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軍
呼延亞子與三個親隨飛馳趕往部落,九月天氣,草木蕭瑟,寒風(fēng)凜凜,難見牛羊。這片廣闊草原原是其落眾生息之地,往日繁盛情景猶在眼前。
兒時師父巴魯教授騎射,部眾聚集出征,女人帶著孩子相送,十年前,父親及叔父參佐率部落難逃之,皆歷歷在目,恍若隔世。十年在中原輾轉(zhuǎn),部眾留戀都市繁華奢靡,竟無意回故地。亞子想著,一陣寒風(fēng)襲來,不禁在馬上打了個冷顫,他忽然想到父子離開部眾六年之久,誰人可保忠心如一?況且父親不在人世。于是,他猛地拉住馬韁繩停了下來。九死一生逃得性命重回部落,親隨皆喜,見他心事重重,以為觸景傷情,念起老酋長來了。于是他們皆拉住馬問:少主,因何不趕路。
亞子對其中一個道:莫洛,你速回部落報夫人知,他人若問,不許說出一字。我三個去疏勒部落刺探一番。
? ? 亞子夫人劉氏夫人留在部落,有機謀,善應(yīng)變,昔日赤心與諸將會議,不能決者回府常咨詢之,嘗對亞子嘆道:若我兒媳為男子,諸將皆為之驅(qū)使也。赤心父子走亡大漠,將部縱交于參佐,臨行赤心對劉夫人說:我父子后顧無憂皆因你也。劉夫人道:爹爹、丈夫放心,妾身在,部落在。
? ? 莫洛快馬兼程,兩天兩夜趕到部落所在,正值太陽西沉,落日余暉映照著星落的帳篷。翻過一座高坡,一座城池盡收眼底,疊疊層層的屋頂,不知住了多少人。莫洛心里躊躇起來,我部落何時筑造城池了,莫非是那些漢人所建,夫人又在哪里。見不遠處有帳篷便打馬過去。牧人正在帳篷外壘牛糞。抬起頭望著莫洛。兩個不禁驚叫起來,原來不是旁人,正是弟弟桑落。
桑洛:阿哥,你如何獨自歸來回,快進帳篷。
莫洛:阿弟,我奉少主之命去見劉夫人
桑落指著左側(cè)山頂: 翻過去就到了。老主回來就好了,我們太窮了,參佐信任漢人,造了城池,與諸貴人都住進城了,卻叫我們放牧耕地養(yǎng)活他們。
莫洛不敢多說:我見過夫人在再來跟你說話
桑落:快去吧,你不在嫂子帶著侄子嫁與漢兒了。部落不成樣子,老主回來便好了。
莫洛:阿弟,等我!說吧催馬疾馳。翻過一座高原,半腰一頂大帳,帳外一個八九歲男孩身著羊襖,彎弓搭箭正瞄著草叢,一只草原鼠窸窸亂竄,弓弦響動,一箭將鼠盯在地上。
男孩朝賬內(nèi)大喊:額娘,我又射中了。少時出來一婦人,身著皮襖,三十許,身材高大, 方額廣頤,望著男孩道:步稽落,你父十歲射死十狼。你需努力。
男孩:阿瑪何時回來?
劉夫人:不久便回了
莫洛趕緊滾鞍下馬,走到母子身邊拱手道:莫洛奉少主之命來見夫人。
劉夫人將他打量一番,見他風(fēng)塵仆仆,面色疲倦。便一指帳篷:里面說,吩咐男孩,在門外守候,不可叫人進入。當(dāng)下一掀帳簾,自己先進,莫洛看了男孩一眼,心說,小主亦頗雄壯,撩開帳簾進入。
? 帳篷內(nèi)甚為宏闊,鋪著地毯,溫暖如春,一個老婢在火塘燒水。劉夫人到火塘邊坐了,吩咐老給他倒碗奶茶。
? 莫洛一口而盡,將所遭所遇一五一十都說了。
劉夫人不動聲色聽著,等他說完,問道:你路上遇見何人?
莫洛搖頭道:未曾
劉夫人逼視道:如何徑尋到我?guī)づ?/p>
莫洛:正欲進城打聽,恰逢小主門外射鼠,眉目皆似少主。
劉夫人:你一路辛勞,且吃些酒肉。吩咐老婢準備酒食。
莫洛:夫人,是否該稟明參佐首領(lǐng),率人去迎接少主。
劉夫人:我自有計較,你不必多慮。
時間不大,老婢將酒食擺上。
劉夫人親為把盞:莫洛,你生死追隨主人,忠心可鑒,你妻子我自為你主張。
莫洛端起來一飲而盡,夫人將剔肉小刀遞給他:你可飽食。
莫洛便放開來吃喝,一路鞍馬勞頓,困頓襲來,幾杯酒下肚,眼皮早睜不開:夫人..我..
咕咚倒地便酣睡。劉夫人伸手推他一推:莫洛...莫洛...噌從腰間拔出短刀來:此事機密,你若泄露半字,我一家死無葬身之地,不得不將你除掉。望你勿怨恨。一刀扎進莫洛心窩,悶哼一聲便死去。男孩進來看見大驚:額娘?!
劉父人道:此忠臣,日后你要善待其子。
男孩:因何殺死他
劉夫人道:他若不能嚴守機密,你父子將遭大難。臨機決斷,不可懷婦人之仁,你記下否。
男孩似懂非懂,點點頭。
劉夫人拔出刀,在靴子底蹭干凈了血跡。吩咐老婢,將尸體趁夜在外面掩埋了,血跡洗盡。老婢點頭,伸手輕輕一拖尸體便拖開,力氣很大。
劉夫人望著男孩:步稽落,你隨我去見巴圖叔叔。
巴圖乃赤心義子,地位貴重,與參佐頗為不睦,并未入城居住。其帳篷離此數(shù)里,母子騎著馬片刻便至,掀開帳簾。巴圖正與幾個兄弟飲酒,見母子進來,不由一愣。
劉夫人:巴圖將軍好雅興,不問義父義兄風(fēng)餐露宿。
巴圖慌忙站起來:二主到哪里了,
劉夫人望著巴圖左右,不說話
巴圖:這幾個都是我心腹兄弟,夫人有話只管說。
劉夫人指著男孩道:步稽落乃少主唯一血脈,還望將軍保護
巴圖不耐煩:夫人有事直說
劉夫人:你兄弟派人密見我,二主沙漠早賊人暗算,你義父魂歸大漠,你兄弟流落草原。
? 巴圖大驚:部眾聽聞二主將至,誰不喜歡,我部落必重振雄風(fēng),何曾料到會這樣。
? 劉夫人道:你兄弟以為是韃靼主派人暗算,妾身以為是有人買通強盜所為。
? 巴圖沉吟道:參佐日夜與漢兒廝混,又納漢女,生雜種,凡事皆與漢兒秘議,我等皆被排斥。
? 劉夫人:此我亦知之,今你兄弟歸,必為所害,可信賴者唯將軍爾,將軍能保護之否
? 巴圖作難道:如今參佐都叫他心腹掌兵,我等勢單力孤,恐怕難以匹敵。
? 劉夫人厲聲道:我一漢婦人,自幼賣與你部,猶不避刀劍,不懼死亡,你,部落之勇士,首領(lǐng)之義子,膽小如此,我部落亦有何望?倒不如道幽州投奔雷礪。
? 巴圖吃他一激,脖子漲得通紅,大聲道:巴圖其怕死,只恐徒死無益爾。
? 劉夫人:妾身早有計較,只要將軍依計而行便可。
? 于是遂定計,當(dāng)夜巴圖遣一心腹持劉夫人貼身玉佩跳上馬背,馬上一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三日后夜晚,巴圖單人獨騎入城,來到參佐的府邸,府門由幾個漢人門吏把守。巴圖道:我是巴圖將軍,快帶我去見參佐。門吏笑道:你不就是山坡牧人么,何時自封將軍。將軍不在府內(nèi),你回去吧。巴圖大怒,跳下馬拔出彎刀便往里闖:漢奴無禮,我先宰了你幾個。門吏見他來的兇猛,各自逃散,巴圖便往里闖,一面走一面大喊,呼延參佐出來,我奉老酋長之令前來找你。闖到二門,有康延護衛(wèi)見了,認得,慌忙施禮:巴圖將軍休怒,我引你去。巴圖將彎刀歸鞘,啐了一口:漢兒可惡,恨不能宰殺之。跟著衛(wèi)士來到內(nèi)庭,堂內(nèi)點著蠟燭,呼延參佐正和心腹飲酒,其中有兩個漢人。見巴圖怒氣沖沖闖進來,不免一愣。
? 參佐:巴圖兄弟,因何而來,快來一起飲酒
? 巴圖冷笑道:你如今和漢官一般威風(fēng),與部眾都疏遠了,我見你不易,漢奴阻攔。無事我何必來此受氣,我賬內(nèi)亦頗有酒肉。
? 參佐辯解道:我非與部眾疏遠,部眾不愿城居...
