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傷了自尊
又是一個春天的來臨。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周五，九仙因要去縣城參加教育局舉辦的為期兩天的年輕教師培訓，她便跟學校請假，提前一天到了縣城。她想利用一個下午的時間，替母親吳月嬋買些換季的衣服，順便也給超然買條花裙子。近一年以來，上班拿了工資的九仙便時刻關注著班級里那可憐女孩超然。從超然身上，九仙說，她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于是，她便百般地疼愛著超然。
逛了商店之后，九仙興高采烈地拎著兩個紙袋，挎著一只包包，直奔教育局的培訓基地——縣教師進修學校而去。半路上，一句銀鈴般的叫聲飄進了她的耳蝸：“九仙，你咋到縣城來了呀？”
九仙抬頭一瞧，一位身穿紅色風衣外套的女子，正甜甜地朝她笑呢！
“曉君……”九仙立馬叫了一聲。當下，曉君就讓九仙去她家里吃飯，并說她倆已快有四年時間不見了。九仙想想也是，自從初三畢業之后，她就從未見過她的同桌曉君。
好吧，去就去唄。九仙記得，很久以前她也曾去過曉君家一次，那是因為曉君父母去了老家，獨身子女的曉君一人在家有點害怕。于是，她便約了九仙去她家住了一晚上。
九仙和曉君就那么開開心心地走著說著，大約走了十分鐘的時間，九仙又遇到了她的大表哥莫瞻。這個莫瞻是大舅莫連根家的大兒子，在眾多表親當中，他跟九仙的年齡相差最大。
在九仙給曉君介紹了之后，爽快的曉君仍是學生時的性格，她便讓大表哥一起去她家吃午飯。
大表哥于這個縣城里，跟九仙一樣，確實沒有去處。這不，他也沒謙讓，這就跟著小表妹九仙和她的同學曉君走了。
來到曉君家里，九仙細瞧了一下，曉君家還是四年前的模樣：兩室一廚一衛，小小的院落也已忒顯破舊狀態。曉君喜歡的那盤君子蘭，依然放于床頭。那些翠綠，很是逼眼?？磥恚@些年里，曉君對其是下了一定的功夫的。
曉君的母親從外面回來了。見到九仙，隨即便跟九仙打了招呼?？赡苁菚跃Ｓ诩抑刑崞鹁畔傻木壒剩虼耍@位母親并不陌生。況且，九仙之前來的時候，也曾見過她一面。不知道何種緣故，曉君的母親在詢問了九仙的大表哥莫瞻之后，臉色一下子變了。曉君再三解釋說，這是九仙的大表哥，路上碰到的?？蓵跃哪赣H表現出來的神情，分明告訴大家，她不歡迎莫瞻的到來。
大表哥莫瞻也看出了苗頭。因而，他將九仙拉到院門之外說，他還有點事要辦，必須走了。
穿著一身臟兮兮工作服的大表哥莫瞻走了。望著大表哥遠去的背影，九仙當下就想跟他一起離開的，可仔細一想，這不就完全薄了曉君的面子？九仙強忍著一種被人嫌棄的恥辱，默默地吃完了那頓午飯。
那天，曉君跟她說了些什么，九仙說皆不記得了。她滿腦子都是大表哥那個鄉下人的可憐與悲涼，以及自個兒內心深處的那份自卑。
四年前，曉君沒有考上一中的高中部，后來又復讀了一年。第二年，她終于考取了，但學校是縣第二中學。兩年之后，偏科嚴重的曉君再一次與高考失之交臂。她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請求母親提前退休，讓自己頂替進了母親的單位——縣糧食局。
曉君說，她早就知道九仙被分配到鄉下去工作了。她還說，自己一直羨慕著九仙的學習成績。
羨慕著又能怎么樣？可現實就是這么殘酷。讀了師范，轉了戶口，現如今，九仙還得回到生她養她的那片土地上去。再瞧瞧曉君，沒有考取學校，可人家照樣活得光鮮亮麗。尤其是曉君母親那不屑一顧的眼神，仿佛就是一次“城市”對“農村”的完美對決。
城市本就意味著高貴。不知道是誰而說，叢林社會從來跟親情無關，只跟勢利有關。在一個勢利充斥的社會，不管你如何掩飾，生活的殘酷輕輕松松就能把我們的虛弱和自卑拆穿。農村從來就不是一個美好的所在，所謂鄉愁都是那些從農村走出的成功人士人為營造出來的美好?！敬m】
前瞻馬耳九仙山。碧連天。晚云間。城上高臺，真個是超然。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嬋娟。小溪鷗鷺靜聯拳。去翩翩。點輕煙。人事凄涼，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處，垂柳下，矮槐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