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鎮(zhèn)的兇手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馨主題第十九期“情與法”寫作主題。

百合鎮(zhèn)只是個擁有五百畝的一個小地方。這里僅僅只有十一戶人家。

百合鎮(zhèn)這個地名的出現(xiàn)也只有十來年。

時值九月末伏。窗外的蟬鳴形單影只,早已沒了夏日的狂躁。

高大的小葉榕樹旁的辦公室里。鐘程雙腿翹在辦公桌上,背靠在旋轉(zhuǎn)座椅上,雙手枕在后腦勺,眼睛盯著天花板。

門被敲響了。

“鐘隊,百合鎮(zhèn)的李所長又來了。”穆童一手拿著一疊資料,一手握著門把手。

接著就跟進來一個矮胖的男子,走著外八字的步子。因為有些急,總感覺下一步快要摔倒了。

“哎喲喂!鐘隊,您可別這樣享受了!要了命了!您趕快幫我去把案子結(jié)了吧,再這樣搞下去,我都不知道這百合鎮(zhèn)還能不能住人了……”

面對李所長的叫苦連天,鐘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依舊保持那個姿態(tài)盯著天花板。

“鐘隊,鐘隊?”

李所長搖了搖鐘程的肩,見人還是沒反應,趕緊探出食指慢慢伸向鐘程的鼻息。

“有氣呢!嚇我一跳!”李所長拍了拍心口松了一大口氣。

“我還沒死透,一息尚存。”鐘程轉(zhuǎn)動眼珠子看著李所長打趣道。

“鐘隊,我感覺您也差不了太多了,這有氣無力的,可……”

“李所長,你這是第幾次來北川找我?”

“這是第三次了。”他伸出右手比了個三。

“那也就是說,百合鎮(zhèn)死了三個人了。”

“……是這樣,沒錯。”

李所長說完,那雙渾濁的眼睛明顯又有了一絲清明。

“我這邊有事處理還走不了。這樣,李所長,我派個人跟你去,我隨后就來。”鐘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這……”

“他跟我好多年了,機靈得很。再說你也認識,老熟人,放心吧!”鐘程起身拍了拍李所長的肩,抬起大長腿幾步來到門口,扯開喉嚨喊道:“一……盞……燈。”

李所長:“……”

他還沒見過哪個人像叫魂一樣喊一個特別奇怪的名字。

張一盞掛著個背包,像一陣旋風就來了。

“鐘隊。”張一盞朝著鐘程報了個到。身子和腳一并,“李所長,又見面了,我準備好了。咱們現(xiàn)在就回百合鎮(zhèn)。走!”張一盞拉著李所長朝著走廊趕去。

“鐘隊,您一定要早點來啊!”李所長被拉著心有不甘地回頭朝鐘程喊道。

鐘程把門關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終于安靜了!”他直接靠著房門坐下,全身像沒骨頭支撐要散架似的。

百合鎮(zhèn)十一戶人家呈一個環(huán)形。里面五戶,外面六戶,每戶都是上三下三的獨棟別墅區(qū)。加上旁邊的派出所,能住在這里的人,不是政界就是商界,也就是說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百合鎮(zhèn)之所以獲得如此青睞,自然是名字的緣故。這里一年四季,紅的,白的,黃的,粉的,綠的……百合花常年開放。

人嘛,都是朝著好地方上趕著。

至于死人能驚動北川特別調(diào)查刑警隊,自然是死者死得離奇古怪。關鍵是這件事上方并沒有要參與的意思。

鐘程整理著思緒。

第一個人江柏淮。五十一歲,從政,司法廳原廳長,剛退休一年。是在八月末九月初,死在初五凌晨子時,死者心臟被掏出來以拜月的方式供奉在香壇上。

第二個人林以軍。五十九歲,三正律師事務所合伙人之一。是在九月十五,死在凌晨子時,死者被挖出了雙眼,同樣以拜月的方式。

第三個人鄔海。房地產(chǎn)商,五十八歲,死于二十五日凌晨。也就是前一夜的事兒。

關于這些消息,鐘程暫時只知道這么多。其實話也不能這么說,畢竟他知道一些也不能說他知道。

那么,這第三個人又是個什么樣的死法?他早就派人去探了究竟,立光是個網(wǎng)絡電腦高手,拿點監(jiān)控視頻,還是輕而易舉。

所以鄔海失去的是雙手,不是從手腕,也不是手肘,而是直接從肩膀卸掉的。

“咚咚……”