? 巴圖:老酋長一日后便至,遣少主先至。老主已說服韃靼明夏揮師南下,韃靼主今遣其大將等人前來察看形勢,因此我部眾必須齊整,已堅其意。
? 參佐一側(cè)的心腹問:將軍其叔也,亞子如何不來先見將軍。
? 巴圖怒道:少主不欲見部落如漢人居屋舍,且見漢狗必怒,或拔刀斬之。
? 參佐心腹道:明日商議不遲
巴圖:明日商議,韃靼人已至部落,如何準備。
一漢將搭腔道:只怕其中有詐
巴圖怒道:參佐將軍,你如今為左右擺布,一事不能自決,老主至,必怒。我已傳老主之令,你來便即可至少主帳篷會議,不來,亦隨你,我明日自率人去迎接老主。說罷怒氣沖沖轉(zhuǎn)身離開。
心腹道:老主此來,必奪將軍之權(quán)。
令一漢將道:派去沙漠使者尚未回信,不可不防。
參佐道:巴圖誠樸,不似你等漢兒,你急怒如是,必不虛也。我若不去,部眾必怒我。
一心腹道:我率三百親兵保護
參佐搖頭,指了指兩個心腹道:你兩個隨我去吧,料不至如此。
漢將道:我兩個點齊親兵,以備不時之需。
參佐點頭:亦可。出府門,三人掌燈騎兵不移時便至亞子帳篷外。夜色沉沉,北風(fēng)嗚咽。賬外馬欄栓著三四匹馬,三人放下心來,便跳下馬,將馬栓了,掀開帳簾進去。賬內(nèi)坐著十幾人,亞子居中,巴圖在他左手。兩個高大的力士閃身把住門口。三人不由一愣。兩個心腹欲抽刀,被力士一跤摔在地上,雙手扼住脖頸,咔一聲折斷,雙腳一蹬一命嗚呼。
參佐道:我無罪。
劉夫人從簾幕后轉(zhuǎn)出:叔父貪戀權(quán)勢,謀殺親兄,其罪一也;叔父既為部落首領(lǐng),不思進取,任由部眾窮苦,自己卻與漢兒在城內(nèi)享樂,其罪二也。叔父聽信漢人之計,劫掠漢人商販,商旅絕跡,幽、冀、并等州皆不與我部眾互市,致我部眾諸多匱乏。其罪三也。
參佐道:我部眾既思長居漢地,自當(dāng)與漢人謀,何罪之有。說我謀殺兄長,分明是欲加之罪。
劉夫人道:叔父縱不主謀,亦是首肯。
參佐對亞子道 :我實不知,明日我兄來,可當(dāng)面對質(zhì)。
亞子嘆道:父親大人在沙漠遭奸賊暗箭,已葬身沙丘。
參佐一呆:此必韃靼主所為,懼怕我部眾報復(fù),故在沙漠暗算。可推給盜賊。
劉夫人冷笑道:此漢將狡猾之處也。須知韃靼主既要殺二主,何必在沙漠。且大漠阻隔,如何能率大部人馬穿越大漠去征戰(zhàn)。
亞子詐他:叔父不知,我命當(dāng)不絕,在大漠巧遇雷家將校,同舟共濟,殺散盜賊,捉住一個奸細審問之下,方知叔父所為。
參佐沉默半晌:我諸子該當(dāng)如何
亞子道:康延種皆我兄弟,漢雜種撲殺之。說著轉(zhuǎn)過臉去。
一個力士用弓弦絞住參佐的脖子,雙手用力,反身一背,參佐腳離開地面,手腳蹬,片刻便咽氣。
? 這時帳簾一掀開,探馬跑進帳篷:漢兒率領(lǐng)數(shù)百騎出城向這邊來。亞子站起來,冷笑道:來得好。巴圖,將部眾領(lǐng)來,點燃火把,需令部眾明白誰才是部落首領(lǐng)。
? ? 巴圖快步出去,他早就在山坡下的樺樹林埋伏了幾十騎兵。當(dāng)即眾人皆隨亞子出來,騎上馬,立在高波之上,望著城門處一條火龍朝這邊來。巴圖將騎隊帶上來,眾人列好陣型,點起兩堆篝火,將這一片草場照亮。
? 不移時,人馬喧騰,火龍陣到了山腳下,人馬喧騰,相距百步,人面目皆可看清。亞子未等漢將發(fā)話,打馬出陣,朝下大聲喝道:我部眾看好,我便是亞子,我叔父參佐勾結(jié)漢人意圖將我部眾賣與冀州張自勉。我奉我父之命,已將其拿下。
? 漢將道:參佐將軍平日厚養(yǎng)你等正為今日,沖上去將將軍救出來。
? 亞子大喝一聲:奸賊,看我射你之長舌。話音未落,弓弦響處,一箭從漢將口中穿過去。另一漢將揮劍欲教眾人殺上去,亞子又是一箭正中其咽喉,死尸栽倒馬下。親兵一陣騷動
? 亞子執(zhí)弓喝道:敢亂動者死,只問首惡,不問其余。康延子弟皆我之兄弟。此時不入我陣列更待何時。
于是山下歡聲雷動,康延騎兵皆疾馳上山,漢騎頓顯單薄。巴圖把彎刀一揮,殺盡漢奴。眾人齊喊:殺盡漢奴
亞子飛馳至,朝眾人擺了擺手道:聽我號令,自此不可濫殺,凡漢人與我親善者皆是我兄弟,不可屠戮之。朝山下喝道:你等愿追隨我亦是我兄弟,與我部眾無二,若不愿,任你等所之。
? 山下皆喊道:生死愿隨少主。
次日部落諸貴人皆來拜,匍匐在帳篷內(nèi),不能仰視。于是遂下令為老主發(fā)喪。
夜間與巴圖等將商議事務(wù),巴圖道:如今部眾甚是窮困,牛羊不能交易漢物。是以窘困。
亞子道:明日找漢先生奏表朝廷愿為效力,聽?wèi){調(diào)遣。
巴圖點頭
亞子又道:我欲入幽州城一會雷礪,你意下如何。
巴圖搖頭道:我部眾便被雷礪其名阻隔在此,如何去的?
