍奉自己的王子們害怕暑熱,所以就任他們秋天來到洛陽,春天再返回各自的部落去,當時的人們稱他們為“雁臣”。
夏季,四月,庚申(初四),孝文帝到達龍門,派遣使者去祭祀夏禹。癸亥(初七),孝文帝到達蒲坂,祭祀虞舜。辛未(十五日),孝文帝到達長安。
北魏太子元恂被廢之后,頗為悔恨自己過去的過失。御史中尉李彪秘密上表孝文帝,告發說元恂又與手下的人謀劃叛逆,孝文帝派遣中書侍郎邢巒和咸陽王元禧奉著自己的圣旨,帶著用椒子浸制的酒去河陽,賜元恂死,用粗劣的棺材和平常衣服裝斂了他,埋葬在河陽。 癸未(二十七日),北魏的大將軍宋明王劉昶死于彭城,以特別的禮儀安葬。
五月,己丑(初三),北魏孝文帝東行返回,乘船從渭河進入黃河。壬辰(初六),孝文帝派遣使者分別在豐、鎬兩處祭祀周文王和周武王。六月,庚申(初五),孝文帝回到洛陽。
壬戌(初七),北魏發動冀、定、瀛、相、濟等五州的二十萬大軍,即將入侵南齊。丁卯(十二日),北魏把軍隊分為六部分,以便決定哪些參加南征,哪些留守。
北魏穆泰謀反時,中書監魏郡公穆羆曾與他一起策劃,赦免之后事情被發現,從寬被削去官職和爵位,黜為平民。穆羆的弟弟擔任司空的穆亮把府署中的事務全部交給了司馬慕容契,上表孝文帝自行彈劾,孝文帝下詔撫慰,不許他辭職,但是穆亮再三請求,癸亥(初八),孝文帝只好同意穆亮辭去官職。戊辰(十三日),北魏任命穆亮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冀州刺史。壬戌(初七),北魏封立皇子元愉為京兆王,元懌為清河王,元懷為廣平王。
甲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在華林園講習武事。庚辰(二十五日),北魏從洛陽發兵,進行南征。孝文帝使吏部尚書任城王元澄留守洛陽,讓御史中丞李彪兼任度支尚書,并且讓他與仆射李沖一道參與掌管留守事宜。孝文帝又授與彭城王元勰中軍大將軍的官銜,元勰辭而不受,對孝文帝說:“親疏遠近一并用之,這是古代留下來的治國之道。我是何人呢?頻繁地勞煩圣上施授恩寵,實在于心不安。過去陳思王曹植上表魏文帝,自請攻打吳、蜀,魏文帝不答應。愚臣不請而自得,與陳思王相比較,為何命運的順利和不順利相差的如此遠呢?”孝文帝聽了之后大笑不已,拉著元勰的手說道:“曹丕、曹植兄弟二人以才氣而互相忌妒,我與你則以道德而互相親密。”
討伐楊靈珍:北魏任命氐族首領楊靈珍為南梁州刺史。楊靈珍率全州之部來投降南齊,并且把他的母親以及兒子送到南鄭作為人質,又派遣他的弟弟楊婆羅阿卜珍帶領步兵、騎兵一萬余眾襲擊北魏武興王楊集始,殺掉了楊集始的兩個弟弟楊集同和楊集眾,楊集始在危急無奈的情況之下請求投降。九月丁酉(十三日),北魏孝文帝任命河南尹李崇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命令他統領數萬兵力討伐楊靈珍。
當初,北魏遷都洛陽,荊州刺史薛真度勸孝文帝首先占取樊、鄧兩地。薛真度率兵攻打南陽,南齊的南陽太守房伯玉擊敗了他。北魏孝文帝見薛真度戰敗,勃然生怒,以為南陽不過區區一小郡,所以立志要滅掉它,于是就率兵向襄陽進發,彭城王元勰等三十六路軍馬前后相繼,號稱百萬大軍,浩浩蕩蕩,吹氣震動大地。辛丑(十七日),孝文帝留下諸路將帥攻打赭陽,自己領兵南下,于癸卯(十九日),到達宛城,乘夜攻打宛城外城,一舉而攻克。房伯玉環守內城而頑抗拒守,孝文帝派遣中書舍人孫延景為使者去對房伯玉說:“我如今要蕩平統一天下,不會再象上一次那樣冬天來春天去,這次如果不能克敵取勝,誓死不率師北返。你的這座城正在我的戰車之前,不得不首先攻取,遠則一年,近則只一月,一定要占領。你是愿意歸順我朝以換得封侯加爵呢?還是執意頑抗到底,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呢?何去何從,俯仰之間即可決定,你應該好好地考慮一下。而且,你有三條罪狀,現在說出來讓你知道:你先前奉事武帝,得到了武帝特別的寵信,然而你卻不能舍命盡忠而喪失節操,效力于他的仇人,這是罪狀之一。近年薛真度奉我的旨令來討伐,你給他們造成嚴重創傷,這是罪狀之二。現在,我輿駕親臨,你不自縛投降,反而負隅頑抗,這是罪狀之三。”房伯玉也派遣軍副樂稚柔去對孝文帝說:“承蒙你們來圍攻本城,并且期望一定攻克。我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平常之人,能得以與威嚴的陛下抗衡,真可以說是獲得了一個理想的死亡之所。外臣我承蒙武帝提拔重用,豈敢忘記大恩呢?但是繼位的君主沒有仁德,因而我主上作為高帝第三子而即位,不但符合百姓之厚望,而且也兼合武帝之遺愿。所以,我只能竭力盡忠,不敢有所失誤。上次你們的軍隊深入我邊境,騷擾掠奪我邊民,我只好命令將士們加以抵抗,這也是盡職盡責,如果你能反過來想一想,就不應該對我加以指責。”