鐘程的思緒再次被打斷。

“進來。”

穆童抱著一個手寫筆記本三步并作兩步,從鐘程面前的茶壺里倒了一杯水,仰頭一飲而盡,額頭的汗液也跟著臉頰滑落下來。

“看來有了線索。”鐘程彈跳起身望著穆童篤定道。

穆童朝著鐘程點了點頭。隨即把筆記本翻開,字跡娟秀,卻記錄得有些亂。

鐘程花了五分鐘看完筆記,抬頭看著穆童,然后轉(zhuǎn)身把背后的地圖向兩邊推開。

“老大,你,你這是多久弄的,這看起來,不像是一日之作。”穆童看著地圖后面的關系圖如同蜘蛛網(wǎng)一樣,用著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鐘程,不過隨即又想到了什么。

“不愧是老大!”穆童夸了一句。

“馬屁拍得好,今晚賞你一桶泡面。”鐘程似笑非笑說道。

“鐘隊,有話好好說。您高抬貴手,再吃泡面,我拉出來跟出廠就有了直接聯(lián)系。”穆童一臉愁容樣,委屈巴巴叫苦。

他們最近連著破了好幾個案子,已經(jīng)身心疲憊。如今百合鎮(zhèn)的案子離奇古怪,關鍵還沒有好處,沒有上方批準,算是順帶查案,不會有獎金什么的。

也不知道他們的鐘隊到底為了什么,明明說的是不管百合鎮(zhèn)的事,但還要這樣暗地里查案。

“那這樣來看,百合鎮(zhèn)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鐘程看著他標注的關系網(wǎng)說道。

“我覺得李所長不會有嫌疑吧?”穆童抱著筆記本站在鐘程的后面,露出半個頭說道。

鐘程搖了搖頭,“只要沒有充足的證據(jù)證明誰是真正的兇手,那也就是說誰都有可能是嫌疑人。他,他們,我,我們都是嫌疑人。”

穆童看著箭頭指向的對象。江柏淮,林以軍,鎢海在一個圈內(nèi),然后外圈是他們的第一親屬血親,再外圈是親戚,然后是社會關系。

穆童看了看這蛛網(wǎng)的關系網(wǎng),頭暈腦脹,索性閉上眼睛不去看。因為他們鐘隊的腦子不能用他們這種常人的腦子去思考。

“穆童,你去查這個人,看他與這些人有什么聯(lián)系?”鐘程指著最外圈的一個人,照片上的樣子中規(guī)中矩,約莫四十來歲,看起來很有氣質(zhì),看著怎么也不會與案件扯上關系。

“是。”

穆童心里有很多疑問,但在鐘隊下面待了這些年,他知道,鐘隊有鐘隊的想法。

他們不能像秦隊那樣和鐘隊討論一些事,唯有聽命行事。

穆童在走廊上遇見水瓢。

“鐘隊他不是說不管這件事嗎?”水瓢看了一眼鐘程的背影問著穆童。

穆童搖了搖頭,看了看房間的門頭處才回頭對著水瓢說:“鐘隊讓我去查一個人,張平。”

“張平?是個什么人?”水瓢整理著自己手里的資料,抬頭問道。

“不知道,我先走了。”穆童拍了拍水瓢的肩,朝著大廳出口而去。

“鐘隊,我來了,你說要去哪里?”水瓢敲了敲門就直接進去開口問道。

“你帶好家伙,我們?nèi)チ忠攒娂摇!辩姵贪岩r衫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拿出抽屜的工牌掛在脖頸上,大步流星走出了門。

“鐘隊,又開這輛破車?”水瓢看了看面前的面包車,屁股后面有一塊都凹了進去。

“掩人耳目。上來。”鐘程看著遠處說道。

“林以軍家,真心不想去,上次小可愛回來,聽她抱怨,我的耳朵都起繭子了。”水瓢剛關上車門,安全帶都還沒來得及系上,車子就已經(jīng)開了出去。

“鐘隊,你搞謀殺啊?”水瓢趕緊扶住車把手,一手拉過安全帶系上。

“我的謀殺手段不會這么次,你覺得真是會是某種動物嗎?”