亞子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 ? ? ? ? ? ? 監(jiān)察
深秋山野,草木搖落,密林深處,松濤陣陣,一只公鹿從樹叢中慌亂逃出,身后一個黑影猛地幾個縱越,跳上鹿背,一下?lián)涞剑跐M是落葉的地上滑了一段,鹿四蹄亂蹬,頃刻一動不動,這人站起,滿嘴鮮血,連髭須上都是,右手執(zhí)者一柄血淋淋的短刀。此人轉(zhuǎn)回身,如嗜血猛獸,用嘶啞的聲音冷笑道:身為刺客,置身何處亦不憂吃喝。野獸是你之食物,人,亦是你之食物。你等皆如富家子弟,悠哉山水,如何負荷門主期待?!
? 朝云行似笑非笑道:師父,十年前你便是這般教導(dǎo)我的,我修字輩弟子前后二百余人,存活下來這不過十三人。三年出山,我殺死同門十一人,吃掉一人。今隨字輩弟子存活四十余人,徒費本門錢糧,眾師老矣,不復(fù)冷硬心腸,所教弟子皆軟弱,門主必然失望。
? 云行與隨云、隨喜等眾弟子站在山巖上看著他,皆默不作聲。原來門主派了三人來監(jiān)察他們。兩個和尚并這個說話修仁。所云隱隱感到與自己在相國寺夜探老和尚禪房有關(guān),當(dāng)然也明白了老和尚便是本門主,師徒三人回到山里并未再談及此事。隨云每日抽空研習(xí)得來樂普。十天后,兩個和尚和修睦進了寺院,到樹下聽得頭頂有鳥兒呱噪,修睦一甩手,幾點寒光射向樹梢,三只羽翼將豐的雛鳥落在地上。
? 三人走到里面,眾弟子正在互相切磋,間或嬉鬧,云峰坐廊下安閑閉目養(yǎng)神。忽覺一股殺氣逼近,立刻張目站起。于此同時,隨云也亦覺察出異樣來,做了一個手勢,眾弟子皆收招,轉(zhuǎn)向來人。
? ? 修睦嘴角掛著冷笑,朝云峰一拱手:修睦見過師父,不想十年后又回寺院。指了指兩位和尚,這是悟和、悟心大師。門主身邊信任之人。我三個奉門主之命監(jiān)察隨字輩弟子訓(xùn)練。若有違背本門教規(guī)之處,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
? 喚作悟和的胖達和尚從袖中掏出手箋來展開遞給云峰:上人,門主親書,請過目。
云峰接來看了,默然,將其遞回,沉吟良久道:三位上師光臨寒寺,乃我?guī)熗街畼s光,我等在深山幾十載,教門主念及,不勝榮幸。
? 悟心道:云峰上師,休要悵怨。本門自門主至諸弟子誰不是隱忍待時,如今門主已定下大計,復(fù)國興教在即,任何一處皆不能有紕漏。上師放心,我等報國寺會據(jù)實稟報,絕不抹殺諸師之功績。
? 云峰拱了拱手道:還請上師訓(xùn)示。
? 修睦道:師父在上,贖弟子無禮,方才見諸弟子比武如兒戲,難不成本門門規(guī)已改?
? 云峰從容道:未改,諸弟子皆已過月考,門規(guī)并未規(guī)定弟子相互切磋,必以死相搏,此弟子之事,諸師亦不干涉。
? 修睦冷笑道:往日并非如此,諸弟子每月較量,捉對廝殺,輸贏亦生死。
? 云峰道:此亦修字輩諸弟子之所選,諸師并未明令。
? 修睦道:如此只怕教出來的皆是廢物。
? 云峰望著兩個和尚:請兩位上師驗明,諸位弟子入門,最長一年,最短二月余。
? 兩個和尚都是行家,略掃幾眼便知弟子深淺。
? 悟和打著哈哈道:修睦,我三個初來,尚明狀況,還是隨云峰上人安排為便。望著云峰笑道:我等一路趕路,肚內(nèi)饑渴,不知廚下可有酒食。
? 云峰拱了拱手:請贖怠慢之過,三位上師且隨我到廚下。說著前面引路
? 諸弟子見此,皆預(yù)感大事不妙,隨怒冷笑道:好日子到頭了,俺們又得相互廝殺了。
? 隨喜望著隨云,見她臉色如常,朝眾人擺擺手:他正欲我等亂了方寸,落入陷阱。我等須同心勠力,明槍暗箭,皆可一一化解。
? 隨馨尖叫道:他三個是欽差,連諸師都不能違背,我等如何敵得過。
? 隨喜道:若我等瓦解孤立,可被任意宰割。
? 隨云:你等所知,我門第頗高,素知官宦之間陽奉陰違。如今我們正是要陽奉陰違。夜間吃飯教他看出漏洞,連累諸師,且先輪次。眾人皆點頭。隨云看著隨馨、隨怒兩個:你兩個若欲投新主則早投。兩個皆不敢作聲。
? 夜闌,寢舍不復(fù)往日熱鬧,往日女弟子或談?wù)摯┱叽虬纾只蜃h論男弟子,各自想著心事,未來生死難料。隨云抱著琵琶來到廊檐下,坐于欄桿之上,輕揉慢捻,音律便在整個寺院飄蕩開來。隨云潛心研究父母留下的樂普,皆堂堂正正,黃鐘大呂,入人肺腑。她一時難以駕馭。田元照之書則走陰柔一路,其批注直言,某樂可漸催人昏沉,若巧言誘導(dǎo),可操控聽者言行。隨云所奏乃所載樂普,單見月光下,一人聽得手舞足蹈。琵琶聲歇,此人恍然若醒,蹭蹭幾步過來,目露兇光:誰準許你私藏樂器。
? 兩個和尚此時亦出來,走向前,悟和呵呵一笑:不愧蕭府小姐,果然好音律。
? 悟心道:門主難題或可解開。
? 云峰走來:正是,我去京師時已秘稟門主,可教隨云精研音律,將來可隨門主遣用。
? 修睦聽了,不覺一怔,沒想到這個隨云大有來頭,便道:理應(yīng)告知我等。
? 云峰道:門主神機獨運,寺中諸事亦有非你所當(dāng)知者。
? 悟和道:這是自然,我等但據(jù)實相稟,門主自有決斷。夜深,我也困乏了,便去床上挺了。師弟,我兩個走也。
? 悟心朝云峰拱了拱手,轉(zhuǎn)身離開。兩個和尚似乎樂得看修睦處處尋事。
? 修睦朝云峰拱拱手:弟子亦疲乏,先告退。說著轉(zhuǎn)身溜之大吉。
? 檐下只有師徒兩個。
? 隨云道:師父,是我招惹來的麻煩。
? 云峰搖搖頭,望著沉沉夜空:早晚將至,與你無干。
? 隨云:弟子該如何應(yīng)對
云峰:隨你之心。并不敢久留,轉(zhuǎn)身離去
? 修睦覺察到諸弟子皆無饑色,心里不忿,趁諸弟子訓(xùn)練之時,對云峰、云行等師說道:
? 想我等入山之時,常被獨自丟棄在密林深處,無干糧飲水,任憑生死。請問師父,此科目刪減否。若受不得饑苦,武藝縱好,如何做得刺客?