宛城東南角的河溝上有一座橋,北魏孝文帝率兵從橋上經過,房伯玉預先指使幾個勇士,身穿帶有斑紋的衣服,頭戴虎頭帽,埋伏在橋底下,這時突然襲擊,使得孝文帝的人馬大吃一驚,急忙叫射箭能手原靈度用箭射他們,箭無虛發,無不應弦而斃,方才免于一難。
孝文帝派李崇去征討楊靈珍,李崇在山上砍斫樹木,開道而行,里外夾擊,打了個措手不及,使得那些氐人紛紛丟下楊靈珍而潰散逃命,楊靈珍的人馬一下子減去了大半,于是李崇進而占領了赤土,楊靈珍派遣堂弟楊靈建駐守龍門,而自己則率領一萬精銳兵力駐守鷲硤。楊靈建命部下砍伐大樹,堵塞在路上,把龍門往北數十里之內的路全堵了,使得李崇的人馬無法行動。而楊靈珍則在鷲硤口兩邊高崖上堆積了許多滾石,以防拒北魏軍隊通過。李崇命令統軍慕容拒帶領五千人馬從另外一條路進去,夜襲龍門,破敵成功。李崇自己率眾攻打鷲硤,楊靈珍連戰而敗,逃走活命,李崇俘獲了他的妻兒,于是攻克了武興。南齊梁州刺史陰廣宗、參軍鄭猷等人率兵來援救楊靈珍,李崇迎而擊之,大獲全勝,殺死了楊婆羅阿卜珍,活捉了鄭猷等人,楊靈珍逃回漢中。北魏孝文帝聽到捷報,高興地說:“使朕解除西顧之憂的是李崇。”孝文帝任命李崇為都督梁秦二州諸軍事、梁州刺史,以便安定這個地方。
丁未(二十三日),北魏孝文帝從南陽出發,留下太尉咸陽王元禧等人繼續攻打該處。己酉(二十五日),孝文帝到達新野,南齊新野太守劉思忌據城抵抗。冬季,十月,丁巳(初三),北魏軍隊攻打新野,但是不能攻克,就修筑工事,加以圍困,并且派人對城中守軍說:“房伯玉已經投降了,你們為什么還不獻城出降,欲想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呢?”劉思忌派人回答說:“城中的兵力和糧食還很多,現在我們還忙得沒有時間跟你們這些小小的胡虜們說話。”北魏右軍府長史韓顯宗率領另外一支軍隊駐守在赭陽,南齊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派遣胡松帶領蠻兵去攻打韓顯宗的營地,韓顯宗率部力戰,擊敗了胡松的進攻,殺了胡松的副將高法援。韓顯宗到新野,孝文帝對他說:“你擊敗賊敵,斬其將領,大長了我軍的威風氣勢。朕正在攻打新野這座堅城,你為什么不把捷報寫于帛布之上,以高竿樹之,以增加我軍的斗志,動搖城中守軍的信心呢?”韓顯宗回答說:“過去聽說鎮南將軍王肅才俘獲敵賊二三人、驢馬幾匹,就書帛高掛,我當時正在宮中任著作郎,私下里常常譏笑王肅的這一做法。現在,我雖然憑借圣上的威靈,摧折敵虜,但是由于兵力寡少、力量不足,所以擒捉和斬殺敵賊不多。如果我也象王肅那樣把本來不足道的小捷寫于帛布之上,高竿掛起,以此虛張功勞,效法王肅,其罪則更大。所以,我不能那樣做,只是告捷于圣上就行了。”由此,孝文帝更加認為韓顯宗忠賢了。
南齊明帝詔令徐州刺史裴叔業領兵去援救雍州,裴叔業啟奏齊明帝:“北方人不樂意遠道而行,而只樂意掠搶,所以如果入侵敵人境內,則司州、雍州的敵寇自然會撤退。”明帝聽從了這一建議。于是,裴叔業率兵攻打虹城,俘獲男女四千多人。
甲戌(二十日),明帝派遣太子中庶子蕭衍、右司馬張稷去援救雍州。十一月,甲午(十一日),前軍將軍韓秀方等十五個將領投降北魏。丁酉(十四日),北魏軍隊在沔北打敗了南齊兵,將軍王伏保等人被北魏俘獲。
丙辰,南齊任命楊靈珍為北秦州刺史,并封他為仇池公、武都王。
新野人張率領一萬余戶人家據守柵壘抵拒北魏軍隊,十二月庚申(初七),北魏軍隊攻占柵壘。南齊雍州刺史曹虎與房伯玉不合,所以遲遲不去援救他,駐扎在樊城按兵不動。
丁丑(二十四日),明帝詔令度支尚書崔慧景去援救雍州,并且授與符節,雍州諸軍全部受他指揮調度。于是崔慧景率領兩萬兵眾、一千騎兵,直向襄陽奔去。
庚午(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南行到達沔水;戊寅(二十五日),孝文帝回到新野。