“啊?”水瓢驚訝看著鐘程。

“我跟你們說哈,我家男的是真的冤枉的,哪些背時鬼找上門,要天打雷劈喲。你們當警察的,一天占到茅斯不拉屎,三天兩頭來屋頭問這個問那個,囊個嘛,你們還不讓我們活起的好過嘛,查不查得到是哪個砍腦殼的嘛,把我們屋頭整成嫩個鬼樣子,看我的幺兒……”女人還在吐鞭炮子一樣不停地輸出。

“抱歉!這樣上門確實有些不妥,但是……”水瓢想解釋。一只手還不停地抹著臉上的唾沫星子。

“但是個錘子,你們知道不妥,那你們還天天來,就是嘴巴里吃屎,全是臭味……”趙婉婷這女人的一張嘴可真是厲害。

“你,你……”水瓢無言以對。

鐘程從旁邊溜了進屋,正好碰見下樓的年輕姑娘。

鐘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跟我來吧!”年輕姑娘小聲道,“我見你是第一次來的,會不會和鎮(zhèn)上的警官不一樣,能查到兇手嗎?”

“你是林米蘇?”鐘程跟上腳步,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二樓的主臥室。

“嗯。”林米蘇只有片刻遲疑便點了點頭。

“成年了嗎?”

“成年了。這是我爸爸的房間,平時他不讓任何人進。”林米蘇從房門外的展示架上抽屜取出了一把鑰匙。

門打開,一股味道撲鼻而來。

鐘程掩了掩鼻,林米蘇已經(jīng)打開了燈,又走向窗邊拉開了窗簾。

“我爸爸生前最喜歡百合花,所以家里的阿姨還是習慣性地會采幾束插上。這房間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動,除了李叔帶人過來了兩次。”

“你說的李叔是李所長?”鐘程問道。

“是,我想你們會認識。”林米蘇講道,看了一眼鐘程。

“不怎么熟。”鐘程攤了攤手。隨即指了指窗戶。

“為什么要把窗簾拉上?”

林米蘇看著鐘程,看了約莫一分鐘才繼續(xù)說道:“你與他們的確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鐘程微笑了一下,身子原地轉(zhuǎn)動,四下打量著,隨即回頭問道。

“他們一來,就到處翻找,拍照,有些東西用袋子裝走了。而你似乎只對花和窗簾感興趣。”林米蘇雙手抱臂,一直看著鐘程道。

“是嗎?”

鐘程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阿爾卑斯的包裝紙。見林米蘇盯著自己,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遞了過去,林米蘇搖了搖頭。

他撕開放進嘴里,把糖紙殼疊了又塞進褲子口袋。

“戒煙。”鐘程訕笑了一下,“我一個人看看,能行?”

林米蘇看了看百合花,隨即點了點頭,走出門又回頭叮囑說道:“別耽擱太長時間,小心你的同事腦殼開花。”

輪著鐘程愣了一下,借著門開,就聽著樓下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以及水瓢的喊聲:“您別激動……”

林米蘇即將關門時,鐘程又開了口:“他是你親爸爸嗎?”

林米蘇關門的手停頓了一下,回頭的笑容有些牽強,但不注意沒人發(fā)現(xiàn),“你果然和其他警官不一樣,因為你的幽默無人能比。希望時間不要太長。”

鐘程看著林米蘇的麗影消失在門口,把棒棒糖從嘴里拿出來,“糖的確是戒煙的好東西,可糖吃多了,同樣也會上癮。”

鐘程戴上專用手套,在房間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把視線落在那三個插著百合花的花瓶上。

林米蘇下樓帶著女人回了屋,水瓢趁機溜了出去。

鐘程待了十分鐘,下樓沒見水瓢,就出了門。

水瓢正蹲在門口鐵欄邊。

“鐘隊?”水瓢臉色一言難盡。

“不錯嘛,越來越進步了。”鐘程夸獎道。

“對了,鐘隊,有什么發(fā)現(xiàn)沒?”水瓢調(diào)整了狀態(tài)起身問道。

“走。先去挨家挨戶再走一遍。”鐘程說道。隨即拿出了一個名單冊。

“鐘隊,您什么時候收集了這么多資料?”水瓢一直以為鐘程對這件案子撒手不管,原來早就動手了。

“就從這里開始,第一家,姓陳,戶主陳江義,做水產(chǎn)生意。”鐘程看了看資料,水瓢在旁按了門鈴。

“誰啊?”開門的是一個老者,見了鐘程他們,就快速準備關上門。

“老先生,您壓著我的腳了!”鐘程咧開嘴角,沖著老人喊道。

“把腳拿出去。趕緊走。”