? 兩個和尚皆點著稱贊。悟和微微一笑:修睦說得甚是,修化兩輩弟子哪個不是千錘百煉,若不能百折不撓,如何負荷本門重任。
? 云行拱手道:弟子們?nèi)腴T不久,尚未修煉此科目。
? 修睦道:恐諸師寵之過甚,我亦諸師所教弟子,今欲同門競技,兩日不食,且入密林習(xí)練縱越之術(shù),若捕得野獸便可療饑。
悟心道:貧僧亦愿觀本門弟子能否忍耐。
? 云峰等人亦不好多說。諸位弟子聽了,暗暗心中叫苦。
? 一日不食,夜來回到寢舍,隨馨捂著肚子嘆息道:來者不善,此番不知將誰整死。有人忍不住嘆息。
? 隨云道:你等休慌,明日辨識毒藥,需嘗之,我必為你等設(shè)一食。
? 眾人聽了將信將疑。次日清晨,悄悄告與隨喜,令男弟子皆知。早飯不得食。云定教授諸毒藥,一長案上擺滿了各色毒藥的根莖枝葉。
? 兩個和尚及修睦在場監(jiān)察。云定望著他們道:此皆毒物,修睦,你亦曾練習(xí),如今還敢配藥試藥否?
? 修睦望著琳瑯滿目的毒藥,把頭搖搖:弟子久不弄此。
? 隨云走向前:師父,我來配藥試藥。
? 云定面色凝重:諸藥搭配變換無窮,我未曾配得解藥。
隨云點頭,便搭起藥來,弄了許多,用大杵臼將你搗成糊糊樣。隨云用手捏了一團,來到三人面前,三位上師,此十幾味藥配置,中和之后乃充饑良藥,一丸可度一日,冒昧先獻與貴客。
兩個和尚似笑非笑,看著修睦。修睦怒道:你休激我,如此劇毒你如何不食。
隨云笑道:我隨字弟子皆食,師兄亦可食也。說著,將團子送入口中咽下。
悟和望著云定:師姐教出好徒弟,我等實未知可如此配藥。言下之意是他們師徒早已經(jīng)串通。
云定怒道:老婢亦未嘗如此配制。
隨云道:此藥甚苦,甚澀。令人難以下咽。話音未落,渾身抽搐,突然倒于地上。云定大驚,慌忙過去察看,見隨云沖她眨眨眼睛,放下心來,故意做戲道:死婢,每自作主張,今日且讓你受罪。說著,拂袖走開。
修睦看著諸弟子冷笑。悟心道:單一味斷腸草如何受得住。話音未落,隨云緩緩爬起來,撣撣身上塵土,笑道:我已飽了,食之稍過量。你等有誰敢嘗。
隨喜站出來道:我來。隨云揉了一個丸子遞給他。隨喜接來一口吞下,皺著眉頭道:甚苦!
半晌,不見他倒下。隨云又問:誰來。諸弟子紛紛應(yīng)和,隨云揉成丸給他們一一吞下,皆無事。臼里尚剩余少許。隨云向修睦道:修睦師兄,明日野外修習(xí),你若不食休誣賴我等皆舞弊。
修睦見其他人吃下去皆無事,又見兩個和尚那眼睛瞟自己,便道:這有何難,拿來與我。
隨云道:還是師兄自取,萬一有失,免誣賴我等。
修睦便將杵臼上剩余的搓下來,揉作一團,一口吞下,大笑:這有何難。笑聲未落,身體一晃,轟然倒地,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兩個和尚大驚,望著云定:師姐,他可是門主親選之人,若有長短,只怕你師徒難脫干系。
云定看著和尚:兩位大師皆高手,請問我?guī)熗蕉巳绾巫隽耸帜_。
隨云望著云定道:想師兄餓昏也未知,當(dāng)取廚下蒸餅就水灌入試之。云定恍然大悟:原來廚下每頓在蒸餅中下一種藥,次日解開。以防弟子逃走。諸弟子久吃,體內(nèi)又囤積,故隨云未配。
云定吩咐隨喜:速教廚下那一塊蒸餅來。隨喜飛奔而去,不多時,伙夫捏著一塊蒸餅來,撬開修睦牙關(guān),涼水泡軟了送入口中,再用水一灌。一張餅灌完。修睦騰地坐起來。噗噗噗放了一連串的響屁,眾皆掩鼻而笑 。他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爬起來一溜煙跑了。
? 兩個和尚也無奈,把頭搖搖,沖云定一拱手,快步離開。
? 云定望著隨云,露出驚喜與欣慰之色。不便當(dāng)眾表露,便朝弟子道:你等都回去歇息吧。
諸弟子回到寢舍,果然肚里充實。
? 隨馨滿懷嫉妒問隨云:云定師父將絕學(xué)都教與你了?
隨云從鋪頭抽出那本厚厚的藥書來遞給隨馨:都在此書中,各藥之性不一,相配或相克或中和。
? 隨馨哀嘆道:我不識字。
? 轉(zhuǎn)天,云行帶眾弟子去先崖峭壁習(xí)練縱越之術(shù),修睦因昨日失了臉面,格外憤懣,一路冷言冷語,旁敲側(cè)擊。在山巖上歇息之時,修睦遠遠地避開中眾人。隨云問云行:師父,弟子不解,門主訓(xùn)練諸多刺客為何?為傭金否,太監(jiān)每年所施錢貨亦驚人。
云行道:門主欲復(fù)舊國,諸道可盟者則盟,不能盟者則刺之。
隨云轉(zhuǎn)向修睦道:此皆無情無義之輩,門主如何駕馭。憑藥?
