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觀《曾國藩家書》,曾國藩對自己弟弟們非常嚴厲的批評大約有三處。
一是1860年10月間對九弟曾國荃的批評。其時曾國藩授兩江總督兼欽差大臣,當外敵入侵北京,咸豐帝命曾國藩北上勤王,曾國藩致信九弟,問其是否愿意同去。其弟在回信中談了自己對當朝大臣們的看法并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勸曾國藩仍以消滅太平天國為重而暫不北上,這引起了曾國藩的勃然大怒:
“初九夜所接弟信,滿紙驕矜之氣,且多悖謬之語。天下之事變多矣,義理義深矣,人情難知,天道亦難測,而吾弟為此一手遮天之辭、狂妄無稽之語,不知果何所本?……
分兵北上以應詔,此乃臣子必盡之分。吾輩所以忝竊虛名,為眾所附者,全憑忠義二字。不忘君,謂之忠;不失信于友,謂之義。今鑾輿播遷,而臣子付之不聞不問,可謂忠乎?……?與其不入援而同歸于盡,先后不過數(shù)月之間,孰若入援而以正綱常以篤忠義?縱使百無一成,而死后不自悔于九泉,不詒譏于百世……
……弟只管安慶戰(zhàn)守事宜,外間之事不可放言高論毫無忌憚。孔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馀'。弟本聞不多,而疑則全不闕,言則尤不慎。捕風捉影,扣槃捫燭,遂欲硬斷天下之事。天下事果如是之易了乎?……此次復信,責弟信甚切。嗣后弟若再有荒唐之信如初五者,兄即不復信耳”
這封信不惜以中斷兄弟情分來強烈批評曾國荃,或謂切責之深也。
二是1860年11月對四弟曾國潢的批評。當時,其四弟想在老家湘鄉(xiāng)黃金堂買田起屋,他回信說:
“家事有弟照料,甚可放心,但恐在黃金堂買田起屋,以重余之罪戾,則寸心大為不安,不特生前做人不安,即死后做鬼也不安。特此預告賢弟,切莫玉成黃金堂買田起屋。弟若聽我,我便感激爾;弟若不聽我,我便恨爾。但亦令世界略得太平,大局略有挽回,我家斷不怕沒飯吃。若大局難挽,劫數(shù)難逃,則田產(chǎn)愈多,指摘愈眾,銀錢愈多,搶劫愈甚,亦何益之有哉?嗣后黃金堂如添置田產(chǎn),余即以公牘捐于湘鄉(xiāng)賓興堂,望賢弟千萬無陷我于惡”
這段批評的語氣雖然沒有上封信那么嚴厲,但內中蘊含的要求卻絲毫不亞于前者。
第三次仍是批評其四弟的,時間是1861年。當時,曾國藩把對曾家后輩子女的教育大業(yè)完全交給了四弟曾國潢,然而,隨著曾國藩與曾國荃在外的官越做越大,曾國潢自然而然地在來往的書信中表現(xiàn)出了一些驕氣。曾國藩敏銳地感知了這一點,深知這對子女們的教育是很不利的,因此,在信中明白無誤地對四弟進行了規(guī)勸和引導:
“弟于世事閱歷漸深,而信中不免有一種驕氣。天地間惟謙虛是載福之道,驕則滿,滿則傾矣。凡動口動筆,厭人之俗,嫌人之鄙,議人之短,發(fā)人之覆,皆驕矣。無論所指未必果當,即使一一切當,己為天道所不許。吾家子弟,滿腔驕傲之氣,開口便道別人短長,笑人鄙陋,均非好氣象。賢弟欲戒子侄之驕,先須將自己好議人之短,好發(fā)人之覆之習氣,痛改一番,然后令后輩事事警改。”
從這三封信我們可以看出,曾國藩雖然居高位享厚祿,但他對自家兄弟和子侄的教育卻一刻也沒有放松,這恐怕也是曾家長盛不衰的法寶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