南齊將軍王曇紛率領一萬多兵眾攻打北魏南青州黃郭戍,北魏的戍軍首領崔僧淵率兵抵抗,大獲全勝,王曇紛全軍覆沒。南齊將軍魯康祚、趙公政率兵一萬人侵北魏太倉口,北魏豫州刺史王肅命令長史清河人傅永率甲兵三千去襲擊。魯康祚、趙公政駐扎在淮水之南,傅永駐扎在淮水之北,彼此相距十多里遠。傅永對部下說:“南方人喜歡夜間闖營攻擊,他們一定要在渡河的地方放置火把,以便指示何處水淺可以涉渡。”于是,到了夜間,傅永把手下的兵力分成兩部分,讓他們埋伏在營盤外面,又在大瓢里裝滿易燃物,派人秘密地渡過淮河到達南岸,把大瓢放置于水深之處,并告訴說:“一見對岸火起,你們就點燃它。”這天夜里,魯康祚等人果然率兵來破傅永的營盤,傅永的伏兵左右夾擊,魯康祚抵擋不住,慌忙回撤到淮河邊上,這時傅永派往南岸的人點起了火,使得魯康祚等不知何處水深、何處水淺,只好胡亂涉水而逃,結果被淹死和斬首好幾千人。最后,傅永活捉了趙公政,并且獲得了魯康祚的尸體,勝利而歸。南齊豫州刺史裴叔業入侵北魏楚王戍,王肅再次命令傅永去襲擊。傅永帶領心腹一人騎馬疾奔楚王戍,命令他們填平戍所的外壕,夜里又在城外埋伏下戰士千人。天亮之后,裴叔業率部到了城東邊,安排部署兵力,準備圍城攻打。傅永的伏兵對裴叔業的后軍展開了襲擊,敗敵獲勝。裴叔業留下其他將領守護營盤,自己率領精兵數千去援救后軍。這時,傅永登上城門樓,望見裴叔業已經率兵往南走去數里地了,就命令打開城門,奮力出擊,結果大敗敵兵,繳獲了裴叔業的傘扇、鼓幕,以及盔甲兵器一萬余件。裴叔業進退都失去憑借,只好逃跑。傅永手下的人要去追擊,但是傅永不許,他說:“我們的兵力弱,還不足三千,而他們的兵力還很強大,并不是因為力量不足而敗逃,而是落入了我的計謀圈套。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虛實,經這么一擊,就足以使他們聞風喪膽了,我們已經俘獲了他們這么多的人和物,就相當滿足了,何必再追擊呢?”北魏孝文帝派遣謁者去任命傅永為安遠將軍、汝南太守,并封他為貝丘縣男。傅永(字修期)勇武有力,并且好學能文,孝文帝常常贊嘆說:“上馬能擊賊,下馬作文章,只有傅修期才能這樣文武雙全啊!”
南齊曲江公蕭遙欣愛好武事,明帝因為自己的兒子尚且年幼,所以在內親中依靠蕭遙欣兄弟倆,在外戚中則倚仗皇后之弟西中郎彭城人劉暄,以及表弟太子詹事江。于是,明帝任命始安王蕭遙光為揚州刺史,讓他在建康主事;任命蕭遙欣為都督荊、雍等七州諸軍事及荊州刺史,讓他坐鎮西面。然而,蕭遙欣卻在江陵大量招收勇士,聚斂財物,使勁擴大自己的勢力,明帝非常不滿。蕭遙欣又侮辱南郡太守劉季連,劉季連秘密上表明帝,說蕭遙欣圖謀不軌,并且有所舉動。于是,明帝就任命劉季連為益州刺史,使劉季連據于蕭遙欣的上方,以便牽制他。
這一年,高昌王馬儒派遣司馬王體玄來向北魏上貢,要求帶領全國人內遷,并且請求北魏派兵迎接。孝文帝派遣明威將軍韓安保前去迎接,并且割劃伊吾方圓五百里地,以供馬儒及其部屬居住。馬儒派遣左長史顧禮、右長史金城人麹嘉率領步、騎兵一千五百人去迎接韓安保,但是韓安保沒有到達,顧禮、麹嘉只好返回高昌。顧禮、麹嘉走后,韓安保才到,見沒有人來接,也返回伊吾。韓安保派遣屬下朝興安等人出使高昌國,馬儒又派遣顧禮率領世子馬義舒到離高昌一百六十里的白棘城去迎接韓安保。高昌國的本地居民留戀故土,不愿意往東遷,就一起商量殺死了馬儒,擁立麹嘉為國王,仍舊稱臣于柔然國。韓安保只與顧禮、馬義舒回到洛陽。
北魏統軍李佐攻打新野,丁亥(初五),攻破新野城,活捉了劉思忌,李佐問他:“如今你想不想投降?”劉思忌回答:“寧可做南方的鬼,不愿當北方的臣子!”于是,李佐就殺了劉思忌。劉思忌被殺之后,沔水之北的南齊守軍大為震驚。戊子(初六),湖陽守軍首領蔡道福,辛卯(初八),赭陽守軍首領成公期;壬辰(初九),舞陽守軍首領黃瑤起、南鄉太守席謙等相繼南逃而去。黃瑤起被北魏軍隊抓獲,北魏孝文帝把黃瑤起賞賜王肅,王肅把他割成小片煮熟吃了。乙巳(二十二日),南齊命令太尉陳顯達去援救雍州。
庚戌(二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到達南陽。二月癸丑(初一),齊明帝詔令左衛將軍蕭惠休等人去援救壽陽,甲子(十二日),北魏軍隊攻破宛北城,房伯玉自縛出降。房伯玉的堂弟房恩安是北魏的中統軍,房思安數次哭泣著向孝文帝請求不要殺死房伯玉,于是孝文帝就赦免了房伯玉。庚午(十八日),孝文帝到達新野。辛巳(二十九日),孝文帝任命彭城王元勰為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三月,壬午朔(初一),崔慧景和蕭衍在鄧城被北魏軍隊打得大敗。