云行:諸師旦訓(xùn)練,馴服且在報國寺也,譬如馴鷹,日夜相熬,假以時日,自然馴服。
如此機密之事,師徒兩個一問一答,隨意說了出來。說著,下面林間有騷動,修睦便撲下去了,他前日失了面子,急于掰者回來。見一只鹿竄出來,便一躍而下將其撲到。云定指了指密林深處:此處常有一只大蟲出沒,必是其將鹿驚出。隨云笑道:大蟲教人搶了獵物,定然不爽。
? ? 修睦刺死鹿吸血畢,對著云行也是一番訓(xùn)示。隨怒上前一步道:師兄,我愿意追隨你。修睦大喜:下去吸鹿血充饑。隨怒看了看隨云,見她并未說話,一梗脖便跳下去伏在鹿頸上吸起來。隨馨左右看看,亦鼓起勇氣朝修睦道:師兄,我亦愿隨你。修睦把手一揮:下去食鹿。隨馨跳起去抽刀便從鹿腿上剔生肉吃。兩個吃的滿嘴的血。
? 修睦喊道:還有誰?話音未落,林間一道黑影如箭矢躥出,修睦正擋在路上,措手不及,盡力一閃,避過其頭,叫其身撞出一丈開外,重重地跌落在草木從中。這物被修睦一擋,沖突之勢為之一緩,原來是一只體型巨大的野豬,長著兩個巨大的獠牙。這貨亦有點發(fā)懵,原地轉(zhuǎn)了一圈,似乎不知該往何處逃,說時遲,那時快,一箭破風(fēng)而至,正中野豬脖頸,野豬吃痛,暴怒,眼珠通紅,修睦爬起來,正摘下掛在身上的荊棘條,野豬看見,沖他奔去,修睦大驚,便盡力往山巖上一躍,野豬從腳底躥過去,直撲隨馨隨怒兩個,兩人正費力的嚼著生肉,野豬捻指間便至,若叫獠牙刺中,非死即傷。坡上一道白影掠下,白光閃過,血光一片。隨馨一睜眼,巨大的豬頭落于腳下,豬身倒在另一旁,地上草木從中,一灘淋淋的血跡。隨云將劍上的血在豬身上蹭干凈了,將劍還鞘,看著隨怒隨馨兩個:我們稍后吃烤豬肉,想你兩個也吃得飽了。從容上了山巖。修睦捂著臉上被棘刺剮爛的臉,自覺狼狽,悻悻往山下去。隨怒隨馨兩個,望望眾人,皆鄙夷地看著自己,知不為眾人所容,只得轉(zhuǎn)身隨修睦去了。
隨喜放下弓,朝男弟子道:我等生火做飯去。眾人大喜,立可將豬抬到溪邊,洗盡了割成一塊一塊,生起一堆篝火,將肉串起來在火上烤著,不一時,香氣四溢。
這日,清晨,諸弟子在院內(nèi)練功,修睦倚在廊下冷冷地盯著,見隨喜正指導(dǎo)兩個師弟切磋,便晃悠過去,用手一點隨喜:你學(xué)藝不精如何敢指點同門。
隨喜身形必他矮一截,抬頭瞪著他道:干你何事?
修睦冷笑道:若在外間遇上,三招內(nèi)我必取你性命。
隨喜怒道:如此請師兄賜教。
話音未落,修睦呼地一掌便拍出,隨喜躲閃不及,只得用手接了,被震開幾步。眾弟子齊罵:好不要臉,竟然偷襲。
修睦冷笑:勝者為王,何來許多禮數(shù),朝隨喜猛撲上去。招招兇狠,只去隨喜要害之處,隨喜支持十余招,漸不能支,遮攔不定,教修睦一拳打在肩膀上,往后便倒,修睦殺紅了眼,右手作爪直探隨喜心窩,欲掏心摘肺。隨云見狀,從一人手中奪了一柄木劍閃電刺向修睦,
修睦伸手去格擋,劍尖似長眼,忽地又抵住其咽喉處。再格,忽悠一閃仍抵住咽喉處,不能往前一步,生生將其逼住。兩個和尚笑咪咪走過來,拍著掌道:好劍法,好劍法,果然稟賦過人,假以時日,將為我門第一刺客也。
修睦收招,冷笑道:若非念她女流,早下殺手。
隨喜爬起來,揉揉膀臂,無甚傷害,欲反唇相譏,見隨云向他試了個眼色,便默然走開。
隨云朝修睦笑道:多謝師兄手下留情。一面望著兩個和尚道:兩位上師早,上師得門主親炙。且教我開開眼界。
悟和聽了大笑:好一張利嘴,本門高手皆是你等之師,我和悟心師弟只能在寺灑掃。
此時云峰已到廊前,笑道:你等弟子須知天高地厚,若得上師指點,乃你等福分。
說吧,三人皆笑。
隨云聽出師父言外之意,別被兩個和尚笑面所惑,須得小心提防。
隨云在寺內(nèi)眾人矚目,行動不得自專,夜深之時,趁其余人熟睡,隨云起身潛行至云峰寢舍,在門口躊躇半晌,只聽里面輕聲道:進來。隨云輕輕推門,借著月光,見云峰在墻邊蒲團上打坐。
隨云掩門,輕輕走過去跪下來:師父尚未休息。
云峰點點頭:我年老睡眠少矣
隨云道:弟子見師父為難,料已知和尚來意
云峰喟然道:為你而來
隨云:因何
云峰:上山那日宅主乃前陳晉王高復(fù),一眼將你看中,念念不忘;門主亦聞聽你稟賦過人,報國寺親見,欲親自調(diào)教。不好明言,懼麾下議論,故以督察為名欲令我與諸師獻去。和尚幾次挑明,皆被我搪塞過去,故令修睦攪亂。我山寺一舉一動門主皆知,寺院必有其密探了。
隨云:諸師中,隨馨,隨怒輩?
云峰道:諸師料不至于,必在諸弟子中,隨馨、隨怒皆跳梁,做不得密探也。
隨云:何不將我獻出
云峰沉吟半晌道:我與諸師亦非正道之人,平生為人驅(qū)使,亦驅(qū)使他人,教授弟子雖多,隨愛惜者唯你一人爾,豈能將你送入魔窟。
諸師皆是冷面冷心之人,鮮有感情流露,近來眼眉之間獨對他生出許多憐愛,令她勇氣自溢。
隨云垂淚道:弟子不愿連累諸師
云峰道:諸師平生荒唐,你來,方知人生之樂。徒兒,勿憂,去吧。說罷揮了揮手。
隨云只得悄然出門。
山色蒼茫,寒風(fēng)凜凜,清晨地面一層薄霜。
十幾日過去了。修睦跳踉不已,皆教隨云隨喜一一擋回。兩個和尚臉上已不見笑臉,鐵青著望著諸師徒。
夜間,隨馨偷至修睦房中稟報隨云動靜,兩個證說著,忽見窗外黑影一閃而過,修睦便跳出門外,只見一條黑影越出墻去。他便追上去,越墻而出,月光皎潔,前面黑影直奔后山。修睦加緊腳步急追,追出數(shù)里,前面一片竹林,黑影不見,正逡巡之際,林中悠悠蕭聲傳來,修睦一愣。蕭聲凄婉如訴,直抵其心間。教他眼淚欲下。蕭聲稍歇,一個柔婉之聲音問道:修睦,你苦厄多時,孤苦如困獸,此生奈何?欲求功名富貴乎,欲求金錢美色乎。
修睦但覺句句擊中自己要害,輕聲回道:正是
又問:和尚將奪你之功勞,你非其敵手也
修睦恨恨道:兩個禿驢暗中結(jié)交王策時手下太監(jiān),欲持兩端,叫我探明。若門主得知,必將其處死。
修睦
蕭聲又起,修睦面上帶笑不覺沉醉。
聲音又問:修睦,你在隨字師弟前丟了顏面,欲奪回否,
修睦道:然,我正欲此等知我厲害。
聲音道:明日林間你可獻技教其敬服
修睦:然也。
聲音道:你累矣,且倒地歇息。修睦便倒于草叢臥倒,酣然入夢。蕭聲漸遠,漸隱,不見。
修睦揪然驚醒,站起來,環(huán)顧左右,空無一人,沉吟半晌:卻才如何睡著。黑影哪里去也。
隨云悄然來到寺院邊,大口喘息,胸前起伏不定。忽見一人如飛鳥掠來,輕聲喝道:云兒醒來。一提將她越至樹叢之后。
墻頭人影晃動,月光下兩個光禿禿的腦袋晃動著一閃而沒。
隨云睜開眼睛,看時正是師父云峰
云峰道:田元照之樂普乃邪僻之道,你勿再研習(xí),恐走火入魔難以自拔
隨云道:此書可攝人心,然令人邪念頓生,難以遏制。我即可將其毀去。專攻我父母所留之樂普。
云峰點頭:和尚必與寺中密探交換消息。我兩個速回吧。
次日又至山間練習(xí)縱越之術(shù),云行與諸弟子皆在山巖歇息。隨云站起來,指著山教密林道:此處必有野獸,待我獨自下去將其驅(qū)出,你等瞧仔細了,休令走脫。修睦在一側(cè)冷笑道:這有何難,隨怒亦可。隨云笑道:恐教野豬撞飛。修睦大怒:我今日且教你等見識,說吧飛身便往山下去,隱沒在林間。
云行把頭搖了搖。許久不見人獸出來。隨云向隨馨隨怒道:想師兄正在林間吮血,你兩個如何不去。兩個望了望林間,不敢下去。隨云向隨喜:不如我們下去一探究竟。于是眾人皆下山進林子,走百十步,只見一只斑斕猛虎一躍,閃身至草木從中,隱沒不見,樹下一具殘軀,半扇身子被吃掉。
隨馨尖叫著:修睦師兄教猛虎吃掉了..