“老先生,我們是北川特別調(diào)查組的,就是想問問百合鎮(zhèn)最近幾件殺人……”水瓢沒說完,就被老者打斷了。

“你們派出所不是早就來問過了,該說的都說了,其他不知道,你們快走吧!”老者說著又準備關門,鐘程的腳一直放在那里,“啊!痛痛!”

“我說你這年輕人怎么回事,我跟你們說啊,我可是有心臟病的。”老者說完怒視著他們,鐘程快速把腳縮了回來。

“老先生,您就說說……”

“說什么,那派出所的不都說死的幾個人身上都是被動物抓傷的痕跡。你們有本事去黑山里抓去啊。”

老者說完,“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哈哈哈哈,鐘隊,你也有怕的人?”

鐘程看著水瓢的臉都笑起了褶子。

“水瓢,你怕你爸嗎?”鐘程問道。

“鐘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我家老頭子了。”

“你為什么怕他?”

“那不是怕把他氣出個萬一嘛!”

“上次小可愛以派出所的名義來,問出些什么了?”鐘程側(cè)身面向整個百合鎮(zhèn)問著。

水瓢本想說你不是看過了,怎么還問我。

“說是黑山里跑出來的熊瞎子報復的。不過之前那幾個死者的確是有抓傷。”水瓢出聲道。

“水瓢,你來北川多少年了?”

“滿打滿算,馬上八年整了。”

“八年。你在這八年之間,有見過什么肉食動物不貪吃嗎?”

“鐘隊,我們查辦的都是人,哪有動物?”

“對啊!都是人,怎么就是動物不如呢!”

水瓢摸著頭,看著鐘程去旁邊按響了第二家的門鈴。

“這兩者之間有關系嗎?的確有很大的關系,那就是鐘隊這次看著很生氣,也很難過。”水瓢自顧自想道。

水瓢和鐘程從最后一家走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

“鐘隊,你做什么?”

水瓢看著鐘程拔起路邊的百合花,手里抱了一滿懷。

“帶回去種在院子里。”鐘程說道。

鐘程走的方向不是回北川,而是去了百合鎮(zhèn)大家說的黑山。

“鐘隊,我們這是準備去哪里?”水瓢跟著后面喊道。

“噓!”鐘程轉(zhuǎn)身對他做了一個噤聲手勢。

水瓢看著不遠處的孤山,在夜里黑壓壓的,盡管有薄薄的月光朦朧照著,也顯得格外壓抑和詭異。

“鐘隊,你莫非真信這山里有兇手?”水瓢問道。

“去看了就知道了。”鐘程抱著百合花繼續(xù)往前走。

“其實,鐘隊,我們可以白天來,為什么非得晚上來?”水瓢看了看四周,一盞燈都沒有,黑黢黢的。

“害怕了!”鐘程腳步走慢了些,“今天我們知道了什么信息?”

水瓢想都沒想,直接說道:“百合鎮(zhèn)的人似乎并不關心這幾個死去的人,他們卻又避之不及,談之變色。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就對了,我也想不通。”鐘程腳步加快了一些。

水瓢也跟著走快了些,心底想著:“你不能想不通,就大晚上來這個山里啊,烏漆嘛黑的,嚇死人了。”

進山只有一條小路,路邊還有很多荊棘,有些鳥雀的叫聲從深處傳來。

水瓢靠著鐘程很緊。

“鐘隊,要不我們先回去,明天再來。”水瓢是他們北川特別調(diào)查組最害怕黑的一個。

“繼續(xù)走,真有大型動物,我沖在前面。”鐘程小聲說道。

水瓢雖然相信鐘程一定會這么做,但害怕也不是一時間就可以克服的。

走了一個小時,他們身上已經(jīng)開始出汗了。

“鐘……”