當崔慧景到達襄陽之時,南陽、新野等五郡已經陷落,崔慧景與蕭衍以及軍主劉山陽、傅法憲等人就率領五千多人馬來到了鄧城,北魏數萬騎兵很快就追趕了上來,崔慧景等只好布署兵力,登城防守。其時,南方的將士們由于早晨匆忙吃飯,再加上輕裝快走,人人面呈饑餓、恐懼的神色。蕭衍要出戰,崔慧景不同意,說:“北魏軍隊從來不在夜間圍城攻打,所以等天黑之后他們自然就會撤走的。”一會兒,北魏的大批軍隊全部到了,崔慧景在城南門帶著自己的隊伍逃走了,其他的隊伍不知道,也相繼逃遁而去。北魏軍隊從北門入城,劉山陽與部曲數百人斷后死戰,邊戰邊退,以掩護前頭的隊伍撤逃。崔慧景帶領隊伍過鬧溝,軍士們和人互相擁擠踩踏,把橋都壓斷了。北魏軍隊乘勢在路兩旁發箭射殺,傅法憲中箭身亡,士卒們相繼赴溝而死,尸體相枕,不計其數,劉山陽用衣襖和甲仗填在溝中乘勢通過,方才得以幸免。北魏孝文帝率領大兵乘勝追擊,午后申時追至沔水。劉山陽依據樊城拼力苦戰,到天黑之時,北魏軍隊才撤退走了。南齊各路隊伍都害怕了,當天晚上,全部坐船返回襄陽去了。
庚寅(初七),北魏孝文帝率領十萬大軍,羽儀華蓋,浩浩蕩蕩地開來圍攻樊城,樊城守將曹虎閉門自守,不敢迎戰。北魏孝文帝臨近沔水,望了望對岸的襄陽,就離開了,然后到達湖陽。辛亥(三十日),孝文帝到了懸瓠。
北魏鎮南將軍王蕭攻打義陽,裴叔業率兵五萬圍攻北魏渦陽以便援救義陽。北魏南兗州刺史濟北人孟表固守渦陽,糧食吃盡之后,拿野草和樹皮、樹葉充饑。裴叔業把所殺死的北魏人堆積有五丈多高,讓城中人觀看,另外又派遣軍主蕭等人去攻打龍亢。北魏廣陵王元羽前來救援,裴叔業領兵迎擊,大敗元羽,追擊中繳獲了元羽的符節。北魏孝文帝又派遣安遠將軍傅永、征虜將軍劉藻、代理輔國將軍高聰等人援救渦陽,并且讓他們接受王肅的指揮調動。裴叔業迎頭進擊,大敗前來的北魏援軍,高聰撤逃到了懸瓠,傅永收容了失散的兵卒,徐徐而返。裴叔業再次進擊,斬敵一萬人,俘虜三千多名,繳獲器械、雜畜和各種財物以千萬計數。北魏孝文帝命令把吃了敗仗的三位將領鎖起來押到懸瓠,劉藻、高聰免于處死,流放平州;傅永被奪去官職和爵位;王肅被降為平南將軍。王肅上表孝文帝請求另外派遣軍隊去援救渦陽,孝文帝回答說:“看你的意思,一定認為劉藻等人剛剛打敗,所以難以再去援救渦陽。但是,朕如今若分少量兵力前去則不足以制敵取勝,若多分兵力前去則身邊擔任禁衛的兵力就出現了空缺,你仔細考慮一下。義陽如果能攻下來就攻,如果攻不下來就停止圍攻。如果失掉了渦陽,將是你的罪過。”于是,王肅就停止了攻打義陽,與統軍楊大眼、奚康生等率步、騎兵十多萬前去解救渦陽之危。裴叔業見北魏軍隊來的人多勢眾,就在夜間領兵撤退,到了第二天,裴叔業手下的士卒們蜂擁逃潰,北魏軍隊追擊而進,南齊士兵傷亡不可勝數。裴叔業返回保衛渦口去了。
起先,北魏中尉李彪家世孤寒貧賤,在朝廷之中毫無親援。李彪初次去代都,得知清淵人文穆公李沖喜好才能之士,就一心一意地去投靠他。李沖也十分重視李彪的才學,對他禮遇甚厚,還把他推薦給孝文帝,并且又在朝廷同僚中廣為宣傳,為他樹立聲譽,從公私兩方面引進他。李彪擔任中尉之后,彈劾時毫不避畏貴戚權臣,孝文帝認為他十分忠賢,把他比做汲黯。可是,李彪自以為得到了孝文帝的賞識,無需再憑借李沖了,所以就對李沖漸漸有所疏遠,只是在公開場合遇見李沖時整理一下衣袖,以示禮節,不再有尊從敬服之意了。因此,李沖漸漸地對他產生了怨恨之情。
到了孝文帝南伐之時,李彪與李沖以及任城王元澄共同掌管留守事務。李彪性情剛強豪直,商議事情時所見常常與別人不合,數次同李沖發生爭辯,并且發展到翻臉相爭。李彪自以為身為司法官員,他人不能舉發、彈劾自己,所以行事非常專橫。李沖不勝其忿,于是總計李彪的前后錯誤、罪惡,把他囚禁在尚書省,上表孝文帝彈劾李彪“傲逆不順,趾高氣揚,貪圖安逸,敷衍公事,乘坐轎輿而入禁省,私自拿取官家財物,動輒駕用廄中御馬,為所欲為,無有憚懾。我召集尚書以下、令史以上的官員于尚書省,把李彪所犯罪行告訴了他本人,并且審訊其虛實,李彪供認不諱,一一認罪。所以,請求圣上根據上述李彪所犯罪狀免去其官職,并且交付廷尉治罪。”李沖在上表中還說:“我與李彪自相識以來,至今已二十年了。起初,我見他才干出眾,學識淵博,議論不凡,剛正不阿,一時就認為他是一個出類拔萃、公正清廉的人才。后來,漸漸發現他急躁嚴酷,但是還認為益處多,壞處少。自從圣上大駕南行以來,李彪兼任尚書,我一天早晚與他在一起共事,方才知道他這人專斷強橫,無所忌憚,一昧尊大自己,目中無有他人。如果聽他的言論,好象是古代忠恕之賢士,但是對照一下他的行為,卻實實在在是一個佞暴之賊徒。我與任城王卑躬曲己,對他就象溫順的弟弟奉事殘暴的兄長一樣。他所要干的事情,雖然不在理,我們也不敢不屈從。以上所講,事實確鑿,無不可以得到驗證。如果我列舉的事情屬實,就應該把李彪殺死于北方荒野之地,以便清除掉他這個亂政之奸人。如果所列舉的事情虛而無證,則可以把我流放于極遠之地,以便懲處妄進讒言之佞人。”李沖親筆寫了這一上表,家中人絲毫不知。