回到寺中,兩個和尚站在廊上冷冷地盯著他們。隨馨早跑過去,喊道:修睦師兄叫猛虎吃掉了。
兩個和尚相視一眼,悟和望著云行:云行,此事非同小可,門主怪罪,你眾人脫不了干系。
云行嘆道:修睦一向當(dāng)眾逞能,我亦阻攔不住,諸弟子皆在,你可一一訊問。喃喃又道:既見疑門主,何不另尋德能之人將我等替換,我亦灰心矣,任你兩個任意稟報。說畢他徑自去了。
兩個和尚目瞪口呆,近日諸師只是躲著他兩不見,見了便百計搪塞,令他們好生焦慮。
悟和看了看諸弟子,沉聲道:你等聽了,我奉門主之命,撿拔你輩出類拔萃者至門主跟前,由門主親自面授,委以重任。我兩個暗中觀察。隨云、隨喜、隨風(fēng)、隨緣其中佼佼者,明日隨我兩個回報國寺。
悟心笑道:日后你四個出息了不忘提攜我兩個
隨云冷笑道:不如王中尉提拔好。
和尚聽了臉色一變,兇光畢露,盯著隨云:王中尉是誰
隨云笑道:王中尉大閹狗,素善首鼠兩端,我爺爺在日,來我府中宣旨,必諂媚曲膝。如今氣焰張?zhí)臁I蠋熆智笠姴坏谩?/p>
悟和大怒:胡言亂語,目無尊長,我教你知道本門規(guī)矩,呼地舉掌便朝隨云面門擊來,異常凌厲,隨云往后一躍,劍已刺出,兩個斗在一起。別看和尚胖大,身形異常靈便,招式剛猛,隨云劍走輕靈,往往出其不意, 間或一兩招其祖父所傳雷霆刀法,令和尚措手不及,不得不回防。等和尚又得勢之時,只見隨云袖子一拂,一陣香風(fēng)撲來,和尚趕緊屏住呼吸,往后一躍,隨云逼上去。兩個殺得難解難分。若論功力,和尚自然高出一截,卻忌憚隨云奇招怪勢,不敢全力出擊。諸弟子皆替她捏著一把汗。悟心見師兄久戰(zhàn)不下,居然不顧身份,奔隨云后背襲去,隨喜早已戒備,便迎上去接住,七八招便抵不住。隨云大喝一聲:看藥。悟和便往后跳開,隨云突然一劍刺向悟心,將其逼退,隨云朝諸男弟子喝道:還不幫師兄,眾弟子一擁而上將悟心圍在當(dāng)中。悟心初時并不放在心上,應(yīng)手招架。不想諸弟子竟能協(xié)同,頗類陣法,一時間竟讓他左支右絀,疲于交架。
? 隨云看著悟和道:你兩個的事若叫門主得知,焉能寬恕?我若在門主身邊,你豈能安穩(wěn)。
悟和漲著臉道:你欲如何
? 隨云道:你門主信任之人皆不信復(fù)國,何況我輩,不欲枉死。我不知你兩個陰事,你便知如何稟明門主。
悟和道:我若不依你,該當(dāng)如何
隨云道:魚死網(wǎng)破而已
悟和點點頭:不愧蕭候之孫。你且教他們住手。
隨云道:你可熟思之。轉(zhuǎn)身看著戰(zhàn)局。悟心已撐不住了,手腳被刺破好幾處。
隨云道:報國寺嫉妒你兩個之人亦不在少數(shù),若得知消息,豈能守口如瓶。
悟和沉吟著。
悟心大喊:師兄,就依她,依她。
隨云輕喝道:眾師兄,大師賜教已畢,我等且止,請大師訓(xùn)示。將悟心羞臊得滿臉通紅,一聲不響走到師兄跟前。
云峰、云行、云定等師從廊下出來。云峰道:兩位上師,門主精細,如不周密商議,如何過了關(guān)。
悟和嘆了口氣:只得如此了。說畢,跟著云峰等人進密室商議去了。
? ? ? ? ? ? ? ? ? ? ? ? 琴行
田元照發(fā)現(xiàn)秘藏樂普不翼而飛,憂憤不已,疑心老和尚委派護衛(wèi)隨德,在宮廷冷眼觀瞧久了,他不敢信任任何人。然而他深知絕不能叫修德察覺出來。老和尚深不可測,誰知曉是甚來頭呢。夜間,修德護著他從宮中到府邸,走到內(nèi)宅,小太監(jiān)早掌起燈來,修德陪著走進去,到門口,修德沖照舊沖他一拱手:中使請,在下告退。田元照沖他修德一笑:今夜無事,你且來陪我吃幾杯。修德道:主持不教飲酒。
田元照笑道:主持若問起,我自向他解釋。修德不好推辭,只得跟他進去,轉(zhuǎn)過屏風(fēng),堂中幾案上擺著一架古琴,極未古樸,修德好奇,不免多看了幾眼。
田元照沖他一笑:你亦通音律否。
修德把大腦袋搖了搖:未曾。
田元照:何不一試,別看它只有七弦,音不過宮、商、角、徵、羽,變化無窮。
修德走過去,遲疑著,右手伸出兩個粗壯的手指笨拙撥弄了一下,發(fā)出沉悶之聲。田元照便知他所言非虛,便伸出一手,略略撥弄了幾下,琴聲悠悠。修德張目道:好聽好聽!