“噓!”鐘程比了個手勢。

通過月光,他們看見懸崖處,有一處亮光,亮光很微弱。

鐘程朝他比了個前進手勢,他們緩慢小心警惕往燈光而去。

“收手吧!”女聲道。

“開弓沒有回頭箭,回不了頭了。”男聲接話道。

“因為報仇,我們籌劃了十來年之久,還有兩個人,殺了他們,我就自首。”男聲繼續(xù)說道。

“可是,我們?yōu)榱藞蟪穑覜]有了,什么都毀了。再說北川那幾個參與進來,案子遲早有破的那一天。”女聲帶著幾分啜泣。

“所以,我才讓他們參與進來。上方我都打點好了,只有北川介入進來,以這種方式結(jié)案,大家以后都能過正常日子了。”男聲帶著堅毅。

“我不想你這么做,我們還有女兒,她以后知道了,我該怎么和她解釋。我們不再繼續(xù)了,好不好?”女聲央求道。

“聽話!”男聲只說了兩個字。

女聲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那你得帶上我,最后這兩個人,我想親自動手。”

“好。今天先回去了。”男聲有些無奈。

鐘程和水瓢對望一眼,一直等到那里的燈光熄滅,人都走了很遠,他們才出來。

“鐘隊,剛才為什么不出去直接抓住他們?”水瓢氣得跺腳。

“還有事情沒查清楚,明天你帶著立光去查一下,百合鎮(zhèn)上所有人的宗源,然后又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個都不能漏。速度要抓緊,最后兩個人是誰,要在他們動手之前找到。”鐘程看著這里的地理位置說道。

“那這里安排誰來?”水瓢問道。

“一盞燈和李所長。”鐘程說完,把百合花丟在了地上。

他覺得方才的兩個聲音有些耳熟。

“鐘隊,你不是要帶回去種上?”

“有新的進展了,百合花留在這里最有用。走了,回去加班。”鐘程說著快步下山。

從黑山回來,鐘程就跑去了辦公室。先是打了一個電話給張一盞。

“鐘隊?”一盞燈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一十七。

“看好李所長,不做干擾,隨時匯報。”鐘程簡潔明了地說完就掛了電話。

張一盞揉了揉眼睛,看了看來電號碼,的確是鐘隊打來的,通話記錄顯示五十九秒。

“看好李所長,不做干擾,隨時匯報。什么情況?”張一盞爬起來去了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確定不是做夢。

那么就是事情有變。

張一盞這兩天都在派出所住著,按說這個時候李所長應該在屋里睡著。

他去敲了敲門,沒聽見動靜,他又繼續(xù)敲了敲,本以為李所長應該是睡沉了,準備離開,“咔嚓”一聲門開了。

李所長揉了揉眼睛,“是你啊!大晚上的,怎么了?”

張一盞提前就想好了臺詞,“剛起夜,看到一個人影過來了。”

李所長揉眼睛的手明顯一頓,“你是睡迷糊了吧,這里面再怎么有膽子也不敢進來。”

張一盞低頭,看著李所長的鞋,趕緊抬臉笑道:“我昨晚睡前喝了一點酒,那個不好意思啊!李所長,可能是我睡迷糊了,您繼續(xù)睡,我也回去睡覺了。”

“喔噫~”張一盞打了個哈欠往回走,身后的門一直沒關上,直到他走遠才關上。

張一盞回到屋,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再也沒有睡意。

鐘程掛了張一盞電話,又打了一個電話,要了賬號密碼,登陸了一個網(wǎng)站。

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給穆童去了一個電話。

水瓢則是給立光打了電話,兩人進了檔案局查資料。

要查十年以前的資料,需要費一番功夫。

直到第二日晚上十一點多,水瓢和立光頂著熊貓眼回到了北川特別調(diào)查組。

鐘程閉眼靠在旋轉(zhuǎn)座椅上,聽著敲門聲,眼睛睜開,雙眼通紅,帶著紅血絲。

他們沒有講話,只是一個眼神,鐘程便把身子坐好。

水瓢把一疊厚資料放在辦公桌,隨即又放了一本筆記本。

鐘程先翻了筆記本,眉頭緊鎖,看到最后,把全部資料過了一遍。

“問題就在這里。”鐘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拉開墻后的關系網(wǎng)圖,看著看著笑了起來。