孝文帝看過李沖的上表之后,悵然嘆息了很久,說道:“唉!沒想到留守洛陽的幾個人鬧到如此地步。”接著又說道:“李彪可以說是驕傲了,然而李沖又何嘗沒有自滿哪?”黃門侍郎宋弁素來對李沖有怨氣,而與李彪同是相州人,關系很好,因此就私下里對如何處分李彪加以操縱。有關部門建議處李彪以死刑,孝文帝寬宥了他,最后只對他作了除名的處理。
李沖性情雅閑,溫良敦厚,但是在拘押李彪之時,他卻一反常態,親自數落了李彪前前后后的過失;他怒不可遏,怒目而視,大喊大叫,扔出小桌子,敲碎大桌子,嚇得御史們個個以泥涂面,反綁自己的雙手,來向李沖謝罪。李沖罵不絕口,神經失常,言語錯亂,顛三倒四,時不時地扼腕大罵“李彪小人”,吃藥扎針都不能治療,有人認為他是因怨氣太盛而導致肝裂,十多天后就死了。李沖死后,孝文帝落淚痛苦,悲不自勝,并追贈他為司空。
李沖勤奮聰敏,個性要強。他長期處于重要職位,平時公文案卷總是盈積案頭,只好一天到晚處理公務,然而從來不感到厭倦。他兢兢業業,克盡職守,才四十歲就白了頭發。他兄弟六人,系四個母親所生,所以小時候弟兄之間常常發生爭吵打架。然而,李沖富貴之后,卻能把自己所得的俸祿、賞賜與兄弟們共同享受,從而兄弟和睦,全家安寧。但是,他大量提攜家人和親戚,并不通過公開選拔授以官職、爵位,光他一家一年的食祿就超過了一萬匹,當時的人們以此看不起他。
魏孝文帝任命彭城王元勰為宗師,命令他監督檢查皇室成員,如有誰不聽從教導,就向自己匯報。
庚午(十九日),北魏征召各州郡之兵二十萬人,時間定于八月中旬,會集懸瓠,準備再行南伐。
秋季七月,北魏彭城王元勰上表孝文帝,提出獻出自己一年的藩國食祿、朝職俸祿以及朝廷所給的恤親財物,以助國家開支之用。孝文帝為此而特發詔令,說:“彭城王能舍棄自身利益而為國家安危著想,其行動之意義是十分重大的。那么,他的朝職俸祿就全部接受,但藩國食祿和恤親財物則只接受三分之一。”壬午(初三),孝文帝又發詔令,命令減少皇后私人費用一半,六宮嬪妃、五服之內的男女的供給也減少一半,如果在軍隊中則減少三分之一,節約下來的全部用作給軍隊的賞賜。
八月,辛亥(初二),北魏太子從洛陽到懸瓠朝見孝文帝。
北魏孝文帝入侵南齊時,派遣使者去向高車調兵,但是高車人害怕遠途勞役,因此奉袁紇樹者為頭領,率眾叛變向北。孝文帝派遣征北將軍宇文福去討伐,但是大敗而回,宇文福因此而被黜官。孝文帝又命令平北將軍江陽王元繼為都督北討諸軍事,去討伐高車,自懷朔以東全部歸他掌管調遣,并攝鎮平城。元繼是拓跋熙的曾孫。
九月己亥(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知道明帝死去,就下詔令說:“按禮,他國有喪,不加討伐。”于是率兵而還。庚子(二十二日),孝文帝詔令北伐高車。
北魏孝文帝得病非常嚴重,十來天不接見左右侍臣,只有彭城王元勰等幾個人在身邊照料。元勰既侍奉孝文帝看病吃藥,同時又總管國家事務,內外用心,處理的非常周全,使得遠近肅然,人無異議。右軍將軍丹陽人徐謇擅長醫術,當時他正在洛陽,元勰就急忙把他召來。徐謇到了之后,元勰拉著他的手邊哭邊說道:“您如果能醫治好圣上的病,就可以獲得意外的賞賜;如果醫治不好,就會有不測之死臨降于你。這不但關系著你的榮辱,而且關系到了你的生死存亡。”元勰又秘密地讓人在汝水之濱筑了一座祭壇,依照當年周公所行那樣,親自去禱告天地及獻文帝在天之靈,乞請以自己的身體代替孝文帝,讓他快快痊愈。孝文帝的病稍有好轉,丙午(二十八日),從懸瓠出發,下榻于汝水之濱,并召集百官群臣,使徐謇坐在上席,贊揚了他的功勞,任命他為鴻臚卿,并且封為金鄉縣伯,賞錢一萬串。另外,對諸王侯們的賞賜,每個也不少于一千匹帛。
北魏江陽王元繼上書孝文帝說:“高車人冥頑不化,逃避差役,反叛遠遁,但是如果把他們全部追究殺戮,恐怕要引起大的擾亂。所以,請朝廷為每一鎮派遣一個使者,令其對本鎮加以整頓,只斬罪魁禍首一人,其余的加以撫慰,如果本人后悔而愿意服役,那么就立即令其趕赴南伐之軍。”孝文帝發下詔令,準許了元繼的這一做法,于是反叛的高車人許多又自動回來了。元繼先派遣人去撫慰和勸諭樹者,樹者逃往柔然國,但是很快就后悔了,于是率眾出降。孝文帝說:“江陽王可以委以大任呀。”十二月甲寅(初七),孝文帝從鄴城班師返京。 乙酉(初八),北魏孝文帝從鄴城出發返回洛陽。