田元照:眾皆不知,咱凈身入宮之前卻是樂師,也曾地方聞名,因此頗通音律。我為你彈奏一曲如何。
修德連忙拱手:豈敢豈敢。
田元照指了指墻邊一塌:你且坐聽。修德依言坐了。田元照微閉雙目,開始撫琴,琴聲空靈,似從極遠處飄來,修德不覺被其攝住,臉色漸舒緩,沉沉欲睡。田元照緩緩張開二目,望著他笑道:想你練武之人,必定辛苦,又被清規(guī)約束,如何得快活。日后我若得勢,為你建一廟宇做主持和尚卻好。
修德似睡非睡,搖頭道:我在山寺孤苦,如何肯再回寺院,中使若提攜,愿為官為將,財貨美色受之不盡。
田元照不敢深問,便戛然而止。過了半晌,修德才恍然若醒,慌忙站起來:贖罪,卻才聽得心里暢快,不覺睡著。
田元照心里十分得意,當(dāng)即吩咐奴仆擺酒。
次日,田元照來到宮中,皇帝跟幾個小太監(jiān)擲石子較遠近。見他走來,連頭也不抬。自選秀女之意教王策時駁回,楊煉怏怏不樂,喜怒不恒,常拿身邊太監(jiān)出氣,雖田元照亦不免。
楊煉跟小太監(jiān)比了一回,自覺無趣,一腳踢開小太監(jiān),打著哈欠,這才回身看著田元照:今日有何新戲。小太監(jiān)爬起來,一溜煙跑開。
田元照看左右無人,便低聲道:陛下不知,王中尉府中美妓如云。
楊煉笑道:他去勢之人如何快活
田元照道:歌舞聲樂方知美色之趣。
楊煉怒道:你故以此誘朕,卻不能為朕分憂,實為可恨。
田元照道:奴才精音律,可于后宮調(diào)教宮女,為陛下助興。
? ? ? 楊煉道:如何不早說。
? ? ? 田元照:陛下,奴才恐王中尉不允,故謹慎。
? ? ? 楊煉:朕自娛自樂,又不礙他事。
? ? ? 田元照:昔日太祖宮中有梨園弟子,皆精通歌舞。群臣莫不仰視。
? ? ? 楊煉道:如何她們何在?
? ? ? 田元照道:先帝繼位,遣散至各地教坊司做司業(yè)去了。宮內(nèi)亦有遺留之樂普,技法多半失傳,奴才精研之,必能復(fù)其風(fēng)流。王中尉甚好音律,若成,必允陛下選美女進宮。
? ? 楊煉大喜:你去辦吧,勿使朕失望。
? ? 田元照心里暗喜,自覺處心積慮之設(shè)計略有所成,便于宮中暗先宮女。
? ? 這日修德護著他來到東市樂器行。一溜商鋪皆是各色樂器。中正一家三間門臉,甚為宏闊,門上一匾額,上書:四維琴行。顯目出擺放著四樣樂器:琴、琵琶、笛、蕭。寫著一行字。蕭將軍臨刑所奏樂器。墻上掛滿各色彈奏樂器,兩個掌柜在此靜靜地守候。田元照進來掃了一眼,并無出色樂器。傳身欲出,一書生從院內(nèi)匆忙出來,差一點將他撞上,修德略一推,推出幾步之外,抬起頭來,卻是張景略。田元照未免狐疑:看著他問,你不伺候鈞王,來此作甚。
? 張景略慌忙沖他拱手:田中使容稟,鈞王欲得食肉,府內(nèi)又無余錢,小人舅舅在此管賬目,因此來打秋風(fēng),被他一頓嘲諷,氣煞人也
田元照點點頭,從兜里掏出一錠銀來,丟給他道:難得你一片赤誠,伺候人主當(dāng)如是。他這話是說與修德聽得。
張景略回到鈞王府,太監(jiān)們照例湊在一起喝酒閑扯,見他來頭也不抬。他微微一笑:好香的酒肉。無人吱聲。他亦不覺尷尬,徑自往里去,花園內(nèi)有個小池塘,養(yǎng)著十幾尾金魚,鈞王正背手觀魚。聽見張景略的腳步,轉(zhuǎn)過身來。
鈞王:洗澡果然全身清爽。
張景略:難為殿下這幾年,假癡不癲
鈞王:我無害于人,能不免乎?
張景略:殿下既為皇子,焉能脫身事外,其勢不得不為者。
鈞王指了指金魚:我不如池中魚也。
張景略:天寒,若無人照料,池魚將死。
鈞王:你主欲何為。
張景略:殿下,天下名器,若魯王意外,則太監(jiān)必擁殿下。
鈞王:楊煉一番害我不成,定有其二其三。我恐難逃毒手。
張景略:殿下安心,以臣之見魯王不過心血來潮,非籌劃已久,過后必忘。
鈞王:我孤苦一人,任你等擺布。
張景略:臣豈敢,臣與殿下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鈞王:你入府便知我做戲否
張景略點頭:王妃不受寵,殿下門庭冷落,無人矚目,先帝沉湎丹藥,太子與唐王暗斗,諸太監(jiān)及群臣亦察魯王及殿下。
鈞王:我若不做戲,只怕早被人害。我夜來不敢滅燈,亦不敢見生人,雖為王子,不若商賈之子。
張景略:殿下且忍耐,潛龍勿用。
鈞王嘆息道:縱做了魯王又如何,不過教中尉玩弄鼓掌之中。往日李光庭在日,或能與之爭衡。如今朝中文武皆仰其顏色,還有何望?
張景略:老太監(jiān)必內(nèi)斗,正可隔岸觀火。
鈞王走到?jīng)鐾ぶ凶拢瑯淙~落于水面,便道:人生若一葉飄零...
張景略:世事難料...不如飲酒...