隨即從柜子里掏出了三桶泡面,給水瓢和立光一人丟了一桶。

“老大,能換個口味嗎?我都快變成紅燒牛肉面了。”立光可憐巴巴地望著鐘程。

“我這大晚上去哪里給你們弄雞蛋,快吃,吃了休息一下,明天有事做了。”鐘程接了飲水機的開水,面剛軟,就幾口呼啦起來。

吃完泡面就這么把腳橋在辦公桌上打起呼嚕來。

“這也太快了一些。”立光驚呼道。

“你都來了三年了,早該見識到了。所以才說鐘隊不是常人嘛。”水瓢慢悠悠吃著燙嘴的泡面。

“其實,有時看鐘隊也蠻可憐的,都要奔四了,還是單身一個。每天為案子熬夜加班,這次都連著幾個通宵了,我這個年輕人都熬不住。”立光這時又換了一道崇拜的目光贊嘆道。

“是男子漢,就別這么肉麻。大晚上的,滲得慌!”水瓢打了個寒顫。

“哥,你覺得這次案件會怎么樣?”立光換了一個話題。

“還能怎么辦?依法辦法,殺人就是不對。”水瓢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我總覺得還可以有其他辦法,總不能所有人都參與了吧!”立光嘆了一口氣。

水瓢不接話,只是大口喝著面湯,“燙!!”

“我總感覺心里不踏實。”立光小聲道。

“他們?nèi)ナ刂耍s快吃了瞇一會。”水瓢放下泡面桶,已經(jīng)窩在椅子上了。

凌晨五點,一通電話吵醒了鐘程。

“什么?不是讓你們看好嗎?他們都死了?”鐘程大吼道。

水瓢和立光驚醒,就見鐘程一腳踹翻了自己的椅子。隨即又去扶起來坐了上去,然后一直看著窗外發(fā)呆。

審訊室。

“李有福。”鐘程把資料往桌面一丟。

“你,你查到了,比我預想中快了些!”李所長聽著自己的本名,終于開了口。

“這世上,只要留過痕跡,就沒有查不到的人和事。只是需要費時間和費腦子。百合鎮(zhèn)所有的人都在這里,十一戶,三十三個人,都交代了,大家暫時都完好無事。”鐘程站在李所長面前,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只差一點了,我就全部解決了,我就可以一個人背負了。”李有福突然掩面哭了起來。

“你還執(zhí)迷不悟,趕快從實招來。”吳先良拍了拍記錄本喊道。

鐘程看了吳先良一眼,“你們都出去,我來。”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李有福才恢復了一些情緒。

“鐘隊,我提前栽在你手里,確認我選你是對的。”李有福又笑了起來。

“十九年前,我李家本就是一個大家,我爸是蘭州市公安局副局長,媽媽是龍州大學老師。我的大哥李有祿做證券公司,大嫂是江州銀行分行行長張婷,她的大哥張平是稅務局副局長。二哥李有壽,二嫂趙婉芝,與我老婆趙婉婷是胞姐。四妹李有蘭,五妹李有菊。因為我的投資失利,他們,江柏淮,林以軍,鄔海,馮明,郭志鵬,他們居然找到了我的家人,那天剛開始只有我的四妹和五妹在家,他們居然,居然……”

李有福哽咽起來,鐘程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們禽獸不如,枉投胎做人。她們才十幾歲啊,花一樣美好,卻生生被他們糟蹋了,剛好我父母回來看到這一幕,天塌了。他們不只要了錢財,還一不做二不休,要了他們的命。這樣他們不僅不離開,反而留在家里,我?guī)讉€哥嫂聽鄰居說我家敲門沒人,他們趕了回去,全部遇害,是全部。連兩個侄兒侄女都沒有放過,他們才不過幾歲啊!”