戊戌(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回到洛陽,路過了李沖的墳墓。當時,孝文帝因病而不能起身,所以望著李沖的墳墓而哭泣。回宮之后,孝文帝見到當時與李沖一同留守洛陽的其他官員,說到李沖,他淚流滿面,不勝思念。
孝文帝問任城王元澄:“朕離開京城以來,舊的風俗習慣多少得到改變沒有?”元澄回答說:“在圣上的教化之下,風俗日新月異。”孝文帝又反問:“朕入城時,看見車上坐的婦女們還戴著帽子,穿著小襖,還是老習俗,這怎么能說是日新月異呢?”元澄又回答說:“穿戴的人少,不穿戴的人多。”孝文帝道:“任城王呀,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呀?難道你還想讓滿城婦女都戴帽、穿小襖嗎?”元澄和其他留守官們都免冠向孝文帝謝罪。
甲辰(二十七日),北魏大赦天下。孝文帝去鄴城之時,李彪在鄴城南邊迎拜了他,并且表示服罪。孝文帝對李彪說:“朕想要重新使用你,但是一想起仆射李沖就不打算這樣做了。”于是,安慰了幾句,最后打發他走了。恰在這時,御史臺令史龍文觀報告說:“太子元恂被拘收之日,有一封親筆信為自己申辯,但是李彪私自押下沒有上報。”尚書上表要求拘押李彪到洛陽來審理此事。孝文帝卻認為李彪一定不會那樣做的,所以讓他坐牛車來洛陽。正好遇上大赦天下,李彪得以幸免。
北魏孝文帝連年在外奔忙,馮皇后私通于宦官高菩薩。到了孝文帝在懸瓠病重之時,馮皇后更加肆意淫亂,無所忌憚,中常侍雙蒙等人是她的心腹。
北魏彭城公主是宋王劉昶的兒媳婦,守寡而居。馮皇后想要讓彭城公主再嫁給她的胞弟北平公馮夙,特意求婚,孝文帝答應了。但是,彭城公主卻不愿意,馮皇后就強迫她,彭城公主只好秘密地與家中的仆人一起冒雨趕到懸瓠,把馮皇后逼婚的情況告訴了孝文帝,并且還把馮皇后與人私通的事也講了。孝文帝聽后心有疑端,但秘而不宣。馮皇后知道風聲之后,開始害怕了,因此私下里經常與自己的母親常氏在一起讓女巫祈禱鬼神降災于孝文帝,詛咒他快快死去,許愿說:“皇帝的病如果好不了,一旦我能象文明太后那樣輔佐少帝垂簾聽政的話,定將重加賞報,不計其量。”
孝文帝回到洛陽之后,收拘了高菩薩、雙蒙等人,加以審問,全都招供認罪。于是,孝文帝坐在含溫室,到了夜間讓馮皇后進去,叫她坐在東邊屋子里,離自己的坐榻有兩丈多遠,然后命令高菩薩等人坦白交待與皇后淫亂之事。然后,孝文帝又把彭城王元勰、北海王元詳兩人召進去,讓他們坐下,并且指著馮皇后對他們說:“過去她是你們的嫂子,從今開始就是兩旁路人了,所以只管進來勿須回避。”接著又說:“這老婦人想要拿刀刺我的脅下,我因她是文明太后家的女兒,不能廢掉她,只是把她虛置在宮中,她如果有廉恥之心的話,或許能自取一死。所以,你們不要以為我還對她有什么情份。”彭城王和北海王出去了,孝文帝問馮皇后最后還有什么話要說,馮皇后再次向孝文帝行拜禮,跪地磕頭,涕泣不已,然后離開了孝文帝。馮皇后回到后宮幽居,諸嬪妃們還照樣對她施行皇后之禮,只是命令太子不再每天早晨去向她請安。
起初,馮熙以文明太后哥哥的身份娶景穆太子的女兒博陵長公主為妻。馮熙有三個女兒,兩個為皇后,一個是左昭儀,因此馮氏家族寵貴冠于群臣之上,僅朝廷所給之賞賜就累計在億萬之上。博陵長公主生了兩個兒子,即馮誕和馮修。馮熙本人任太保,其子馮誕任司徒,馮修任侍中、尚書,馮熙的妾所生兒子馮聿任黃門郎。黃門侍郎崔光與馮聿一同在禁中當值,崔光對馮隸說:“您家榮華富貴太過頭了,物極必反,最后一定要衰敗。”馮聿一聽不高興了,回答說:“我家有何對不起您的地方,您為什么要這樣無緣無故地詛咒我呢?”崔光又說:“哪里是詛咒你。世上萬事萬物,盛極而衰,這是天地的常理。如果以古事來推論,您對此不可不慎重呀。”果然,一年多之后,馮修就出事垮臺了。馮修性情浮華,好爭好斗,馮誕屢次告戒他,然而終無悔改之跡,于是就上告文明太后和孝文帝,用棍杖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因此,馮修非常記恨馮誕,于是找來毒藥,讓馮誕左右的人下藥毒死馮誕。事情敗露之后,孝文帝準備殺掉馮修,馮誕卻引咎自責,懇切地乞求孝文帝放他一條生路。孝文帝也考慮到他們的父親年事已高,就饒馮修不死,而只是打了他一百多杖,貶為平城平民。等到馮誕、馮熙相繼去世之后,不久馮皇后被廢,馮聿也被摒棄不用,于是馮氏家族從此衰落。