楊府密室,燈燭瑩煌,一個須發(fā)皆白老者坐在一個繡墩上,誠惶誠恐地望著一張舊藥方,仔仔細細看了幾篇,將藥房小心翼翼呈送給坐于塌上楊玄機。
楊玄機臉色有些憔悴,顯然睡眠不佳。
楊玄機:孔御醫(yī),你在前朝便入宮為醫(yī)官,見識廣博,可曾見聞此方。
孔御醫(yī)拱手道:中尉贖罪,學(xué)生才疏學(xué)淺未曾聽聞。學(xué)生觀中尉面相氣血兩虛,恐夜來睡眠不足,飲食不調(diào)。此方多生發(fā)之物,服之則甚是兇險。
楊玄機笑道:如此,煩勞你下去開一方。站在一側(cè)心腹太監(jiān)馬慶早上來,楊保走后,他便貼身當(dāng)差,他朝孔御醫(yī)道:孔先生,請。
孔御醫(yī)慌忙站起來向楊玄機拱手:中尉保重,學(xué)生告退。跟著馬進出去。楊玄機抓起幾案上的茶杯摔得粉碎。
不多時,馬進又回
楊玄機吩咐道:遣人暗中監(jiān)視孔御醫(yī),若胡亂議論,即將其刺殺。
馬進領(lǐng)命而去,楊玄機漸平復(fù)下來,站起來觀看貼在中堂巨大山河圖。
楊玄機看罷多時,轉(zhuǎn)過身來,馬進早在一旁伺。楊玄機淡淡道:此畫乃京城名手所作,當(dāng)日太祖賜予蕭候,魏、趙二國柱伏誅,蕭候誠惶誠恐,深恐被族,得畫日便請辭大將軍及一切職務(wù),閑廢在家,不交賓客。你看這千里江山何等壯闊,不用多久只怕要殘破不堪了,天下紛紜,英雄四起,誰能收拾這舊山河呢。
馬進知道是主人的牢騷之言,在一邊靜聽。
楊玄機嘆了口氣:自古無去勢之英雄。
馬進道:以主公之能,足凌駕朝中文武。
楊玄機不由地摸了摸頜下:你不知也。
馬進:王中尉猶能令文武畏懼,何況主公。
楊玄機搖搖頭:迫于勢爾,非真心敬服。走吧。
兩個來到膳房,七八個庖廚正在忙碌,幾案上擺好了數(shù)十道菜肴,楊玄機掃了一眼,皺皺眉:過于葷腥,都賞給護衛(wèi)吧。
馬進笑道:主公所食過于清淡,進府內(nèi)醫(yī)官皆教調(diào)補。指了指正在煨著的一罐湯,此南召進宮之柴雞,加以高麗進貢之野參,慢火燉煮一日一夜。正是時候。見楊玄機并不說話。便過去打開蓋,用湯勺舀出一點到一個銀碗,一口喝了。等了片刻。換了一個湯勺,另一個銀碗盛滿了送到楊玄機跟前。
楊玄機看了一回,一勺一勺慢慢喝了,臉上冒了層細汗。喝完沖馬進道:去花萼樓。馬進明白要裝扮。出了膳房,來到書房,臨窗一梳妝臺,楊玄機在臺前坐下 ,對著銅鏡端詳自己,馬進從梳妝盒中拿出幾道濃黑的假須,十分熟練把一隊八字須貼到他上唇,下頜貼一道濃黑的髭須。瞬時鏡中人氣度儼然,頗有王者之氣。
楊玄機雙目熠熠生輝,站起來來回踱步,望著馬進道:如何。
馬進笑道:主公龍行虎步,王霸氣概。
楊玄機:昔日太祖晚年,張承恩和我?guī)讉€在跟前伺候,每日清晨起來必掉打把須發(fā),竟至于禿,因此常遷怒身邊人,動輒處死,我跟承恩出主意,找了毛發(fā)秀麗的宮女頭發(fā)剪下,做成假發(fā)假須給太祖戴上,太祖大悅。自此對我格外垂恩。
馬進笑道:敢情皇帝也怕無須發(fā)。
楊玄機:皇帝所懼怕的比咱更多,你亦戴上吧
這是個巨大賞賜,,馬進趕緊給自己粘上。看去果然像一個富人的管家。主仆兩個皆笑。
花萼樓并不在府內(nèi),在離此不遠的請愿慶歷坊。往常皆是楊保跟隨,主仆兩個由八個護衛(wèi)護著出府走在大街上。四處寂靜如死,楊玄機抬頭往外兩側(cè)黑魆魆屋頂,道:復(fù)仁掌管京城,夜間刺客不敢輕動了。
馬進道:奴才聽聞王中尉每夜數(shù)易其屋。
楊玄機:田元照近來做何時
馬進:在宮內(nèi)做梨園,教授宮女音律。
楊玄機頗為詫異:當(dāng)詳留意。
馬進:聞聽王建功率禁軍出征之日,王中尉率左軍主將送行,教諸將據(jù)牢津要之地。近來王中尉將心腹皆安插在各處膏腴之地。未把主公及右軍放在眼里。
楊玄機淡淡道:貪多無益。說著便來到一處府邸,府門并不起眼,兩扇窄窄木門,護衛(wèi)啪啪叩打門環(huán),門吱呀一聲打開,里面小太監(jiān)探出頭來,看了楊玄機慌亂開門:溫爺您來了。
楊玄機點頭,邁步往里去。小太監(jiān)一面往里引,一面朝里面喊道:溫爺來了。
轉(zhuǎn)過照璧,庭院深深,廊下擺放著蘭竹盆景。院內(nèi)宮燈照亮,院落屋舍清雅,兩個婢女早迎出來,插燭似的拜下去:恭迎溫爺。
楊玄機擺擺手,起來吧,吩咐護衛(wèi):你等在此等候。護衛(wèi)便在外面戒備。他與馬進兩個跟著兩個婢女往里去。
楊玄機:二位小姐在做什么?
婢女掩口而笑:聞聽恩公來:匆忙打扮呢。
楊玄機不覺露出笑容:一向倥傯,久未進京。
婢女道:兩位小姐日夜思念恩主,恨不能伺候左右。
楊玄機點點頭。不覺便到了內(nèi)庭。兩位麗人風(fēng)擺荷葉般迎出來,笑魘如花,大者不過二十,小者不過二八,盈盈便拜:玉清、玉潔恭迎恩主。
楊玄機雙目閃光,急走幾步便將她們一一攙扶起來,兩女便一左一右將楊玄機往里面攙。馬進識趣。便在門口伺候。
玉清嗔道:如何許久才來,定是將我兩個遺忘。
玉潔笑道:我跟姐姐說,恩主不日將至。姐姐還不信。
楊玄機笑道:偏你能掐會算。
玉潔道:十年間恩主或一月一至,或兩月一至,掐指一算便知。
楊玄機也笑:想我將你兩個從教坊司贖出時,不過總角,今婷婷玉立,我亦老矣,星星白發(fā),現(xiàn)于鬢垂。
玉清笑道:如今我兩個都長大成人,正可報答恩主。
當(dāng)下來到內(nèi)堂,兩女扶楊玄機坐下,婢女?dāng)[上酒食。
兩女為其把盞,嚶嚶軟語,楊玄機不覺端起酒來。
玉清:恩主,我兩個不計名分,便是外宅亦可,以報救養(yǎng)之恩。
楊玄機道:我救養(yǎng)你兩個非為此也,只因你祖父魏候與我有舊,故冒險將你兩個重金贖出。想你兩個亦是公侯子孫,豈能受此委屈。
玉潔道:妾身聞聽蕭候亦被族滅,誰人可保,若無恩主,只怕我與姐姐活不到今日。
楊玄機:日后旦有老夫在,你兩個定然無憂。
玉清便沖玉潔道:妹妹,我兩個來敬恩主一盞。
兩個端起酒杯倆,玉清道:愿恩主萬歲。楊玄機大喜,連忙一飲而盡。
玉清道:恩主,我兩個身子皆潔凈如玉,今夜便伺候恩主,教知我們心意。說罷她便寬衣,雪膚花貌,她扶了玄機的手摸上去,溫潤如玉。玉潔亦寬衣。玉體冰肌。楊玄機頗為惶惑,玉清上來便要替他寬衣,酒頓化作冷汗醒了,慌亂站起來:今日不行矣,我當(dāng)戒齋。
二女一愣,玉清破覺委屈:恩主嫌棄我兩個。
楊玄機慌忙擺手道:非也非也,只是明日要進報國寺上香。我過幾日再來吧,逃也似的往外便走。
二女穿衣不及,在后悵然喊道:恩主
楊玄機回府之后,在臥房徘徊久之。