“你當時在哪里?”鐘程開口。

“我在哪里?問得好啊!我恨我自己啊!當時年輕氣盛,總想自己闖出一片天地,讓家里人瞧瞧。我被他們騙了,他們就是放高利貸的大騙子,我覺得很丟人,所以并沒有給家里人說。我被他們綁在了一個屋子里,兩天兩夜,我終于逃出來了。我的手腕就是在那個時候變形的。等我回到家,門口全是警察,救護車。因為我爸的關系,上面那些老家伙居然把事情壓下來了,因為案子太大了,他們怕牽連進來,引來仇家,遭到報復。”

“那個時候,我什么都不是。我想自殺算了,卻被二嫂的胞妹趙婉婷救了,因為她要找到兇手為她姐報仇,大嫂的大哥張平也找到我,還有我媽媽這邊的親人,他們這一刻并沒有怪罪我,而是讓我打起精神,重新站起來,我和趙婉婷成了夫妻,有一個女兒。我們的目標一致,那就是找到兇手,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花了整整三年時間,終于找到了他們,可他們卻與我爸爸的同事攀上了關系。我們不得不另尋他法。最后就是我老婆帶著女兒改嫁給仇人,我的女兒喊著仇人爸爸,我們一直在找下手的機會。可他們的權勢和金錢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今年八月,我們達成一致,不能再拖了,最終計劃由我來實行。”

“后面發(fā)生的,你就知道了。大體就是這樣,所以與他們無關。至于后面死的兩個人,也都是我逼她動手的,因為你們聽到了,她讓我回頭的。畢竟你提前動手了,我根本來不及殺了那兩個人,我恨!”

“她始終是殺了人。”鐘程淡淡道。

“鐘隊,其實,從你拔百合花到你們跟到黑山放百合花在那里,我就知道了。”李有福沖著鐘程微微一笑。

鐘程恍然大悟,“整個百合鎮(zhèn),都是站在一條線上的,除了那幾個死人。”

“是啊!我們花了十多年的心血,才建造了這么一個百合鎮(zhèn)。那個讓你們?nèi)ズ谏降睦项^不是別人,是我。”

鐘程眼底一驚,上下打量著李有福。

“鐘隊,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說實在的,我們所有的計劃都在計劃之內(nèi),我的女兒林米蘇,她是故意讓你看百合花的,如今大仇得報,所以……”李有福此時眼神從火簇慢慢暗淡,像是火苗就快燃燒殆盡。

鐘程點起了兩支煙,一根遞給李有福。

李有福被嗆咳幾聲,看樣子是不會抽煙的,也許是第一次。

鐘程已經(jīng)不想開口了。

“人這一輩子,圖什么呢?”李有福閉上眼睛。

鐘程也沒有起身,只是回頭望著監(jiān)控室發(fā)神。

穆童坐在辦公桌上,開始寫日記。

案件是在兩天前結(jié)束的。

鐘隊刪除了審問李有福的那段監(jiān)控,是永久刪除。

和李有福見了最后一面,趙婉婷帶著林米蘇去了國外,其他人則都回到了自己該去的地方,過正常的生活。

當然,這是鐘隊特批的。因為上方自始至終都沒有表態(tài),也就是說這件事的發(fā)生,就像沒發(fā)生一樣。除了李有福。

百合鎮(zhèn)的房子空了,派出所也解散了。

李有福并沒有得到法律的制裁,因為在派出所審訊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趙婉婷帶著林米蘇離開后的三小時后,他咬舌自盡了。死狀凄慘,是張平給他收了尸。

這件案子結(jié)束了,可我們北川特別調(diào)查組并沒有因此案件結(jié)束而開心,反而大家都壓抑得很。

尤其是鐘隊,他一個人買了很多酒,喝醉在路邊的攤子,是老板打電話給水瓢,水瓢又喊了我們一起去給鐘隊抬回來的,因為他是我們中間最高最壯實的一個,健身沒白練。

鐘隊那晚發(fā)酒瘋了,嘴里一直喊道:“法立不正,意義何在?”

李有福承擔了所有的罪,這是鐘隊僅能做的一件事。因為李家死的那幾個人沒罪,他們不該死,不該死得那么慘絕人寰,尤其是那兩個女孩子。

我想罵一句,他奶奶的,那幾個人渣死得真解氣。

可惜了,明明還有更多解決的方法,偏偏選了一條不歸路。

鐘隊要求我寫一篇結(jié)案稿。下筆時,總是忍不住想罵人,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寫出來。

穆童合上筆記本,抬頭望去,窗外下著瓢潑大的雨,他起身走到窗戶,伸手接了一把雨水,然后靠在窗邊點燃了第一支煙。

“怎么就學著抽煙了?”一個聲音從后面響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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