南齊陳顯達與北魏元英交戰,陳顯達屢勝元英。南齊軍隊圍攻馬圈城,整整圍困了四十天,城中糧食盡絕,只好吃死人肉和樹皮。癸酉(二十七日),北魏人馬突圍逃走,被南齊軍隊斬獲上千人。陳顯達率部入城,將士們爭相掠取城中的絹匹,因此沒有去追擊北魏逃兵。陳顯達又派軍主莊丘黑進擊南鄉,也占領了該地。
北魏孝文帝對任城王元澄說:“陳顯達率兵來侵擾,朕如果不親自出征,就無法抵制住他。”三月庚辰(初四),孝文帝率兵從洛陽出發,命令于烈留守洛陽,又任命右衛將軍宋弁兼任祠部尚書,代理尚書七兵曹事,協助于烈。宋弁為人兢兢業業,盡職盡責,孝文帝對他的恩遇僅次于李沖。
癸未(初七),北魏孝文帝到達梁城。南齊崔慧景進攻北魏順陽,順陽太守清河人張烈頑強固守。甲申(初八),孝文帝派遣振威將軍慕容平城率領騎兵五千去援救張烈。
自從孝文帝患病之后,彭城王元勰經常住在宮中,侍奉孝文帝看病吃藥,晝夜不離其左右,凡是給孝文帝的飲食,他一定先嘗一下然后才進上,如此日夜辛勞,以致蓬首垢面,衣不解帶,不能好好地睡上一覺。孝文帝由于久病而脾氣急躁,在身旁侍奉他的人稍稍有點不如意,動不動就讓斬了,元勰瞅他情緒好的時候乘機言勸,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丙戌(初十),孝文帝任命元勰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元勰辭而不受,說:“我要侍奉護理圣上養病,沒有閑暇,怎么還能統管軍隊呢?希望另外請一個藩王,讓他來掌握軍權,以便我能專心護理圣上。”孝文帝不同意,說:“護理、掌管軍隊兩樣事情,全都依托于你。我病到這個樣子,深深地感到恐怕不行了,而安定六軍、保衛社稷者,除了你還能有誰呢?你哪能讓我違背自己的心意而另外再請別人來擔當此重托呢?”
丁酉(二十一日),北魏孝文帝到達馬圈,并命令荊州刺史廣陽王元嘉截斷均口,以阻攔南齊軍隊的退路。
陳顯達領兵渡過均水,到達西岸,占據了鷹子山,并在山上修筑城堡。但是,由于士氣不振,人人情緒沮喪,心存恐懼,所以與北魏軍隊交戰,屢戰屢敗。北魏武衛將軍元嵩除去甲胄,帶頭沖鋒陷陣,其他將士們緊隨而上,打得南齊軍隊潰不成軍。元嵩是元澄的弟弟。
戍戌(二十二日),南齊軍主崔恭祖、胡松用烏布幔把陳顯達裝進去,幾個人抬著,抄小道從分磧山出均水口向南逃去。己亥(二十三日),北魏收繳陳顯達丟棄下的軍用物資以億計數,全部分賜給將士們,又追擊南齊逃軍至漢水,然后才返回。南齊左軍將軍張千戰死,士卒陣亡的有三萬多人。
陳顯達率部北伐時,軍隊進入均口,廣平人馮道根勸說陳顯達:“均水水流湍急,前進容易,后退卻難,北魏如果據守隘關,那么我們的部隊首尾都會受挫。所以,不如棄船于城,改由陸路步行而進,軍營前后相次,擂鼓進軍,一定能攻破對方。”然而,陳顯達沒有采納。馮道根是以陳顯達的私屬的身份隨軍,陳顯達夜間逃跑,軍人們不熟悉山路,每到險要地方,馮道根都要停下馬來給他們指路,眾人全憑他才得以生還。因此,朝廷詔令馮道根為均口戍副。陳顯達素有威名,但是這次卻一敗涂地。御史中丞范岫上奏朝廷請求罷免陳顯達的官職,陳顯達也自動上表請求解除職務,但是都沒有得到批準,改任陳顯達為江州刺史。崔慧景也丟棄順陽逃跑回來。
庚子(二十四日),北魏孝文帝病危,只好北還,到達谷塘原時,孝文帝對司徒元勰說:“馮皇后長久以來不守婦道,乖違后德,我死之后,可以賜她自盡,以皇后之禮儀加以安葬,庶可免去馮氏家門之丑。”又說道:“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大約一定好不了的。這次雖然打垮了陳顯達,然而天下并沒有平定,繼位的兒子又年紀幼小,所以江山社稷就全依靠你了。當年霍光、諸葛孔明都以外姓人的身份而分別受到漢武帝、昭烈帝劉備之重托,況且你是骨肉之親,能不勉力承擔嗎?”元勰哭著說道:“布衣之士,還能做到為知己而死,況且我又是先帝的兒子,又是陛下的兄弟呢!但是,我以至親的身份,長期參于朝廷的機要大事,由于得到圣上不平常的寵遇,身重朝野,舉國上下沒有誰能比得上,之所以敢于接受圣上的重任而不加推辭,正是有恃于陛下之圣明,可以寬恕我知進忘退之過失。現在,圣上又委任我為朝臣之首,總握軍機朝政大權,這樣勢必有人要議論我震主越上,一定會因此而獲罪。過去周公是大圣之人,周成王也是圣明之君,但是猶不免對周公產生疑心,何況是我呢?這樣的話,那么陛下雖然愛我,可是并不能自始自終一以貫之,最終怕要害了我呀。”孝文帝聽了之后,沉思良久,最后說:“細細思量你說的話,從道理上實在難以反駁。”于是,孝文帝親手給太子寫下詔令:“你的叔父元勰,以自己的言行樹立了一個很好的榜樣,所以被授官以資勉勵,其節操如白云一樣純潔;他不貪圖榮華富貴,以官爵為身外之物,其素心如松柏翠竹。我自小與他一起相處,從來不忍心分離。我離開人世之后,你要準許元勰辭去官職,脫身俗務,以便順從他謙虛自抑的性格。”孝文帝又任侍中、護軍將軍北海王元詳為司空,鎮南將軍王肅為尚書令,鎮南大將軍廣陽王元嘉為左仆射,尚書宋弁為吏部尚書,令他們與侍中、太尉元禧以及尚書右仆射元澄等六人共同輔佐朝政。
夏季,四月,丙午朔(初一),孝文帝病死于谷塘原,年僅三十三歲。孝文帝對他的幾個弟弟非常愛護,彼此始終沒有產生隔閡。一次,他曾從容地對咸陽王元禧等說:“我死之后,子孫們如果不肖,你們看情況而辦,可以輔佐則輔佐,不可輔佐則取而代之,千萬不要讓江山為他人所有。”孝文帝能親近賢士,選用才能,從善如流,精勤庶務,朝夕不倦,常常說:“一國之主患在不能用心公平,以誠待人,如果能做到這兩點的話,即使是胡、越之人也可以使他們成為兄弟。”他用法雖然嚴厲,對于大臣們,只要有罪,絕不姑且寬容。但是,如果別人有小過失,又常能寬大而不計較。有一次,他在飯中發現了蟲子,又有一次手下人進羹時不小心燙了他的手,他都笑而寬恕,沒有治罪。凡是天地五郊、宗廟二分的祭祀,他都親自參加。每次出外巡游以及用兵討伐,有關官員奏告要修筑道路,孝文帝總是說:“簡單修理一下橋梁,能通過車馬就行了,不要鏟除雜草、填修平整。”他在淮南行軍討伐時,如在本國境內一樣,嚴禁士卒們踐踏損壞稻谷作物,如果要砍伐百姓的樹木以供軍用,都留下絹帛作為抵償。他所住的宮室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許修理,衣服穿舊了,漿洗一下仍舊穿用,坐騎的鞍勒唯用鐵木而已。他少年時候力氣大,善于射箭,能用手指頭彈碎羊的骨頭,射獵禽獸沒有不射中的。到了十五歲時,他就不再射獵了,常常對史官說:“當朝時事,不可不如實記載,皇帝的威福由己,沒有能制止他的,如果史官再不記錄下他的惡行的話,那他還有什么可畏忌的呢?”
彭城王元勰與任城王元澄一起商謀,考慮到陳顯達逃離還不太遠,恐怕他知道孝文帝的死訊后要回過頭來攻擊,所以決定不向外宣布孝文帝的死訊,秘不發喪,而照樣把孝文帝的尸身置于他平時用的車輿之中趕路,只有彭城王、任城王以及左右的幾個人知道實情。元勰出入其中神色如同平常,又是奉侍膳食,又是進藥送湯,處理外面的各種啟奏,一如平日那樣。數日之后,到達宛城,乘著夜間,把載有其尸體的車輿拉到郡署中庭,才把他裝斂入棺材之中,然后仍將棺材載于車輿之中,外人沒有知道其實情的。他們又派遣中書舍人張儒奉旨召太子前來,并且秘密地把孝文帝的死訊告知留守洛陽的于烈。于烈安排布置誰隨同前去,誰留守洛陽,舉止形態一如平常。太子到達魯陽,遇上了孝文帝的靈柩,這才正式為孝文帝發喪。丁巳(十二日),太子元恪即位,大赦天下。
彭城王元勰跪著交給元恪數頁寫有孝文帝的遺敕的紙張。元恪為東宮太子時手下的屬官們大都懷疑元勰有異心,因此嚴加防范,然而元勰對這些東宮官屬們推誠布公,禮數周到,終于消除了相互之間的間隙。咸陽王元禧到達魯陽,沒有進城,留在城外觀察有無事變,很久之后,見元勰不存異圖,方才進入城內。元禧進城之后,對元勰說:“你的這一次行動,不但操勞辛苦,而且實在危險。”元勰回答說:“兄長年紀大、見識高,所以知道有危險,彥和我此番經歷,不啻于握蛇騎虎,然而不覺有多么艱難。”元禧說:“你這是怨恨我來的晚了吧。”
元勰等人以孝文帝的詔令賜馮皇后死。北海王元詳派長秋卿白整進去給馮皇后送毒藥,馮皇后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不肯飲藥,說道:“皇上那里會有這樣的詔令,這是諸王之輩們要謀殺我呀!”白整無奈,只好把她抓住,強迫她把毒藥喝下去,即刻斃命。孝文帝的靈柩到達洛陽南郊之時,咸陽王元禧等人知道馮皇后確實已死,就互相對視著說道:“假如沒有先帝的遺詔,我們兄弟幾個人也要想方設法把她除掉,豈可以讓這個失去貞操的婦人宰制天下、殺害我輩呢?”馮皇后死后,謚號為幽皇后。丙申(二十一日),北魏安葬孝文帝于長陵,廟號為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